他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原本就不該有什麼牽扯的。一思及此,冬月輕輕的坐起,強忍著受傷後的昏眩,想趁著沒有人發現之前告辭。
「你的傷還沒好,要起來怎麼不叫我呢?」冬月一動,一向淺眠的裴冷築便醒了過來,他一看到冬月坐起便趨身扶住她,有些不捨的輕責。
冬月不防裴冷築有此一動,嚇得瑟縮了一下,可是手又握在裴冷築的手中,結果整個人又彈回了他的懷裡,羞得她連忙掙脫出他的懷抱,連連吸了好幾口氣想壓下臉上的燥熱,強裝出冷漠。
「醒了?肚子餓不餓?」裴冷築故意視而不見她臉上的紅暈,淡淡的化去那份尷尬。
「我什麼都不要,讓我走!」冬月冷冷的說,一點兒也不領情。
「你就這麼討厭留在我身邊?」
他臉上咋然而去的笑意讓冬月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想大聲的回答是,但一望入他的眼睛,到了嘴邊的話自動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
「看來你還沒有那麼討厭我嘛!我就說嘛!我娘給我生得好,不是我自誇,還沒有人說我長得很討人厭的呢!」裴冷築又恢復那似真似假,看不出真心的笑容。
這個人翻臉簡直比翻書還快,冬月看不出他到底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她已經開始後悔,剛剛為什麼不把話說得絕一點呢?「我說我要走,你沒有聽到嗎?」
「聽到了。」裴冷築這次倒是很乾脆的點了點頭。
冬月覺得自己這次一定傷得很重,不然為什麼她是真的想走,可是一旦發現他答應得這麼的爽快,心中竟然生出一股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怒氣。
「那我走了。」她啞著嗓子說,然後左手拉開被子準備起身。
冷不防的裴冷築大手一揚,冬月無力的又躺回了床上,而被子也好好的蓋在她的身上,她驚訝的眸子對上仍是一臉笑意的裴冷築。
「誰說你能走的?」
「可是你不是說……」冬月又驚又疑的反駁。
「我是說我聽到了,可沒說要讓你走,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說要讓你走的?」裴冷築好笑的拍拍她的臉。「而且你現在最好不要出門,不然必有水禍,我卜的卦是很準的,信我者得永生。」得意的他順口竟然說出了他那來自未來的大嫂的口頭禪,看來受他大嫂影響的人可真不少。
「你說什麼?什麼永生?又不是妖怪。」冬月沒好氣的說。
「妖怪?」裴冷築停了一會兒後就笑了出來,「真好的比喻,可是勸你別在我大嫂的面前這樣講,不然你會後悔的。」
要是他那個鬼靈精大嫂知道她的話是被這麼解讀的話,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聰明如他,當然是不會以身試法啦!也不可能讓無辜的「始作俑者」去試啦!那唯一的人選就是他那個死了一百次還學不乖的小弟……
就這麼決定,讓冷笙去試試杏兒聽了話後會有什麼反應,想必是相當的精彩。裴冷築又露出他那賊透了的狐笑。
「你大嫂?」
冬月突然發現她對裴冷築口中的大嫂感到好奇,不知道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子,竟然會讓他用這種又憐又敬的口吻訴說,雖然他臉上的笑是夠奇怪的了」,不過,她也從沒搞清楚這個男人的心思。
「反正你見過她就知道了,要是我算得沒錯,她也該到了。」
裴冷築信手一掐,發現所有的人近期必和他相會,不過這種事不算也可以猜到,以杏兒的個性,她是不可能乖乖的待在冷竹島,任他一個人在這裡逍遙的。
不過,說真的,他還真有點想念那種熱鬧的氣氛,而且如果杏兒在,她或許會有辦法打開冬月的心結吧!
「我什麼時候說要見她了?我說我要離開!」冬月死硬著嘴,她明明是很想看看那個女人是何等三頭六臂的人物,可是她又不想留下來。
「我說我聽到了,但是我沒打算讓你走,你給我乖乖的待在這,我去請人替你備些點心,就這樣了。」裴冷築說完,也不管冬月有什麼反應便逕自的走了出去,大有「我說了就算」的意思。
冬月還來不及反應,那個手長腳長的裴冷築就不見了人影,教冬月就算想反對也沒有機會,只能有氣沒處發的啼啼咒罵著。
她的話還在喉頭,就又聽到有人推門而入的聲音,想必是裴冷築總算明自他這樣做是不對的,看來他倒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
「你」
冬月的話在看到來人的時候打住了,她有些疑惑的看著那個笑盈盈的入門的人,下意識又把她臉上的疤用髮絲掩住,然後冷冷的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男人。
「你是誰?」冬月的聲音是充滿防衛的。
「你不認得我了?」那個人的口氣有些兒失望,但旋即搖了搖頭。「這也難怪,都這麼久了,上次我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個七、八歲大的娃兒,現在都這麼大了。」
他的話引起了冬月的注意,讓她忍不住的多看了那個男人兩眼,她該認得這個人嗎?
他身看一襲白衣,神情在溫和中又有幾分的睿智,雖然比不上裴冷築那罕見的俊美,倒也是一翩翩佳公子,還有他那略微上揚的輕笑……
『守謙哥!」她不覺驚呼,這怎麼可能!
「你果然是小音兒,我一直以為你…」白守謙的話突然斷掉,神情中也有幾分的尷尬,似是想起這不是一個很好的話題。
「秋羽音是死了,現在在你面前的人是孟冬月。」各月冷冷的說。對她來說,狄羽音是她不願再想起的過去。
「小音兒……」白守謙有些無奈,她明明就是秋羽音。
「我說過我叫孟冬月!」冬月堅持的說,口氣一點轉圓的餘地也沒有。
「好吧!冬月。」最後白守謙也只能屈服。
由她固執的雙眸,白守謙倏地明白,她已不再是那個當年天真的跟在他身後的小女孩了,她現在是個女人,一個滿心只想仇恨的女人。
「你是李傑?」冬月驀地想起白守謙就是上次拿著無射瑜給裴冷築的那個御史大人,整個人一下子繃了起來,一雙眼也轉為防備。
「別這樣看著我,小音……冬月,我這次明著是捉拿玉笛子,可是最主要的還是找出當年疑案的兇手,我知道玉笛子一定和狄家有關,只是沒想到玉笛子就是你罷了。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你放心,守謙哥一定會讓那些人繩之以法的。」白守謙保證的說。
「法?大唐的律法只用來保護壞人、限制好人的。」冬月冷哼了一聲,-臉的鄙夷。「如果大唐有法,我爹娘還有族人怎麼會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如果大唐有法,那些賊人為何至今仍逍遙法外?」
自古至今,哪一朝代的法是有用的?法是好是壞,不就全憑執法之人方寸之間?可笑如此之法,卻要人們以之為準則,這該說是人類可欺還是天真呢?
「冬月!」
白守謙一點也不怪冬月如此偏激,事實上,他雖然肯定狄家的事一定和楊玉仙、公孫昕脫不了關係,可是礙於一點證據也沒有,而公孫昕又是國舅的身份,他也是無可奈何,也難怪冬月要感歎這世間無法了。
「這天下除了自己,沒什麼人是可以依靠的。」冬月幽幽的說。她自己的仇恨還是由她向那些人要回來。
「不一定,至少裴冷築就一定能幫得上你,就連大唐天子也要敬冷竹島三分。」白守謙挑起一邊的眉頭。「而且就算沒有冷竹島做後盾,這個裴冷築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經過這些天他和這個男人相處後,他愈來愈覺得裴冷築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也愈來愈能體會李隆基對冷竹島又愛又恨的情結,這冷竹島果真是臥虎藏龍、人才輩出,沒有一個人可以小覷。
「他?」
冬月皺起了眉頭,這裴冷築不就是名商賈,但聽白守謙的語氣似乎不只如此?她承認她是一直摸不清楚這個人的底,只覺得他有些難以捉摸……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
「你可別小看他,雖然人家說冷竹島的裴冷築最淡,但就我說,我會說裴冷築不是『淡』,而是『深』。」白守謙提出他的看法。
深?
那是說他這個人其實不像他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那樣?
用過了膳,裴冷築似乎就此消失了蹤影,冬月只能無聊的打量著窗外。
或許是休息了一陣子,也或許是裴冷築不知用了什麼仙丹妙藥讓她服用,她覺得身上的傷口不再那麼的痛,而且也不再有初醒時那一陣陣的昏眩感了。
憑什麼他說留下她就得留下的?
這個念頭一起,當下她便在心中下定主意,她可是玉笛子,雖然傷仍未癒,但以她的輕功,只要不要碰上高手,這兒有誰攔得了她呢?
匆匆的整了整衣冠,重新戴好面紗,趁著沒人注意的空檔,冬月施著輕功,一躍便出了冷竹別館的圍牆、不一會兒她已在大街上享受看自由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