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陳尹,還有其他死者的家屬幾乎都是炮口一致的對著徵律,就連在場的警察和檢察官也都是一臉的不可置信,畢竟這樣的現場實在很難教人相信這是自殺案件。
「方法醫,你怎麼會認為這是自殺呢?」檢察官的聲音裡也有著濃濃的不信任。
「就常理而言,一個人自殺是不可能連殺自己三十餘刀。可是,這名死者的傷口幾乎刀刀都有著『猶疑刀痕』的存在,那是自殺者因本能疼痛而會產生的回縮現象,以致造成的重複切割現象。」徵律面無表情的橫掃所有的人一眼。她又說:「我想,一個平常人是不大可能連殺自己三十餘刀,但如果是一個精神異常的人,這樣的情況不是不可能。或許,你們可以去調查一下他的精神狀況。」徵律的最後一句話是對著陳尹說的。
她的反質詢,讓陳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就連其他原本鼓噪聲援的死者家屬,也不約而同的低下頭。
這時,原本一語不發的死者妻子竟然像瘋了一般的掙脫警察的掌握,衝向了徵律,緊抓住她。
「你為什麼要這樣說?我想和他一起死,他死了,我活著做什麼?」
徵律可以由這女人的手勁感受到她的悲痛,那濃重的情感,壓得她幾乎想反胃。
她一把甩開了她的手。「放開我!你想死就去死,你死不死不關我的事,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而已。」
徵律冷血的說法讓那女人驚訝得不知該如何反應,氣勢一下子消失於無形,整個人像是消了氣的汽球般,緩緩的癱軟在地上。
除了對徵律的冷血早有耳聞的檢察官是一臉自然外,其他的人都被徵律的表現驚得又是一陣默然,讓這原本肅殺的場面更染上幾分詭譎。
檢察官伸手拉住了轉身要離去的徵律,「你真的能聽到死者的聲音嗎?」
死者家屬的表現,讓他心中對整個案件已經有個腹案,自然對徵律的好奇也多了一分。
她若非如傳言般能聽到死者的聲音,如何能這般正確且迅速的斷定死者的死因呢?
「我是個法醫而不是靈媒,你如果想聽死者的聲音就去觀落陰。」徵律冷冷的撥開他的手,「如果你還想要你的手的話,記住一件事,我討厭別人碰我!」
※ ※ ※
法醫辦公室中,徵律打著報告的手停了下來,她看著白色粉牆上的時鐘,發現早就超過了下班時間,她儲存未完的報告後,就將電腦關掉。不用打量四周,她也知道整棟樓只剩下她一個人。
從沒有人會在下班的時候對她打一聲招呼,偶爾就算是有幾個新進的人員會這樣做,也會被她的冷言以對嚇得從此不敢靠近,久而久之,她「藍血美人」的封號不脛而走。
說好聽是「藍而美人」,說難聽一點是冷血妖怪,試問一下,有哪一個人的血會是藍的呢?
如果說被叫做「藍血美人」可以阻絕別人的靠近,那對這樣的封號,徵律倒是沒有任何意見,因為她也常常懷疑自己的血是冷的。
她起身離開辦公室,面對著因熄燈而顯得比平時更陰森的大樓,徵律也只是面無表情的伴著她足下高跟鞋敲著地板磁磚的聲音,靜靜走向地下停車場。
偌大的停車場還亮著昏黃的燈光,憑藉著這一絲微弱的光線,她找到了孤零零停在車位上的藍色TERCEL。
她開了車門,將公事包和工具箱往駕駛座旁的位子一放,然後將方向盤上的鎖打開,正當她要把鑰匙插入鑰匙孔中時,一個細微的聲響讓她蹙起眉頭。
她掃了一眼空蕩蕩的大樓後,確定了一件事,這聲音是從她的車子上發出來的。
她閉起眼睛,試著感覺聲音的方向,一種震顫突然的抖動了她的心弦,她張開冷漠的雙眼中有著一抹瞭然。
她伸手按了一下儀表板上的觸碰開關,車子的引擎蓋便應聲而開。原是幾不可聞的聲響,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哭泣聲。
徵律下車將引擎蓋打開,伸手從車子的送風皮帶的縫隙裡拎出一隻巴拿大的貓。
她冷冷的打量這只根本看不出是何種顏色的貓,瘦巴巴的,像是三天不曾好好吃過般,沒有一絲掙扎。
「有力氣爬到那兒去藏,卻沒力氣找東西吃?你真是死了活該!」徵律冷哼一聲。
那貓兒竟像是聽得懂般的低下頭,原本微弱的哀鳴也停了下來,那樣子簡直可憐到了極點。
「裝可憐有用嗎?要躲也不會找個好一點的地方,車子一發動你可就變肉泥了。」徵律嫌惡的將貓丟往一旁,她的熱情只針對她在意的東西,對於其他的,她一向是冷血得可以。
說也奇怪,貓兒明明是沒什麼力氣了,可在徵律將手指放開的時候,它竟然使出吃奶的力氣,反身巴著徵律的手不放。
「天殺的!你不放手,我就把你宰了泡福馬林,讓你成為萬年不朽的貓標本!」徵律冷冷的恐嚇,配上她一身森冷的氣勢,別說是貓了,就連人看到了都要打個冷顫。
可那貓像是豁出去了一般,說不放就是不放,讓徵律只得將貓兒抬起來和自己平視,眼中透著的是全然的無情。「你放不放?」
也許是徵律的眼神冷得讓貓兒終於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什麼樣的人物,它終於鬆開爪子,像是用盡力氣似的掉到了地上。
徵律看也不看一眼的上了車,發動車子,大燈讓昏暗的地下停車場一下子光亮了許多。
她油門一踩,車子就往前衝,眼看就要從貓兒身上輾過,「吱!」一聲,車子的輪胎在離貓兒只有三公分的地方停了下來。
「你就是不放棄,嗯?」她歎了一口氣,口氣中聽不出是佩服還是厭煩?
徵律下了車,一手撈起仍不住顫抖的描兒,將它丟放在自己的工具箱上,然後重新踩足了油門,離開這陰暗的地下停車場。
只留下一道由排氣管噴出的白色煙霧,讓這一片靜默多了一絲詭異。
※ ※ ※
天恩動物醫院是這一帶最受歡迎的動物醫院,因為這兒有一個醫術高明、又有愛心、笑臉迎人、和善溫柔,最重要的還是英俊挺拔的多金院長。
有錢又是單身的帥男人已不多見,如果有錢又是單身的帥男人、再加上集新好男人的條件於一身的話,那根本就是女人眼中的「肥肉」,就怕沒有這種男人,否則一旦見著了,搶也得搶到手。
駱天恩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一百八的身高加上六十八公斤的體重,在台灣的男人中,算得上是高瘦而標準身材;一張不輸明星的開麥拉「費司」,總是帶著笑意,往往教女人迷失在他有若春風的笑容中。
以他不到三十的年紀就能擁有一間規模不小的動物醫院,本就令人心動,更別說他那少有人知的家世——亞洲經營之神駱本仲唯一的獨生子。
可他最不凡的是,擁有這樣的條件,他待人一樣溫和有禮,即便是面對最難纏的客人,他仍能保持笑容;在面對任何不友善的動物時,也一樣有耐心。
更難得的是,他活了近三十歲,從來沒有任何的緋聞纏身,因為他總是明白的表示,他心中早就有了傾盡一生的佳人。
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口中的佳人是打小住他對門,甜美的一如出水精靈的方羽律,可方羽律沒多久前已和一位檢察官論及婚嫁,而他仍是孤家寡人。
這附近所有的女人一聽到這個消息,以為自己的機會總算來了,像是總動員一般,有寵物的帶著寵物健康檢查,沒寵物的也趕忙去買只籠物來救救急,弄得整個動物醫院天天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駱醫生,你快點來看看我家的小恩恩,它一直不吃東西!」一個打扮時髦的女人,抱著一隻吉娃娃大呼小叫的衝了進來。
「汪小姐,你等一下好嗎?駱醫生還在裡面動手術。」小洛笑容可掬的說。
汪莞嬌看了一眼長得和駱天恩有幾分神似的小洛,這男的是長得還不錯啦!但比起駱天恩可就差得遠了,他只不過是個實習助手,人家駱天恩可是個院長呢!
「我的小恩恩就快死了,不管,叫他快點給我出來!」汪莞嬌耍起大小姐的脾氣,任性的說。
「那我先看一下,等一會兒駱醫生就好了。」小洛好脾氣的安撫著。
「你算哪根蔥、哪根蒜?我是來找駱醫生的,要你多事。」汪莞嬌不客氣的問。她爸爸可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從小被嬌寵慣了,她的氣焰自然「高人一等」。
「凶婆娘、沒人要、發花癡、上門找男人!」一個粗啞尖銳的聲音響起,聲音之大,幾乎讓醫院裡的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汪莞嬌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她滿臉兇惡的回頭一瞪,當她看到出聲的「人」時,她的臉色更難看了,她怎麼也沒想到說這些話的竟然是一隻鸚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