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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言硯還是決定不去攝影環島之旅了,在蓮花園發生失蹤事件後,他便帶著姜虹綾先行離去。不過並不是回家,而是帶著她坐上前往花蓮的火車。
會這麼做,一來是因為姜虹綾身上有傷,他若這樣貿然帶她回家,難免得遭受一堆責問與責罰,尤其三哥更不會這麼容易就放過他。
二來,對於姜虹綾無端所受的驚嚇,老實說他還真是問心有愧,若不是因為他失職,她又怎麼會嚇到至今連句話也不會說?
所以,他希望能在花蓮這樣一個純淨又山明水秀的地方敞開她的心,讓她忘了過去所經歷的害怕與恐懼,恢復原本天真可愛的她。
找了間近海的民宿住下,言硯每天都會帶著安靜的姜虹綾到海邊戲水、散步。
時間一天天的過,她臉上的表情比剛到花蓮時生動了許多,已經會笑、會對他扮鬼臉,不高興的時候也能很明顯的就看出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始終就是不願意開口說話。
言硯無奈又無力,但又能如何,他總不能硬格著她的脖子逼她開口吧?
心情極度低落的他,忽然瞥見床角邊被他冷落多時的攝影器材,稍微猶豫了一下走上前,他從中取出單眼相機後步出了房門。
在走出民宿大門的那一瞬間,一整天不見人影——據屋主周先生說,跟周太太上菜市場去的姜虹綾,就這麼突如其然的冒出來,伸出手勾住了他的手臂。
他像往常般靜靜的看著她,等她主動開口,但她也一如以往的睜大眼睛像在默默地詢問他。
硯哥哥,你要去哪裡﹖
他猶豫了下,不想回答,但終究還是輕歎了一口氣,回道:「海邊。」
我也要去。她馬上以渴望的眼神無聲的說。
他能說什麼?只能說——
「走吧。」
兩人猶如情侶般的挽著手來到海邊,姜虹綾一如每次來到海邊時,在沙灘上與浪潮玩得不亦樂乎。
突然之間,在距離他們倆不遠處傳來一陣嬉笑聲,言硯轉身尋找,只見五個年齡與陳婧屏相仿的女子,正在他們右前方約五十公尺處玩水。
看她們盡情盡興、又叫又笑的模樣,再望了一眼安安靜靜獨自跳著跟海浪玩的姜虹綾,他不由得輕歎了一口氣。
不忍繼續比較兩者間的差異,言硯舉起相機,在色、光、海波與天空所交織成的優美詩篇中取景。
或許是他一個人掌著單眼相機在海邊晃來晃去太過醒目了,當專注的他愕然回神時才發現,原本離他約有五十公尺遠的五名妙齡女子已來到了他身前,個個一臉嬌媚的衝著他笑。
「嗨,帥哥。」
帥哥?
自從留了鬍子便很少聽見別人用這兩個字喚他,尤其是陌生人。言硯忍不住輕佻眉頭,懷疑是她們的視力有問題,抑或者他真的帥到連臉都被鬍子遮去了一半,還依然能不減丰采﹖﹗
「你是個攝影師?可不可以幫忙照幾張相?」
哈﹗原來是另有所圖,難怪要睜眼說瞎話了。
言硯稍微猶豫了一下後,無語的輕點了下頭,然後放下自己手中的相機,將目光轉向她們手中的傻瓜相機。
五名女子一致搖頭,其中手執傻瓜相機的女子甚至直接將相機藏到身後去。
他不解的看向她們。
「我們的相機剛剛不小心泡到水,所以……可不可以用你的相機替我們拍照呢?我們發誓,不管是底片或沖洗的費用,甚至到時要麻煩你將照片郵寄給我們的郵資費,我們都會付給你的。拜託。」
開口說話的依然是五人之中最美的一個女子,言硯不必多想,也知道她們的相機根本就沒有問題,要他幫忙拍照只是想圖個免費的專業攝影師而已,所以她們才會派出她們之中最美,聲音也最嗲的女生代表發言。美人計嘛﹗
但是,有何不可呢?
照多了唯美的風景照片,他一直想探索、嘗試人物與風景照之間的不同,只不過苦無機會而已。如今,沒有旁人七嘴八舌的堅持,也沒有模特兒的問題,他何不試它一試﹖
反正即使將照片照壞了,也不可能會壞了他的名聲,畢竟眼前這五名萍水相逢的女子絕對不可能會剛好知道,他就是在十三歲那年,年紀輕輕即得到世界攝影大賞第一名的天才少年言硯。
拿起自己的相機,言硯首次開口。
「妳們盡量自然的去玩自己的,鏡頭由我來選。」他冷淡的說。
五名女子對看一眼,稍微猶豫了一下之後,最美的那一個女子毅然決然的點頭。
「好,聽你的。不過你得保證我們五人至少每個都有入鏡喔。」
言硯毫不猶豫的點頭,所謂環肥燕瘦,眼前五人長相、體態雖然不盡相同,但誰說她們不能各盡其妙呢?
他執起相機,開始專心的取景對焦。
第七章
與浪潮追逐絕對是一種一成不變,而且單調至極的遊戲,但不管是大人或小孩,來到海邊總會不由自主的與它追逐一番。
姜虹綾自小生活在都市叢林中,難得有機會可以住在海邊,所以即使她都已經在海邊的民宿住上快半個月了,依然在每次來到海邊時,忘我的與海浪玩到累極才肯罷休。
好累。
當她腦中浮現出這種感覺時,緊接著出現的是硯哥哥這三個字,因為不知從何時開始,找硯哥哥就沒錯這個想法早已深植心中。
硯哥哥呢?
她眨眨眼,搖頭晃腦的尋找那抹挺拔的熟悉身影。
啊!找到了!!
她邁開步伐朝那身影跑去,卻在半途中猛然一頓的停了下來,然後慢慢地凝起眉頭,同時,一股連自己也不明白的感覺漸漸蔓延至身。
那些大姊姊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為什麼硯哥哥要替她們照相,他們認識嗎?為什麼硯哥哥從來就不曾幫她照相—卻幫別人照相,而且再度不理她?
想起上回硯哥哥不理她的後果,姜虹綾臉色頓時像是長期臥病在床的病患,蒼白得嚇人。她拔腿狂奔,一瞬間衝向言硯,自身後緊緊的攬住了他。
突如其來的一撞,差點撞飛言硯手中的寶貝相機,他滿肚子怒火,低頭差點就要破口大罵,卻被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猛然一震——
「不……要……」
他像觸了電般飛快的轉身,眼中滿是驚喜與不可置信。
「虹綾?」她剛剛真的開口說話了嗎?還是他幻聽?
「不要。」姜虹綾緊緊的抱著他低語。
老天,是真的!她終於開口了!
「不要什麼?」他小心翼翼的低頭問。
「不要不理我,我好怕,嗚……我找不到路,沒有人,嗚……都沒有人,我好怕……嗚……嗚……」
她終於將一直壓抑在心底這半個月來的恐懼與害怕哭了出來,言硯雙手環抱著她,感覺懸在心中的大石因她不可遏抑的哭泣而緩緩地落下了。
「呃……對不起,我們……」
聲音被言硯驀然抬起的冷漠眼神斷了去,女子一頓後,急忙蹲下身在沙灘上寫下一串數字。
「這是我的手機號碼,等照片洗出來後麻煩通知一聲,我會將費用與地址一併寄給你。」說完,她和其它四名女子即快步離去。
懶得費神去記那串數字,言硯隨手一按相機,攝下了那些數字後,便將全副心力放在身前哭得像小娃娃的人兒身上。但話說回來,她的真實年齡也的確只是個十歲的小女娃。
「好了,別哭了,別哭了,硯哥哥答應妳,以後永遠、永遠都不會不理妳好不好﹖」他柔聲安撫。
見她仍繼續哭著,好像非哭到世界末日不可一樣,言硯心想,或許她真的需要這樣好好的發洩一番,便不再出聲。
「我也要。」
不知過了多久,他胸前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語帶哽咽的話來。
「什麼?﹗」他眨了眨眼,輕輕地將她由自己胸前推開一段距離,低頭問。
「我也要。」哽咽的嗓音再度響起,姜虹綾吸著紅到不行的鼻子說。
「要什麼?」
「我也要照相。」
言硯一愣。「照相?」
她迅速的擦掉臉上的眼淚鼻涕,用力點頭。
「對,我也要照相。為什麼你都照別人,不照我?」她充滿指控意味的抗議道。
「我沒有說不照妳。」他急忙聲明。
聽見他的回答,姜虹綾頓時笑逐顏開。她再次伸手用力的在臉上抹了幾下,然後又撥撥頭髮。
「這樣可以嗎?」
「什麼可以嗎?」言硯被她問得一愣一愣的。
「照相呀,硯哥哥你不是要幫我照相嗎?」被淚水洗濯過的一雙亮眼眨呀眨地,好不天真。
「妳是說現在?」
姜虹綾用力的點頭。
他猶豫的看著兩隻腫成核桃樣的眼睛,鼻頭紅得像猴子屁股,臉頰上則因她剛剛稚氣的一陣亂抹後,淚痕、鼻涕、沙粒糊成一團,簡直是一片狼藉。忍不住的,他咧嘴一笑搖搖頭。
「嗚……你騙我、你騙我,嗚……」
哇咧,怎麼說哭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