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冷漠嚴酷,但是體溫倒是挺暖的。她懶洋洋的磨蹭著,汲取他的味道,眼皮開始覺得沉重。
好暖、好舒服啊!這種感覺她有些陌生卻完全安心,感覺一道最堅強的屏障保護著她,遠離了孤單與恐懼。如果她有家、有親人,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那,你不會把我扔出去吧?」小指頭在他的衣服上畫圈圈,眼兒慢慢閉上。
「不會。」
「好,那我們打勾勾,永遠不分開。」決定了,她要永遠留在這裡,留在他的身邊,絕不跟他分開——他的肌膚粗糙溫暖,她輕輕握著,小腦袋一歪,眼兒已經閉上,唇兒微張,陷入又暖又軟的夢境。
上官厲低下頭,注視懷中安睡的小女孩,濃眉緊牛徐緩的呼吸吹拂在他頸間,暖暖的、甜甜的,毫無防備,全心信任著他,讓他冷寂許久的心,也跟著溫暖起來。就連熟睡了,小手還勾著他的小指,不肯鬆開,他們的約定已經成立了。
說不上為什麼沒有推開她,喝令她立刻離開。或許是因為她的膽怯,也或許是因為她的眼睛,讓他無法冷酷。
上官媚領著衣笙來到門前,卻在門口停住,示意衣笙與智者不必上前。她幾乎要懷疑,是不是眼前出現幻覺了。
她竟看見最冷血無情的哥哥,抱著安然入睡的小女孩。
哄小孩入睡?可能嗎?按照老哥的性情,沒把小孩嚇哭就不錯了,哪裡還可能會耐著性子,讓小孩窩在他懷裡安睡?
「要讓僕人抱她下樓嗎?」上官媚走進臥室,輕聲問道。
「不必了,就讓她睡在這兒。」上官厲淡淡說道,沒有說明理由。
上官媚挑眉,紅唇上噙著笑,多看了一眼。這倒難得,冰冷嚴酷的兄長,竟也肯讓人親近,莫非老天要下紅雨了?
「這雙眼睛,可以讓最殘酷無情的人心軟——」她有意無意間偏頭看向兄長,明眸閃爍。她此刻所指的,可不只是仇人。
上官厲掃了妹妹一眼,沒有說話,鬆開兩人勾握的手。小手落在床上,小小身軀被挪到大床上,蓋上厚軟的被子,在大床上顯得很渺校失去他的溫度,以及規律的心跳,火惹歡在睡夢中喃喃自語,輕聲抗議。小臉在枕頭上摩擦,嘟嘍了幾句,才又恢復寂靜。
他拾起衣衫,迅速換上,轉身走向門口。
「這麼晚了,你還要出門?」上官媚挑起彎彎的眉,有些詫異。
「去她從前居住的地方。」
「做什麼?」
「殺人。」他露出猙獰的笑,黑眸裡閃動殺氣。
上官媚微微一愣,這回是真的呆住了。身為「絕世」總裁,上官厲若想教訓誰,只需派屬下去處理,何必親自出馬?
一個小女孩遭人虐待,長年暴露在暴力陰影下,是足以讓人動容,但是卻不至於能影響上官厲。這些年來,他始終是鐵石心腸,殺人不眨眼的,怎肯大費周章,為她去報仇?
直到兄長離開,上官媚才走到床前,注視著火惹歡。
「你有什麼魔力,竟能影響我那冷冰冰的哥哥?他抗拒任何人,為何唯獨就不抗拒你?」上官媚低聲問,伸手輕撫小女孩嫩嫩的粉頰。
小女孩無一言,靜靜沉睡,美得像是天使。
上官媚開始懷疑,收養火惹歡並不是一項好主意。人算往往不如天算,復仇的計劃會不會在一開始,就出了個大差錯?
從此之後,上官厲的臥房,成了火惹歡的地盤。反倒是精緻的女孩臥房,始終被閒置,那張柔軟的床從沒人躺過。
小孩總有奇妙的直覺,知道哪兒最安全。上課以外的時間,她喜歡逗留在上官厲身邊,雖然總得不到好臉色,但是她知道,他縱然冷漠,卻絕對不會傷害她。
更重要的是,跟在他身邊,肯定有飯可吃,她才不會蠢得逃出去,再去餐風露宿餓肚子呢!
每天夜裡,她上完所有課程,就會抱著圖畫書,躺在大床上等著他。這已經是個戒不掉的習慣了,沒有他的心跳,她總睡得不安穩。
上官厲起先還冷著臉,將她踢出房間,拒絕她的闖入。而她嘴兒一嘟,小鹿斑比的眼兒蓄滿淚水,硬是抱住他的大腿,說什麼也不肯離開。
她聰明得很,知道上官厲吃軟不吃硬,對他耍賴,還比不上裝哭管用。
每次他臉色一沉,她就往前一撲,哀哀啜泣,把淚水抹在他的褲管上。連續折騰了幾次,攻防戰持續上演,他率先失去耐性,終於棄守城池,任由她大搖大擺,在主臥房裡據寨為王,分享他的床鋪。
僕人噤若寒蟬,默默接受兩人匪夷所思的相處模式。只在上官厲不斷讓步時,詫異的竊竊私語。
上官家的主臥房可是個禁地,除了上官厲之外,火惹歡還是第一個有權在床上亂蹦的人。別說是養女了,想來別家的親身父女也沒這麼親密。
夜愈來愈深,上官厲總是在火惹歡快睡著時,才回到臥室。
「睡覺了啦!」她冒出一個頭,嘟著紅唇,小臉臭臭的,對他的晚歸很不高興。
討厭啊,他可是她的枕頭呢,缺了他,她要怎麼睡?
黑眸掃來,看了她一眼,俊臉上沒有表情,已經接納她不肯離開的事實。
「洗澡了沒有?」他開口,鬆開襯衫上的扣子,露出赤裸的胸膛。
「唔——」小腦袋垂到胸前,不敢看他。
咻地一聲,棉被被抽開,小小的身軀咚咚咚的滾下床去,她慘叫一聲,連忙揉著發疼的小屁股。
「我昨天洗了嘛!」她發出不平之嗚。
「去洗,不然就別上床。」他冷冷的說道,躺入大床,將被單完全霸佔。
她含著眼淚,心不甘情不願的爬去洗澡,用最快的速度東衝沖西刷刷,然後全身滴水,就想擠回床上。
嗚嗚,好冷喔,她必須窩在他懷裡才能睡著。
棉被一掀,暖暖的熱氣撲面而來,她露出貓咪似的幸福微笑,滿心期待的往床上爬。
「刷牙了嗎?」他又開口了。
「——」
冰冷的視線掃過來,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她歎了一口氣,認命的進浴室裡刷牙,把每顆乳牙刷得乾乾淨淨,站在床邊等候他檢查完畢。
等到他首肯,她才穿著柔軟的棉質睡衣,爬進大床與他共眠,倚偎著他的呼吸與、心跳,睡得好香甜。
小小娃兒,一眠大一寸。某種曖昧的情愫,也在無盡的夜晚中,一眠一寸的悄悄孳長。
她喜歡跟他睡,喜歡他的氣息、體溫,甚至連他被吵醒時,暴躁的神情、憤怒的咆哮都喜歡。
喜歡喜歡——
她喜歡他。
第四章
好吃好睡的日子,過得格外迅速,一眨眼七個年頭過去了。
豪華轎車駛入「絕世」的郊區禁地,在五角星建築群前停祝車門開啟,纖瘦的身子踏出,嬌美如花的漂亮臉兒,出現在冬陽下,讓人目眩神迷。
她信步走入暗灰色的建築,左右顧盼,四處搜尋著。
優渥的物質生活,以及頂尖的教育水準,讓小孤女脫胎換骨,不僅臉兒生得格外標緻,尤其是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簡直是最佳兵器,任何人見了,都要豎白旗。
「惹歡小姐。」總管停下腳步,眼發直、嘴半開,呈現呆滯狀態。
「課外活動暫停了,所以我先回來。」她甜甜一笑,禮貌周到,腳步卻是只加快沒減緩。「他回來了嗎?」
上官厲半個月前,前往美洲處理拍賣事宜,而她三天前離開家裡,去參加校外教學,算準他昨晚返國,特地趕回來,想盡快見著他。
「唔,是回來了。」總管吞吞吐吐,抖個不停。
「在哪裡?樓上嗎?」她笑靨如花,裙擺一撩,迫不及待的奔上樓梯。
總管臉色發白,雙手亂遙
「不,不,那個、這個,主人他——」驚嚇過度,他開始胡言亂語。
「在開會嗎?別擔心,他怪罪下來,有我替你扛著。」她身手靈活,閃過阻攔,繼續往樓上前進。
這七年之間「絕世」各類大小會議,她不知道已經闖過多少次。上官厲不論如何反應,她都能應付自如,維持甜美的微笑,將他的咆哮當成馬耳東風。
「惹歡小姐,請別進去,主人他——」苦勸的聲音,最後化成微弱的哀嚎,全然起不了作用。看見火惹歡執意上樓,他呻吟著抱住頭,縮在牆角。
完了!等會兒真相揭穿,屋頂肯定會被咆哮吼翻。他把關不力,絕對首當其衝,不被剝皮才怪。
她走上二樓,在寬闊的走廊中奔跑,停在主臥室前,先整理好衣衫,用手指梳理長髮,確定儀容端莊後才叩門。
上官厲費盡心力,砸了不少銀兩,聘請名師,還把她送進貴族學校,想把她教導成名媛淑女。
可惜人說三歲看孝七歲看老,在遇見他之前,她老早就定型了,後天的教育效果有限,野丫頭的本性,還是會偶爾冒出頭來。
至少,她做足表面功夫,維持大家閨秀的模樣,盡量不讓他丟臉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