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師們沉聲一聲喝令,抽出了手中的刀劍,往荊世遺劈了來。一時之間庭院內滿是刀光劍影,金石交鳴的聲音很是駭人。
一開始世遺只是摟著懷中的若芽,輕鬆地閃躲著沈家武師們的劍招。他冷靜地評估著武師們出招的迅速與套路,數招過後,他嘴角浮現冷笑。
閒臥在一旁的沈鐵劍,也在那抹笑浮現的瞬間,如一道黑色的閃電般急動了起來。仍纏繞著暗紅色布料的沈鐵創,不斷地重複著挑刺砍揮,布料在四周紛飛,形成柔軟卻有力的幃幕。
這幾個簡單的動作在世遺的手中,組合成了讓人捉摸不定的劍招。沉重無比的沈鐵劍也彷彿輕若無物,以驚人的速度,每每先一步地壓制住了對手的攻勢。
強大的內力甚至貫進了柔軟的布料,布料翻動間發出呼呼的風聲,在翻飛的同時,每一個冒險觸碰的武師,總是轉眼被那股深不可測的內力擊了出去。
眼前的武師們一個個倒下,哀嚎聲響徹了聚賢莊,世遺嘴角那抹冷笑越來越深,深邃的黑眸中有的只是玩弄對手生命的神色,全無面對敵人的認真跟謹慎。
沈鐵劍越舞越快,帶來陣陣颯颯勁風聲,在劍風的呼嘯聲中,武師們的哀嚎聲愈來愈稀落,終至完全沉默,四周有著可怕的寧靜,地上流淌著鮮血,眾武師們非死即傷地躺了一地。
緊緊偎在世遺懷中的若芽,耳邊是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身外則攏著他巨大的斗篷。她看不見外面的像況,也聽不進那些哀嚎聲,被他鎖在臂膀間。
解決了武師們,世遺帶著若芽躍向幾丈的一棵樹下。他緩緩地將若芽放到一旁,並解下了身上的斗篷,覆蓋在她半裸的嬌軀上。他沒說任何一句話,眼神又飄回了沈皓身上。
"你,還要殺我嗎?"他冷聲緩緩地問著沈皓,而手中的沈鐵劍筆直地指著沈皓的眉心。
沈皓的雙腿不斷顫抖著;先前欺壓若芽的猖狂已經消失殆盡,他眼睜睜看著世遺的行徑,嚇得連褲頭都忘了提著,更遑論是說話。
"你到底是誰?"沈皓難以置信地搖著頭,心中浮現了恐懼。他在世遺的雙眼裡,看見了最深刻的痛恨,那神情像是在說著,恨不得要將他碎屍萬段。
但是不可思議的,那麼深沉的憤怒,像是與那個美麗的女人無關,眼前手持鐵劍的男人,似乎有著更深恨他的理由。
"皓兒,退下!休得無禮,這位可是荊大俠,跟我算得上是故交舊友。"庭院的假山後先是傳來一聲輕笑,接著是沉穩的嗓音,一個身穿暗色衣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笑得十分和藹,那雙眼睛裡隱約閃過些許不為人知的深意。
若芽敏感地察覺她指下的男性胸膛,因為中年男人的出現,瞬間僵硬如石,全身都迸射出強烈的殺意——
第五章
四周瀰漫著一觸即發的氛圍,像是連風也靜止了,只有濃得驚人的血腥味飄散著。
"世遺,你怎麼了?"若芽困惑地問著,有些擔憂他突然的轉變。
他沒有理會她的擔心,甚至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只是輕率地將她推開,徐緩地走向滿是傷殘武師的庭院,一步步地接近沈寬。在仇人出現時,荊世遺的眼裡已經容不下若芽,天底下最能讓他醉心的,就只有復仇。
心中有理智在咆哮,要他盡速離開,不可與沈寬正面交鋒。但是理智敵不過仇恨之火;當沈寬出現在眼前,憤怒就在胸口翻騰,他實在無法視若無睹。
"荊大俠,兩年前一別之後,你過得還好嗎?我時時刻刻念著你,猜想你何時還會出現在我面前。"沈寬微笑著,全然是長者的慈祥神態。繫在衣袍一側的,是一把古老的長劍,連劍鞘都有著精美的雕工。
看著那把尚未出鞘的"冰火",世遺的眼中出現了憤恨的神色。
"念著我?是了,我也不斷念著你,沒有一天忘得了。"他喃喃說道,黑眸裡持續累積著恨意。
"是因為小兒太過莽撞,奪了荊大俠所愛,荊大俠特來帶回美人,還是今日也有興趣與老夫手上的'冰火'打聲招呼?"沈寬的微笑不減,緩緩地舉起手中的劍。這樣的舉止,更加激怒了世遺。
就是那柄劍,阻了他復仇之路;如果沈寬不是有那柄劍,荊家的大仇絕不會直到如今都沒有得報的一日!從他習得精湛的武藝後,他不斷地尋找上好的兵器,只想親手劈了沈寬。
只是他每每登門尋仇,所持的兵器總是在"冰火"的反擊下,輕易地斷成數截。今日見到沈寬是個意外,而怒氣卻逼得他不想等待。手中的沈鐵劍雖已是世人眼中的神兵利器,可能否用來對付"冰火",卻還是個未知數。但是他寧可冒著失敗的危險,也不願錯過復仇的任何機會。
一道道氣勁不斷在體內遊走著,荊世遺緊握著沈鐵劍的劍柄,早已注滿真氣的左手緩緩的解開了布結。
在血布解開的一瞬間,他本因怒極而緊抿的薄唇,突然綻出了抹笑。笑容出現的一剎那,纏繞著沈鐵劍的紅布,如一張網般地射向了沈寬,遮住了沈寬全部的視線。
在紅布射出的同時,世遺的身形轉眼消失,眼前只剩下飛舞的紅色布料。
沈寬看著迎面兜來的紅布,只是輕鬆地舉起了"冰火"隨意一揮,紅布凝出尖銳的角度,而後刷地一聲,在空沖被劃了開來,破碎的布幔後卻沒有世遺的身影。
殺氣瀰漫在四周,而世遺卻不見蹤影,漫天都是飛舞著的殘絲破縷,落在染了血的石地上。
沈寬終於收斂起笑容,凝神以待著。突然,他的頭頂傳來陣陣劍氣,強烈的殺氣逼得沙場老將的他也頭皮發麻,他抬頭望去,看見身形恍若飛鷹的年輕男人。
世遺雙手握住沈鐵劍,將全身的真氣全灌注在這一劍上。他猛力地直劈而下,在這一擊中傾盡所有氣力,期盼能擊碎那把撼世神器。
在兩劍交鋒的瞬間,沈寬運勁舉起"冰火",格住了世遺的攻勢,那柄長劍有著殷藍色的光芒,在陽光下一閃而逝。
只聽到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在電光石火的瞬間,兩劍相擊,迸出點點火花,也在同一瞬間,兩人的視線望著彼此,世遺的眼裡都是仇恨.
然而,勝負已分——就見沈鐵劍墨黑的劍身在撞擊上"冰火"的瞬間迸出裂痕,而後轉眼斷折,殘劍的劍刃在空中旋轉,落出了方丈之外,嵌人了厚約三寸的青石磚上。
"荊大俠,又毀了一把好劍呢!這該是第幾把了?"直到此時,沈寬才又露出微笑。
雖然斷折了世遺的劍,但是他的虎口卻也因為剛剛那一震而發熱發麻著。這年輕人的內功十分驚人,只怕已與他不相上下,若不是因為手中有著"冰火",他的項上人頭只怕早已保不住。
他跟荊家有著深仇大恨,殺盡了荊家上下三十餘口人,卻不肯斬草除根,故意留下荊家唯一的血脈。他因為擁有"冰火"而有恃無恐,知追荊世遺絕對尋不到更好的兵器,他不斷留給這年輕人一條生路,就是要徹底羞辱荊家。
無法貫徹的復仇,將是最深刻的羞辱;他要這個年輕人終其一生都活在這種無盡的痛苦中。
看著手中的斷劍,世遺的雙手在顫抖,內心在瘋狂嘶吼。又一把,又一把!不論他找了多少神兵利器,總是敵不過沈寬的"冰火"!
"該死!"世遺憤恨地吼著,將手中的斷劍一扔,雙掌化拳攻向了沈寬。
眼前的爭鬥看得若芽心驚膽戰,她的十指陷入柔軟的掌心,卻全然不覺得疼痛。她的心中充滿著對世遺的擔優,看見他的那把沈鐵劍斷折時,冰冷的寒意充斥心中。
"世遺,不要——"她呼喊著,幾乎想奮不顧身地撲上前去,阻止這一場血鬥。
他是為了來救她,才會再踏入聚賢莊,這一切都是她帶給他的拖累。
先前就知道世遺有著仇家,所以他一再強調鑄出好劍,對他有多重要。那時,她還不知道,他的仇家就是聚賢莊的沈寬,如今她非但沒有帶給他任何幫助,甚至還逼得他提早與仇人對峙……擔優與自責在心中來回激盪著,同時在折磨著她。
殺得眼紅的世遺沒有聽見她的呼喊,仍是朝沈寬攻去,凌厲的拳勁,在空中猶如悶雷般轟轟作響。
儘管他的拳招充滿了力勁,但他擅長的武功招路並非拳法,與沈寬的武功本就在伯仲之間,現下又失了慣使的兵器,面對沈寬手中鋒利異常的"冰火",這場勝負己然分曉。
沈寬躲過了幾掌,嘴角的笑容變得陰冷。只有在極少的時刻裡,他那慈祥長者、俠客風範的面具才會出現些許裂痕,而此時,他的眼神冰冷到極點。
趁著世遺漸漸力竭,他連便了幾套精妙的劍法,藍色的劍光瀰漫四周,沒幾招間,世遺身上已被劃上了幾處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