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六。』她小聲的說。
一萬六?小Case!他立刻伸手進衣袋掏出皮包,準備將錢丟給她後馬上走人,但——該死!他身上的現金只有九千元而已。他倏然抬起頭,朝四周張望了一下。
『上車。』他忽然命令。
『嗄?』她完全反應不過來。
『我叫你上車。』他捺著性子,『我身上沒有那麼多現金,附近也見不到有銀行提款機,你不上車的話,難道叫我領了錢再送回來這裡給你?』
她一聽急忙點頭,手去開後座車門的門把。
『到前面來坐。』他赫然道。
『我坐後……』面就可以了,可她的話卻被他冷聲截斷。
『你當我是你的司機嗎?』連這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
章宜靈默默的繞過車尾,走到對面拉開前區的車門,小心翼翼的坐上去。賓士耶,這一生中,她大概只有這次機會能坐上這高級名車吧。
『把安全帶繫上。』
安全帶?她轉頭,尋找著這個耳熟能詳的東西,車門邊黑黑的帶子就是安全帶吧?但是該怎麼系呢?她轉向他,研究著橫繫在他胸前與腹間的黑帶子,這到底該怎麼弄?
『還不繫上,你想害我被罰錢嗎?』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將目光移向她,他看到一張羞怯的臉,她連安全帶怎麼系都不知道?天啊,她到底是從哪個鬼朝代掉到現代的人?
『你坐車從來都不系安全帶嗎?』
『我坐公車,公車上只有最前面那個位子要系,而且和你車子的長得不一樣……』公車上的安全帶只要橫扣在腹前就可以了。
『計程車呢?對了,坐後方不用系。』
『我從沒坐過計程車,事實上,』章宜靈怯怯的說:『除了公車、腳踏車和上回送我哥到醫院的救護車外,這是我第一次坐這種四輪轎車。』
韋竟韜張口結舌的瞪著她,突然有種被打敗的感覺。
他搖搖頭,認命地伸手替她將安全帶繫上,決定還是快些將錢領給她,然後盡快離她離得愈遠愈好,否則他可能會被她傳染,變得不太正常。
他實在無法相信,她長到這麼大,竟然還是第一次坐四輪轎車?天啊,原來台灣真有這種人!
車行不到一分鐘便在路旁看見一間銀行,他下車領錢,按下快速提款的兩萬金額,錢拿出來後抽出四張,便將其餘的全遞給了一同下車的她。
『謝謝你,這些錢我一樣會連本帶利的還給你。』她以微微哽咽的聲音對他說,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助感激得無以復加。
他只是揮了揮手,絲毫不將這一點錢看在眼裡。
『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謝謝你,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你曾經這樣幫我。』章宜靈點頭,並再次向他道謝。
韋竟韜再度揮了揮手,像對她說再見,又像叫她省省廢話,連忙走回車子發動引擎瞬間向前駛去。
車子平穩上路後,他忍不住愉悅的勾起唇角,終於擺脫她了!
真是倒霉,為了一間他壓根兒就不想繼承的公司,他沒放任它倒閉就已算仁慈了,卻還盡心盡力的為它加班到半夜。他這樣做,說實在的沒功勞也有苦勞,老天不獎勵或鼓勵他一下,卻在他回家時還讓他碰上這種倒霉事,他真的是——思緒突然頓了一下,瞄了一眼車內的時鐘,一點十七分三十五秒。
『吱!』他忽然急踩煞車,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
Shit!他用力的捶了一下方向盤,又用力的撥亂他一頭長過耳,卻因上班而不得不梳得服貼於耳後的頭髮。
真是該死!他怎會忘了現在是三更半夜呢?丟一個身懷巨款的小女生在路上,尤其剛剛他在領錢時,附近還有幾個不良少年在遊蕩……
可惡!他迅速地打轉方向盤,瞬間已轉到對面車道,狂飆的開回去,心中則不斷地重覆咒罵著。
第四章
『哇,稀客!韋少,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你可真是好久都沒來呢。』
韋竟韜才踏進來不到半分鐘,連想找個隱蔽一點的位子的時間都沒有,就聽見這間酒吧的半個主人兼酒保方一高聲叫道,讓他在瞬間成了酒吧內的焦點所在,有些人還迅速朝他擠過來。
『韋兄,好久不見,近來都在忙什麼呀?』
第一個擠到他身邊的是某家中小型企業的小開,與他碰面不到三次,卻自以為是的與他稱兄道弟起來,韋竟韜甩都沒甩,一個閃身越過他,朝吧檯前進。
『韋少,聽說近來你繼承你爸媽名下所有的事業,是真的假的?你這麼久沒出現在這兒,該不會就跟這事有關吧?』
第二個擠到他身邊的比前一個與他多了那麼一點點交情,不過同是紈?子弟,若要談起交情頂多也只能算是酒肉之交罷了,所以他只是瞥了他一眼之後,便繼續走他的。
『韜哥,你怎麼這麼久都不來這兒,害人家想死你了。』
『對呀,你是不是又認識了別的妹妹,所以才都不找人家?還是你根本早就把人家給你的電話弄丟了?』
第三個與第四個幾乎同時到達他身邊,性別是女人,功用是玩物,但最切合她們的形容詞卻只有一個,那就是麻煩!
『韜哥……』
冷酷無情的甩開那些不請自來黏到他身上的手,他一個彎身瞬間鑽進吧檯內,然後手一伸便將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Jeff,一把揪到眼前來。
『如果你要我從此不再踏進這裡一步的話,儘管讓人來打擾我。』他冷然而緩慢的道。
認識他已有好些年的Jeff,怎會聽不出他的言下之意?『交給我。』他立刻點頭,『你要直接進裡面坐,還是坐外頭?』
所謂的裡面指的是員工休息室,包準安靜又沒人能去打擾他;至於外頭則是吧檯的邊角,雖可由他來替他擋去一切不受歡迎的打擾,不過對於PUB內轟隆隆的嘈雜聲,他可就束手無策了。
『外頭。』韋竟韜毫不考慮的回答,他今天到這裡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讓PUB內震耳欲聾的吵鬧聲把自己震醒些。
『OK,老位子,and Double Whisker?』
輕點個頭,韋竟韜在鬆開他領子的同時,轉身彎腰鑽出去,走向吧檯最邊緣地帶的座位坐下。
沒多久Double whisky來了,他二話不說端起酒杯,一仰便是半杯的份量;再仰,一個空酒杯便出現在吧檯上。
Jeff立刻給了他第二杯,原以為這一杯會跟上一杯一樣,兩口便進入他腹中,沒想到他卻完全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瞪著它默然不語。
『需要談一談嗎?』Jeff忍不住開口問。
很少看到韋少流露出真實感受,他十分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不過一開口,他便後悔了,因為以韋少的個性,向來最討厭好管閒事之人,尤其那閒事還是管到他身上去。
他完了、他慘了,想他方中要不是沾著是韋少惟一點頭承認,他們是朋友這一點,他的酒吧哪會有今日的盛況?因為大家都知道,若想見見傳說中集俊美、殘酷、熱情、冷漠等等,各種矛盾特質於一身的韋大少爺,只有到這裡來碰運氣。
他怎麼這麼驢呢?如果韋少當場朝他發飆——這是極有可能的,因為不留情面也正是他各種矛盾特質中的一項,那麼他大概可以開始清算店裡的有價物品,並在最短的時間將店給頂讓出去,免得以後只能做賠本生意。
『韋……』
『一個十九歲的女人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嗄?』本來想叫他忘了他先前多管閒事的話,沒想到才開口,便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愣一愣的。Jeff眨眨眼,重覆他的問話。『一個十九歲的女人?』
『正確的說法應該是一個十九歲才來初經的女人,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十九歲才來初經?』口中的下巴差點掉下來,始終沒發現自己一直都在重覆他的話。
不過韋竟韜發現了。
『需要我向你解釋「初經」這兩個字的意思嗎?』他挑眉問。輕微的一個動作卻在瞬間改變他外表給人的感覺。現在的他看起來是魔魅的,與之前冷漠而孤傲的樣子此較起來,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難怪會有這麼多吃飽沒事幹的人,整天往他PUB裡鑽,目的只為了見傳說中的韋少一面。
『你真要我解釋?』見他依然呆愕著沒有回答,韋竟韜再度開口。
『不。』方陣急忙搖頭,不過他卻有一個小小的問題。『你怎麼會知道那個女人的初經十九歲才來?』
『因為我以為她小產,送醫急救才知道。』撇了撇唇,他自嘲的聳聳肩。
Jeff張口結舌的瞪著他,一副你沒真的這樣做吧的表情。
他沉下臉,表情陰鬱的抓起酒杯,一仰頭又是半杯酒入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