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求求你。」
胖胖經理為難地歎了一口氣,「好吧!」
「謝謝你。」她由衷地道。
她轉身走出了經理室,臉上平靜無波,看不出任何一絲心碎的表情。
悄悄的走,不帶走一片雲彩……「我不愧是霍亞的話題女王,就連要走,也走得充 滿玄機。」她撫摸著用熟了的辦公桌,低低微笑。
再見了……***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若勤沒有再遇見仲遠,也沒有上網與「尼克」聯絡。
她已經沒有力氣去思考,他會有什麼反應了。
或許繼續縮回了那個孤獨的殼裡,把所有的愛統統關閉起來。
她捨不得他這樣,卻已經無能為力了。
星期二,她晚上約了敏君吃飯,順便告訴她離職的事。
在下班前,若勤在關掉計算機的前一刻,突然心血來潮,從她的Messenger寄出了一 則訊息給他。
上面屬名:給我愛的尼克。
或許他不會看到這一則訊息,但是她不能不道別,以紀若勤的心,拇指姑娘的靈魂 ……若勤簡單地收拾了自己私人的東西--她特地帶了一個大背包好掩人耳目,不至於 在臨走的那一刻還要面對眾人的挽留。
她走到電梯口,搭電梯到了八樓。
八樓的秘書室裡還十分忙碌,電話和計算機鍵盤的聲音此起彼落。
她敲了敲敏君辦公室的門。
「請進。」
她旋開門把走進去,驀然一呆。
身穿鐵灰色西裝的仲遠微微轉過頭來,在看見她的那一刻震了震,眸光閃爍了一下 。
「總經理。」她總算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迅速恢復了平靜。
冷靜冷靜……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他和她已經是兩條交錯而過的並行線,將會越 走越遠了……敏君並不知道他們的情形,還曖昧地對她眨了眨眼,笑道:「總經理,那 份文件我會立刻交給高經理的。真不好意思,還麻煩您親自下來交代。」
仲遠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若勤,聞言微微一怔,「不要緊。你們要一起下班嗎?」
「是啊!」敏君撞了撞若勤的手肘,要她也說說話,「你說是嗎?若勤。」
她只是點點頭,不發一言。
仲遠盯著她,最後還是無聲喟歎,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她始終低著頭,不願意自送他的背影離開。
敏君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麼,拍拍若勤的背道:「怎麼了?你怪怪的。」
若勤振作了精神,微笑道:「我們走吧。我餓了。」
「好。等我把這份文件標示好給高經理就可以走了。」
她們並肩走出了大樓,到波納麗餐廳吃晚飯。
各自點了餐後,敏君認真地看著她,表情不再嘻鬧,「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若勤低頭撫摸著繡花的餐巾,輕輕地道:「我辭職了。」
敏君驚呼了一聲,「什麼?」她不敢置信地瞪著若勤,「你說什麼?你辭職了?為 什麼?」
「我要回中部去嫁人。」若勤微微一笑,唇邊的笑容已經岌岌可危了。
剛剛撞見了他,讓她所有緊緊壓抑在胸口的思念和痛楚又再度蔓延開來,四肢百骸 裡流竄奔騰的都是狂野的渴望和愛……還有痛。
「嫁人?」敏君差點尖叫出聲。
「是的。」她淚眼迷濛,嘴邊卻掛著笑意,「你不替我高興嗎?」
「你瘋了!為什麼突然要嫁人?」敏君緊張兮兮地握住了她的手,「難道是伯父伯 母逼你的嗎?讓我去跟他們說,我去說服他們。」
「敏君,你真好。」她急急用餐巾拭去了淚,綻開一抹教人心碎的笑靨,「可是是 我自願的。」
「你放棄總經理了嗎?」
「我從頭到尾就沒有機會得到他。」她輕輕地道:「我知道你很熱切要為我們牽線 撮合,但是我沒有那麼幸運可以得到這麼好的男人,所以我回家去面對我的宿命--嫁 給田僑仔,做一個平平凡凡的婦人,把一切的夢都忘掉。」
敏君瞪著她,鼻頭酸楚了起來,「傻瓜!你為什麼要放棄?我一直以為是我一相情 願在當紅娘,所以後來也不敢太明目張膽製造機會了。可是看這情形,你是喜歡他的, 是不是?」
她哽咽點頭,「是。在他回台北前,我就已經愛上他了。」
「什麼?」敏君目瞪口呆。
若勤輕輕地、沙啞著聲音娓娓地將三個多月來的情路歷程一一攤開來,包括夜夜的 心事互訴、分享點點滴滴的歡笑和淚水……她醉倒在他家的那一夜、他請她吃美味春卷 的那一天、河堤畔的長談試探……聽完之後,敏君已經淚流滿面。
「傻瓜!你真的是個大傻瓜!」她替若勤傷心到極點,「為什麼不告訴他,你就是 那個夜夜陪他談心的拇指姑娘?」
「說了能怎樣?不說又怎樣?」若勤反倒平靜了下來。她的淚水已日漸乾枯了,或 許有一天,她會完全忘掉了該怎麼流淚。
敏君急急就要站起身,「我去告訴他,去罵醒他!」
若勤死命抓住了她,「不!求求你不要這樣……這一切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你 去只是讓我再傷心一次,何必呢?求求你不要為了我而去傷害他。」
敏君眼睛都紅了,「他這樣傷你的心,你竟然還保護他?」
「『你既無心我便休』。他本來就不欠我什麼啊!」若勤情不自禁落下淚來,「敏 君,這段感情本來就是我強求而來的,他從頭到尾都不知情,什麼都不虧欠我……我怎 麼可以因為他不愛我而去恨他呢?」
「你太善良了。」敏君坐了下來,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噙著淚道:「你這個傻瓜… …為什麼不給自己一個機會呢?就算他不愛你、不要你,你也不需要拿自己的終身大事 開玩笑,嫁給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啊!這樣的婚姻絕對不會幸福的。」
「我已經無所謂了。最愛的人得不到,至少我可以讓另外一個男人因為得到我而歡 喜。」她靜靜地道:「這也算是功德一件,不是嗎?我媽說,那個田僑仔阿中很中意我 。」
「若勤,你這是在自暴自棄。而且勉強自己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對你對他都不公 平,這樣太殘忍了。」敏君好想抓住她一陣猛搖,看能不能搖醒她。
「我沒有辦法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忘掉這一切。」她的心好痛好痛,「你就 讓我回去吧!或許嫁了人,我就可以安安分分,地過日子,再也不要有什麼奢望的夢想 ……再也不會想起他就心如刀割……」
「你不能這樣做。」敏君緊握住她,「千萬不可以。你會後悔的!」
「我現在已經無所謂了。嫁不嫁人、或是嫁給什麼人都沒關係,只要別讓他再欠下 我的情債……你不知道,他好可憐,欠了心愛的女人一輩子的追悔時光……他這三年來 從來沒有快樂過。」她撕扯著心,悲傷得不能自己。「你沒有親眼見過他的傷心……如 果你看過,你也會和我一樣,不忍心再成為他的負擔。」
敏君被這一番話深深震撼了,她咬著下唇忍住了哽咽,「可是……可是你……」
「我會很好的。」她回握住敏君的手,彷彿也在告訴自己,「我會好好的過日子的 ,你不用擔心。」
敏君淚眼凝視著她,不能自己地輕啜了起來……***
基層員工辭職一向是人事部經理和各單位經理的事情,所以在若勤離職的兩天後, 仲遠才知道這個消息。
他正在和各級主管開會,突然間談到了初陽海運的Case,企劃部經理隨口說了一句 --「可惜原先負責這件案子的紀若勤已經離職了,要不然初陽這個月的酒會聯誼倒挺 適合派她去的,因為她跟初陽的主任挺合的……」
「什麼?」仲遠翻閱開會資料的手倏然僵止了,銳利震動的眸光射向胖胖經理。
會議室裡的空氣瞬間凝結--「我……我是說初陽的酒會聯誼……」胖胖經理結結 巴巴。
「上一句!」他急促地低吼。
所有的主管從來沒有見過總經理變臉的樣子,他們印象中的總經理運籌帷帽冷靜自 若,就算是整座泰山在他面前崩解碎裂了,他恐怕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可是此刻…… 所有的主管全部屏住了呼吸。
「可惜……原先負責這件案子的……紀若勤已經離職了,要不然……」
「紀若勤離職了?為什麼?」他內心的驚駭完全無法言喻。
她走了?為什麼他不知道?
「因為……她要回鄉下相親……結婚。」胖胖經理看見總經理的臉色瞬間鐵青,嚇 得連忙掏出帕子來擦冷汗。「呃……」
相親?結婚?
他幾乎捏碎了手上的鋼筆。
為什麼他都不知道?
開完會後,他幾乎是用沖的到了秘書室。
他差點省略了敲門,直接就衝進敏君的辦公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