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為何他還是糾結著心頭,無法釋懷呢?
像是要證明自己依然冷靜,他的目光望向控制燈,淡淡地問道--「你好點了嗎? 」
「我?看情形。」她連動也不敢動,冷汗直冒。
只要能讓她出了這個電梯,她肯定她的心臟一定會好很多。
她的答案引得他瞥過眼來,眼神帶詢問,「什麼?」
「沒事,我很好。」她急忙搖頭,低低垂下視線。
頭一次,她覺得電梯下降的速度緩慢到像烏龜在爬。
好不容易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她像壁虎般緊貼著電梯牆滑了出去,匆匆胡亂地鞠 了個躬,「總經理再見。」
她拔腿就跑,落荒而逃去也。
仲遠盯著她火速逃走的背影,驀地有一抹熟悉感--這種迷糊好笑沒頭沒腦的形象 好似曾在誰身上見過。
他搖了搖頭,緊抿的嘴唇突然逸出了一絲笑意,堅定大步地走過光亮的大理石地磚 ,往大門口而去。
他的心情沒來由地好了一點。
***
黃昏,雖然寒流剛過沒多久,但是台北的氣溫依舊頗低。若勤用大外套緊緊包裹住 自己,沮喪地等待著公車來。
她要去買新的耳機型麥克風,她渴望聽見尼克的聲音……管他三七二十一,她的尼 克會安慰她受傷的心靈的。
敏君按了兩下喇叭,才引起了若勤的雙眸望來。
「快上車。」
若勤無精打采地上了車。「嗨。」
敏君今天好漂亮,簡直是光彩奪目,不過落在她無神的眼底,也只是草草地說了一 句「你今天好美」。
「你怎麼這副德行?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你。」敏君幫她打氣。
「一言難盡。」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還在為昨天的事懊惱嗎?」
她摀住耳朵,「啊,不要講給我聽。」
敏君笑得花枝亂顫,「哈哈哈……我昨天真被你嚇到了。」
「我也被我自己嚇到了。」她苦笑,埋怨地白了敏君一眼,「損友,還故意挖苦我 。」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忍不住嘛!」敏君強收起笑聲,「不過我們可是羨慕你羨慕 到流口水。你昏倒在總經理懷裡,還是他親自抱你到會客室去的……唉,怎麼我們就撈 不到這種機會呢?」
「為什麼我一點都沒有覺得好過些?」
「不要再埋怨了,總經理也沒有治你的罪,你今天還不是好端端的在企劃室裡上班 嗎?由此可知,我們的帥哥總經理不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
「我覺得好丟臉。」她搖搖頭,悶悶地道:「敏君,你有沒有空?載我到隨便哪家 計算機通路商那裡,我要買東西。」
「買電動回家發洩嗎?」
「不要狂笑好不好?」她忍不住再白了一眼,「我已經夠可憐了,你還一直取笑我 ,枉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好啦好啦,好朋友今天請客好不好?我們到法式餐廳吃飯,就當跟你賠罪好嗎? 」敏君笑咪咪道。
哇,這麼豪奢?
」你今天撿到錢啦?」她驚嚇地問。
「沒有,就當是我幫你壓壓驚,好不好?我請你吃好吃的法國菜。我知道有一家我 們公司的高級主管都很喜歡去的餐廳,叫亞維儂,聽說主廚是道道地地法國三星級的廚 師呢!」。
若勤口水險些流出來,「嘩,好好喔。可是我今天穿得這麼隨便,去那種地方很不 恰當吧?」
敏君打量了她一眼,有點不滿意地皺了皺鼻子,「呃……還好啦,勉強可以接受。 」
櫻桃色的襯衫外頭罩了一件雪白色毛線背心,底下是一件黑絨長褲,她還穿了一件 咖啡色的大衣--「怎樣?」她察覺敏君的眼光怪怪的。
「你的穿衣品味幾時才會進步點?起碼把自己弄得漂亮一點。」敏君搖頭,還是忍 不住要說,「我還是覺得你起碼穿條窄裙會斯文一點。」
「這麼冷的天氣要我穿窄裙?」若勤不可思議地瞪她,「我又不是腦袋壞掉了,穿 窄裙要冷死我呀?」
「在辦公室裡又不冷。你一點都不像正規的上班女郎。」
「可是……」
「沒有可是,等一下吃完飯我帶你去買幾套套裝,上上下下幫你打點好,否則以後 你嫁不出去我會良心不安的。」
「喂」!哪有這麼嚴重?」
「笨蛋喲,你沒注意到今天公司的女員工都打扮得很漂亮嗎?」
「我又沒戴眼鏡。」基本上她今天抬起頭的次數屈指可數。
敏君對她曉以大義,「要加油!總經理是黃金單身漢,假如能夠飛上枝頭變鳳凰的 話,你想想看……真是太浪漫了!而且以後是現成的總經理夫人,多令人羨慕啊!還有 ,總經理是個外表與能力都頂級出色的男人,能夠成為他的另外一半,那簡直是……」
「我沒有興趣,這種好康的留給你就好了。」她一點興趣也無。
她已經有尼克了。
「我也很想啊!但是競爭太激烈了,我不抱太大希望。」敏君是個聰明過人的女孩 ,優點之一就是夠理智也夠冷靜。
「連你這麼漂亮這麼有才華都覺得希望不大了,我這種小角色算什麼?再說我又不 喜歡總經理。」她撇撇唇。
「敢情你還在記恨?」
「記恨?」她畏縮了一下,想也沒想過這個問題。「我是害怕。我哪有那個膽子去 對總經理記恨?」
「可是總經理對你的印象一定很深刻。所謂女追男隔層紗,說不定他會喜歡像你這 樣迷糊可愛的女孩子呢!」敏君鼓勵道。
若勤頭搖得跟博浪鼓一樣,「我一點興趣也沒有,你不用說服我了。我好餓喔!我 們去吃飯好不好?」
麻雀變鳳凰?咄!這麼無聊的老戲碼虧她也想得出來。
現代女子首重實踐自我,快快樂樂過自己的日子,遠比勉強自己削掉腳跟去穿上那 雙不合腳的玻璃鞋還重要。
敏君瞄了她一眼,忍不住微笑了。
「好,吃飯。」
她就是喜歡這樣的若勤,甘於恬淡地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不委屈自己也不苛求別 人。
重點是,她永遠不會去奢望太大太沉重的願望。
這樣的她過得心安理得,自在快樂。
***
仲遠坐在大大的紅木辦公桌前,閒適地交叉著雙手,等待桌上的液晶螢幕計算機和筆 記型計算機甦醒過來。
這是他新買的一層大廈,在台北市中心又有綠蔭成林,生活機能出色方便,而且從 八樓的落地窗望出去,寬闊的棟距營造出明亮開闊的視野,車水馬龍遠在綠蔭花園之外 ,關上了窗戶,完全聽不見外頭的雜音。
屋子的裝潢是上一位屋主留下來的,但是潔淨優雅的木質地板和淺咖啡色系的家俬 擺設卻甚得他的喜愛,所以他除了添購一些衣物和日常用品外,再無其它更動。
計算機螢幕閃耀著光亮,他迅速在筆記型計算機裡輸入了幾串指令,先處理了幾項要緊 的公事後,才拿起了輕薄短小的對話型耳機戴上,敲敲「拇指姑娘」的門。
毫無響應。她不在嗎?
他看了看腕際的表,不禁啞然失笑。
現在是晚上七點半,她應該在吃飯吧。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這樣,一杯黑咖啡和一 客凱薩色拉就足以滿足食慾了。
突然間電話響了起來,他接過電話,低沉應道:「喂?」
「大哥,我有雪兒的消息了。」
他倏然一震,壓低了喉音,「你是說真的?」
「之前我不是跟你說過,我高中同學習經在台北市遇見過雪兒?他剛剛打電話給我 ,說雪兒這兩天有跟他聯絡,還給了他地址和電話。」
仲遠的呼吸急促起來,他勉強壓抑激盪的心緒問,「他把聯絡方式給你了嗎?」
「給了。不過他說……」穆仲祺有點遲疑,「他說雪兒結婚了,遇到她的時候身邊 還有一個近兩歲的小女孩,她看起來很幸福很快樂。」
仲遠像是憑空被重重打了一拳,臉色頓時蒼白。好半晌,他緩緩吁出一口氣,「我 明白了。你還是把她的地址電話給我吧,我知道應該怎麼做。」
「大哥……」仲祺有點擔心,「你不要做傻事。過去已經過去了,而且當初是雪兒 對不起你……」
「是我對不起她。」他稍賺激動地道,隨即冷靜下來。「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吼。 阿祺,我不會做傻事的,我很清楚自己此刻的立場。」
「如果不是看你這三年來這麼痛苦,我實在很不想讓你知道雪兒的消息。不過我希 望你知道,我和阿揚都是支持你的,也很希望你忘掉過去,去認識其它更好的女孩。」
「雪兒是我唯一愛過的女人。」他沉靜地道:「如果她真的幸福,我會祝福她。」
「大哥,我真不放心你回台北。假如雪兒再傷害你怎麼辦?」
「她不可能傷害我,能夠傷害我的只有我自己。」他苦澀地道。
「我相信你夠堅強,除非你允許,否則沒有人傷害得了你。我就怕你又為同一個女 人傷了兩次心。」仲祺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