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葯姑娘。」他的俊臉興奮得漲紅。
「曲二公子,怎麼今日這麼早?」芍葯基本上是沒什麼時辰觀念的,所謂早與晚端看她什麼時候吃飯為準。
通常她都會忘了吃飯,然後常弄不清楚究竟是早上還是中午,她最清楚的應該就數晚上了,因為不需用晚膳就可以知道晚上到了。
「不早了,都已經近午時了。」曲靈煙本能道:「我等你很久了。」
「真不好意思,是我耽擱了用飯的時間,才讓你等了許久。」她歉然地道。
「不礙事。」他緊盯著她唇畔那朵溫柔的笑,神魂俱醉。
不知怎的,芍葯並非國色天香之貌,舉手投足間也沒有誘惑人心的媚態,但是她渾身上下就是散發出一種惹人心醉的柔軟氣質。
也許是她那高深的琴藝所致,也或許是她眉眼顰笑間的溫婉淡雅,教人分外愛憐,總而言之,曲靈煙對她可是傾心得很。
若非他早已訂了親,他還真想要將她娶回家恣意愛憐。
不過這也無妨,若她對自己也有愛戀,那麼或者他們可以想個辦法。未娶妻先納妾也不錯……再說古往今來,先有侍妾後有正妻的男人比比皆是呀!
芍葯看著他死命盯著自己的樣子,生平第一次產生一股幾近厭惡的感覺。
奇怪了,曲二公子與往日並無不同,可是為何她今日卻覺得他有點面目可憎?
強抑下不悅的感覺,她微微一笑,「曲二公子,你今日是要來取『君憶廣陵散』嗎?」
「是的,不知芍葯姑娘譜好了嗎﹖」
芍葯微微點頭,對著送上茶水的小綠道:「去我書房取來那一卷『君憶廣陵散』。」
「是,小姐。」小綠飛快覷了他兩一眼,笑嘻嘻地告退。
「小姐的精心之作,不知道我該以多少價錢為酬呢?」他文雅地問。
「五兩銀子吧﹗」芍葯的曲譜向來只賣惜弦知音人,若不能將她曲中之意盡數發揮者,就算是用千金之價來購曲,她也不會賣的。
「芍葯姑娘,你出的價錢太低了,我怎能用這樣的價錢來辱沒你做的曲子呢﹖」他心念一動,莫非芍葯對他有意,否則怎麼會以此賤價出售﹖
他的心底雀躍了起來。
芍葯看著地突然發亮的眼睛,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道:「樂曲貴在知音不在價錢,再說曲二公子是老主顧了,就算是打個折扣也是應該的。」
「是這麼說沒錯。」他益發肯定芍葯對他有意了,臉龐不由得發光。
芍葯輕咳了一聲,心底暗暗叨念,小綠怎麼取個琴譜取那麼久﹖
「芍葯姑娘,不知你訂過親沒有?」曲靈煙左想右想﹐最後還是大膽提出。
芍葯眨眨眼,怎麼今兒個大家都跟她提這樁事﹖
她清了清喉嚨,嫣然一笑,「曲二公子為什麼這麼問?」
「我……」他一時愣住了,暗忖著該如何開口。
我兩情投意合,雖然我已訂了親,但是你還是可以成為我的侍妾……嗯﹐不好,這麼說太瞧不起人了,那……你我琴藝超群,為何不傚法司馬相如和卓文君,從此琴瑟合嗚廝守一生呢﹖當然,只是必須委屈你當小妾了……
唉唉唉,好像怎麼說都不妥當!
他急得滿頭大汗。
芍葯看著他的臉色一下子青一下子紅﹐一會兒喜悅一會兒憂心的,她開始擔心起他的精神狀態了。
曲二公子……該不會是病了吧?
小綠怎麼還不快來﹖曲二公子有病就讓他早點回去吃藥歇著,要不然在這兒發作了,她可不知該怎麼醫呀!
屆時她可能得被迫使用「催魂誘魄音」中的醫絕,調理他的心靈……
到時候還怕不露餡兒嗎?
天伯准罵死她了。光想到這個可能性和危險性,就讓她捏了把冷汗。
「我去看看小綠怎麼去了大半天還沒回來。」她倏地站了起來,直覺想拔腿就溜。
躲在珠簾後的小錄在心裡大大歎了口氣,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出來。
「小姐,曲譜我拿來了。」她遞給芍葯,暗自瞪了靈煙一眼。
這個二愣子,要表白不快一點,幹啥拖拖拉拉的﹗
芍葯接過了譜,急急將它送到他的手上,「曲二公子,這譜給了你,那……你要不要早點回去休息?」
「芍葯姑娘,可是我有話想對你說。」他急了。
芍葯直覺這些話還是不聽的好,「有什麼話改明兒個再說吧﹗我今日還有事,不陪你了。」
「芍葯姑娘……」
「小錄,幫我送送曲二公於。」
「好的,小姐。」小綠愛莫能助地望著靈煙,曲了曲膝行禮道:「曲二公子,請。」靈煙不太情願,卻還是只得緩緩站起身,「那麼我改日再來拜訪姑娘。」
「恕我不送了。」芍葯嫣然微笑。
靈煙拉拉衣襬,一步一回首地瞅著芍葯,看得小綠暗自竊笑,芍葯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最後他長歎了一聲,攜著琴譜步出大門。
芍葯打了個哆嗦,捏捏自己的手臂,真是奇怪,他的眼神怎麼讓人渾身發顫?
今天的曲二公子真是不太一樣,該不會真的病了吧?
無論如何,她以後還是與他保持距離才好,省得惹來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
她並不想讓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緒打擾了這樣的平靜,因為她已過慣了清靜自在的生活,男女之事和複雜的利益紛爭她沒有興趣,也與她無關。
她還是最喜歡與她的琴為伍,成日弄樂譜歌的,日子過得多優閒哪!
芍葯噙著一絲滿足的笑,轉身隱沒在珠簾後。
第二章
青峰山山腰,綠竹叢叢生蔭,澗間水聲潺潺﹐林梢隱約有翠鳥啼聲婉轉,蟲唧獸號。
白滄浪坐在一塊大石上,用一方白帕細細擦過寒光四溢的刀鋒。
依舊一身白衣,白髮披散在肩後,然而深邃的黑眸卻是那樣地神秘,教人難以理解。
他用充滿感情的眼光,凝視著刀。
鋒芒一出日月黯淡,刀氣橫掠惡者斷腸……
在這世界上,他唯一信任的就只有這一把刀!
人心難測,在這詭譎的江湖中,只有最帖身的武器才是武者的知己。
驀然,他的耳朵一動,一縷細若蚊嗚的腳步聲鑽入了耳膜中。
來人並無內力也無輕功﹐聽聲音像個不識功夫的普通人。
他依然謹慎地側頭,低垂的眼眸閃過一絲警覺和冷酷。
芍葯正抱著一具古琴,試圖低頭專心地走著路,卻總是無可避免地被地上的花草吸引住目光。
因此,一段小小的山路才會走了這麼久。
滄浪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擦拭著刀﹐彷彿對她的接近一無所覺的樣子。
芍葯直到找著了她常坐的那顆澗邊大石,將古琴放在膝上時,才無意間瞥見了他。
「哎呀﹗」她低呼了一聲。
滄浪抿唇微笑,「抱歉,我已經盡量不引起你的注意力。」
他從未看過像她這般漫不經心的女子,彷彿這世上只有她和自然萬物。
她聞言不禁嫣然,「是我的錯,我素來心不在焉,沒有發覺你的存在。」
滄浪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她,只見她一身藍衣翠釵的清雅裝扮,或許是鄰近村鎮的姑娘,偷偷溜出來玩的。
他的目光又瞥向那把古琴﹐「你會彈琴?」
芍葯隨著他的目光望向琴,「還好,略有涉獵,登不得大雅之堂。」
「何必如此客氣?你的手指頭都給了一層繭,可見得經常練習。」他不經意地道。
芍葯驚訝地看著他,隨即又仔細端詳著白皙手指上的繭,納悶地道:「你的眼力真厲害,連我自個兒都沒注意過。」
滄浪哈哈大笑,饒富興味地研究著她,「姑娘對琴如此醉心,以致渾然不覺身外之事,恐怕只有琴癡二字可解了。」
「你怎知我對琴醉心入迷?」她崇拜地盯著他,低歎道:「你真厲害。」
他沒想到她的情緒表露竟是如此單純坦率、毫不掩飾,「姑娘,你謬讚了。」
芍葯靦腆一笑,「你太客氣了。」
兩人靜坐對望著,眼眸交會過一抹奇異的感覺。
一個抱刀﹐一個攬琴……
芍葯驀地噗哧一笑。
滄浪有一絲好奇,「怎麼了﹖」
「咱們就準備在這兒大眼瞪小眼一直到天黑嗎?」她溫柔地笑著。
「大眼瞪小眼?我從不與人大眼瞪小眼的。」他挑眉,「我只和人比看誰先眨眼,先眨的那個就得被砍一刀。」
她清脆的笑聲回漾在林間,「我猜你一定是那個勝利的人。」
「怎麼說?」
「因為你還活著,」她開玩笑地上下打量他,「身上好像也沒有什麼明顯的刀疤。」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我背後密密麻麻的刀疤都能夠用來下棋了。」滄浪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說笑話。
也許是因為他挺喜歡聽見她的笑聲……
芍葯又好笑又好奇,脫口而出問道:「真的?那我能不能看一看?」
他被她如此直率的話擾得臉頰不禁泛起一絲潮紅,輕咳了一記,「男女授受不親,我爹娘曾交代,要我不能夠見著了姑娘就隨隨便便撩衣裳給人看,這樣有損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