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樂樂震撼崇敬的感覺只維持了短短一下,就在下一瞬間完全被破壞掉了。
「來啦,給我捏一下。」
什麼?她吃驚地看著太子爺一副心癢難搔的神情,臉上又是那副嘻皮笑臉了。
「太、太子?」
「咦?」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尊貴形象全毀,只是自顧著想要捏捏看她嫩嫩紅紅的小臉蛋。
好可愛,好像輕輕一掐就掐得出水來。
樂樂歎了一口氣,看來她剛剛絕對是眼花,「太子,您不是要問我昨兒發生什麼事嗎?」
「啊,對喔。」他恍然想起,熱切地傾身向前,「不好意思,方才看到你發呆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害我閃了一下神。究竟是誰把你弄成這樣子的?我替你報仇。」
她可愛?
樂樂搖了搖頭,揮去心底莫名其妙浮起的一絲喜悅,怯怯地道:「我不希望您幫我報仇,只是我也不知道昨兒到底是怎麼回事,穆娘娘……呃,其實認真來講也不是穆娘娘,好像是她的兒子……是個皇子吧?他在生氣,我也不知道他在氣什麼,然後就不由分說把我架回去……當然我也不知道他們把我架回去做什麼,然後……」
「停。」饒是奏越專注至極的想要聽,可是她的話東邊飄來一句,西邊跳來一句的,只是讓他越聽越混亂,「你還是一次回答我一個問題好了。」
這樣省事些,不然等她說到天黑了恐怕也還說下出個所以然來。
樂樂咬住了唇辦,乖巧地點頭。「好。」
「你昨天怎麼遇見穆娘娘的?」他好聲好氣地引導著。
「昨天午後,御廚小高伯伯做了一大堆好吃的桂花藕香酥給我們家公主,公主因為吃不完,又想這種點心得趁新鮮才好吃,又想到上次貝娘娘熱心地親自繡了條手絹兒送給公主,所以公主就裝了一籃子點心要我拿去回送給貝娘娘,然後我就走呀走的到琉璃宮,到了琉璃宮以後貝娘娘不在,我就把點心交給宮女姊姊……」樂樂很仔細很仔細地回想著昨天的流程。
奏越聽著她清清脆脆像小雲雀的聲音,悅耳又好聽極了,真是聽上千遍也不厭倦。
只是他急著要追查「兇手」,又怕她大病初癒後會太累,因此只得柔聲阻住她的滔滔不絕。
「重點?」他微笑。
樂樂這才發現自己又像個小老太婆一樣叨叨絮絮個沒完,小臉不禁羞紅,「對……對不住。」
她低下頭羞澀地扭著小手的模樣真是……太可愛了!
奏越深吸了好大一口氣才強忍住偷摸她臉蛋一把的衝動,輕咳了一聲,「呃,不要緊,然後呢?」
她深吸了一口氣,勇敢地抬頭,「就給人架回去了。」
這次很簡短有力吧?
奏越的下巴差點掉下來,這……也太「重點」過頭了吧?
他又好氣又好笑,支著額際,突然覺得頭有點痛。
「唉……」
樂樂偷偷地打量著太子爺,心下惴惴,她又講錯話了嗎?
想著,忍不住一陣悲從中來——她就是這麼笨手笨腳、拙心劣口的,真不知道太子爺還救她做什麼?她這個小宮女老是給人家招惹麻煩,又愛哭,又沒本事,連被人家捉走了也笨笨的不知道為什麼。
說不定就是她平常傻傻的得罪了很多人,所以才會被莫名其妙的綁走吧?
她做人真是……失敗,嗚嗚嗚……
奏越才揉了揉眉心,抬起頭來,就看到她的大眼睛可疑地眨呀眨,然後淺淺的霧氣瀰漫,隨即是不可錯認的瑩瑩淚光……他嗖地吸了一口涼氣,胸口抽緊了起來。
奏越想也不想地飛撲上床,一把端起了她又想低垂的臉蛋,目不轉睛、呼吸急促地道:「老天,別哭!」
樂樂的淚水已經開閘了,怎麼可能還關得住?她晶瑩的大眼睛怔怔地望著他焦慮的神情,豆大的淚珠兒已經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滾滾而落,而且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
「哇……」
果然。
第四章
就在樂樂放聲大哭的那一剎那,奏越整個人像被爆竹炸到一般地震了震,隨即手忙腳亂、不知所措起來。
「我是笨瓜,我是賠錢貨和倒楣鬼……我什麼都不會,只會惹人家生氣頭痛,哇……」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驚天動地,「我好失敗啊!」
「呃?」奏越呆住。
「哇……」她仰面大哭,嘩啦啦的眼淚瘋狂往兩頰滑落。
「呃……呃……」他被哭慌了手腳,想要擦去她頰上的眼淚又怕笨手笨腳傷了她,又大大捨不得她痛哭失聲的模樣,最後乾脆將她整個人抱進了懷裡,緊緊地壓在自己胸口——
她淚痕斑斑的臉蛋驀然被壓靠在他溫熱有力的胸膛前,樂樂有一瞬間忘了要喘氣……甚至也忘了哭。
她抽噎著、喘氣著,腦袋有一剎那的空白迷糊。
只是當她的理智突然發揮作用,在大驚失色下想要掙脫開的剎那,他怦然有力的心跳聲和溫暖堅硬的胸膛卻又那麼誘人、那麼有安全感……
樂樂哽咽著,揉著眼睛——好像,記憶中從來沒有誰這樣溫暖的抱過她。
淡淡的男子氣息和麝香味奇異地撫平了她的驚駭與懼意,她輕輕地、試探地放鬆四肢,去感受臉頰偎在他胸口的感受……
只要……一下下就好,真的偎一下下就好……
她忘了要哭泣,忘了要自責,甚至忘了要思考,只是靜靜地蜷在他懷裡,讓奇妙的信任與安全感漸漸包圍她……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打了個哈欠。
「嗯……」她發出一聲舒適愜意至極的低歎。
什麼都不要去想,什麼都不用擔心,天地之間,彷彿就剩下了這好溫柔好溫柔的擁抱,絲絲的甜意鑽入了她懶洋洋的骨子裡。
樂樂竟然就這樣在他懷裡睡著了。
奏越糾結著一顆心,才想著她該不會是哭到岔了氣,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偷偷想要撥開她額前的髮絲瞄一眼,沒想到胸前已然傳來了均勻輕微的呼息聲。
他小心翼翼地挪動了一下身子,低覷著懷裡那張睡得好熟的小臉蛋,緊繃著的心倏然鬆了開來。
「吁……」幸好,不哭了。
他隨即情不自禁地微笑。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個說哭就哭、說睡就睡的小女人,舉止這麼單純傻氣,講話這麼毫不修飾,可是卻能夠一次又一次揉疼了他的胸口,打亂了他的平靜。
為什麼呢?
奏越有點傷腦筋,不過他也懶得去思考這麼複雜的問題,尤其懷裡還有一個剛剛病昏、現在又睡昏的小玩意兒急需處理。
奏越放輕了手腳,將懷中的樂樂放回錦褥上,為她細心撩起長髮披散在枕上,拉起了緞被細細包裹住她全身,這才依依不捨地下了床。
「太子爺,冰鎮燕窩蓮子湯來了。」宮女甲不長眼地一路嬌喊而來。
奏越急忙噓了一聲,「小聲點兒,擱在那兒就行了。」
宮女們作夢也沒想到太子爺竟然會對一個不起眼的小宮女這麼呵護備至,在驚奇之餘都忍不住有一些酸溜溜。
誰不知道太子爺性情好又長得養眼極了,任誰都想要往這越然宮擠,看能不能有朝一日被太子爺看中了,飛上枝頭當鳳凰……太子妃是打死也不可能的事,但至少當個侍妾也足以光宗耀祖、一生幸福呀!
所以現在見到平常對誰都笑吟吟的太子爺居然對小宮女這麼在乎……大家都忍不住有些擔心呢。
「奏琴公主鳳駕到……」
外頭響起了陣陣的傳達和請安聲。
「皇妹來了?不是特意交代她別急著過來的嗎?」奏越站起身,還是翩然優雅地迎了出去。
奏琴急急地穿花越柳而來,經過無數迴廊和小亭小苑,終於來到了瀟灑清幽的偏廳裡頭。
後頭一行宮女氣勢雄雄,顯然每個人都想看到樂樂是否安好。
奏越淺笑昂然而出,僅是一身淡金色的長袍玉帶裝束,就流露出渾身上下不可輕匆的尊貴颯爽風采來。
在奏琴身後的宮女們照慣例看得瞠目結舌:心醉不已,紛紛臉紅的臉紅,低頭的低頭,還有幾個比較大膽的就摸摸鬢髮、順順裙擺,希冀能夠給太子爺一個好印象。
自古以來,「美色」就是如此威力強大啊!
奏琴沒有注意到身後宮女們花樣百出,微蹙著眉頭憂慮地問著哥哥:「皇兄,樂樂在哪裡?我想看她。」
「她剛剛睡下了。」他低頭微笑,「皇妹,你不用著急,她已經沒事了,只是現在身子還很虛,實在不宜栘動她,所以就讓她在我這兒養幾天病,等身子骨大好了就讓她回去了。」
奏琴心急如焚,全然察覺不出異狀來,只是攀著他的手央求道:「我已經一天一夜都沒瞧見她了,真的很心急她,她雖是我的貼身侍女,卻與我有姊妹情誼,我不能就這樣丟下她不管,你讓我瞧瞧她,把她帶回去好嗎?」
他輕輕一笑,溫柔地牽起小妹的手往鈿花椅上帶,「來,先坐下來慢慢說。你最近不是在忙著某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