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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蔡小雀

  楔子

  這是一個很恐怖、很恐怖的時代——

  到底有多恐怖呢?

  國家強盛到小鄰邦、中番邦,不管什麼邦都不敢進犯,只敢每年找個良辰吉日進貢一些金礦、錦緞、人參、貂皮、烏拉草之類的奇珍異寶給皇帝老兒,希望他老人家有事沒事別勤勞,突然間興起什麼「東征西討、南捉北打」的念頭兒。

  害無聊到極點的皇帝根本找不到機會和借口出去打打架,活動筋骨。

  很恐怖吧?

  最恐怖的還在後頭,由於全國百姓豐衣足食、安和樂利,國庫的黃金堆到每次都要看守的人硬擠上門才關得住,不至於滾出來……

  就連稻米、糧食等等也年年豐收,各省各城都得忙著加蓋倉庫才有法子儲存這些黃澄澄的稻穀。

  更加悲慘的是,外邦人士總是來京城朝聖、取經,而每次都被這兒的繁華熱鬧搞得暈頭轉向,一個個來了就不想回去,所以連街上都不時可以看到眼睛綠綠、藍藍,要不就是全身黑黑的番邦人氏。

  由於這是中國歷史上相當罕見的國富民安、天下太平的朝代,所以人人都吃太飽、喝太足,顯得太無聊,自然就有人想要生出些事來玩玩,否則日子豈不是太難熬了嗎?

  其中定北侯、鎮面侯、逍遙侯三人就因為太無聊,所以被陷害娶了親親娘子。

  相較之下,京城相當聞名的「三虎公子」——三位二八年華同屬虎的英俊男兒——想法就與京城三侯完全迥異,而且命運也差了十萬八千里。

  究竟是哪三位虎公子呢?

  向落花,男,花樣年華二十八,屬虎,京師第一名醫。長得粗獷、有男子氣概,生平最痛恨的就是爹娘取了這麼個娘娘腔的名字,害他幾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惜家裡世代行醫,想死也死不了。

  生平最大志願——娶妻子。

  左堂衣,男,花樣年華二十八,屬虎,京師第一狀師。生得英俊瀟灑萬人迷,生平最得意的就是自己長得人見人愛,一張嘴皮子能把死人說成活人,可惜因為是個狀師,所以很少有和美女接觸的機會,對此十分引以為憾。

  生平最大志願——娶妻子。

  傳君約,男,花樣年華二十八,屬虎,京師第一匠師。天生俊美賽西施,平生最痛恨的就是長了一張美若天仙的臉蛋,最討厭腦滿腸肥的有錢人誤認他是魘童男寵,對付這種人的絕招就是在他家佈滿恐怖機關,以茲報復。

  生平最大志願——娶妻子。

  不過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這三個虎公子想成親想瘋了,偏偏到二十八歲了還沒有半點兒訊息傳出來。

  愈是急愈是找不到好對象,所以向左傳三家公子目前也可算是處在悲慘的境地中究竟他們何時才能結束這種悲慘的人生呢?三人成虎的傳奇於焉展開……

  第一章

  京城左府知論齋

  英挺灑灑的左堂衣手握(辯策卷),搖頭晃腦地讀著。

  「辯論者,咄咄逼人為低下品也,有口難言為中下品也,辭不達意為下品也,引經據典為中品也,最高品者當為靜動皆宜。能守能攻也,此為上上品矣!」他喜不自勝地翻過一頁,抑揚頓挫地念道:「凡對敵冷靜不易躁動,謂之勝三分,敵哭我哭、敵笑我更笑,再勝三分,敵絆跤、我連踩腳,大獲全勝矣!」

  「唉、!真是寫得好,寫得太好了。」他感動得要命,忍不住擊節再三。

  就在他歡喜讚歎之際,婢女小環捧了一盅荷花茶進來,詫異地問:「少爺,你在看什麼呀?」

  他喜洋洋地回道:「我在看自己寫的這本辯策卷,寫得真是太好了,實在可以當作全城狀師的範本啊!」

  小環極不給面子地噗哧一笑。

  「嘿,你笑什麼?這本辯策卷可是千金難求,坊間不知道有多少老少狀師捧著大把銀子求我傳授他們兩招,我還愛理不睬,若給他們知道了有這麼一本書的存在。只怕半夜偷爬咱們家牆的大有人在呢!」

  「少爺,我不是取笑你的權威,我是笑你得意洋洋的模樣兒,著實……好玩兒。」小環笑嘻嘻,「很像老夫人常說的那兩個字兒:臭屁。」

  堂衣又好氣又好笑,揉了揉小環的頭。「我娘是怎麼教的?偏偏都教出了一堆伶牙俐齒的。」

  「少爺,我昨兒才聽老夫人這樣抱怨過,是你把我們給教壞了。」小環掩嘴笑道,「到底我們是讓誰給教壞的呢?」

  好個小丫頭,竟然也在他面前耍起嘴皮子來了?難道不知道他是人稱「耍遍天下無敵手」的京城第一狀師嗎?

  想在嘴皮子上討到他的便宜,等當今皇上活到「萬歲萬歲萬萬歲」以後再說吧。

  「銀子。」堂衣輕輕闔上了書,好整以暇地說道:「是讓銀子給慣壞了,看來一個月兩兩銀子的薪俸實在太多了點,月俸這麼多,想必飯菜裡也多添了很多菜油、豬油,所以才一個個油嘴滑舌的;如果月俸減少個一兩……我瞧情況應該會好些。」

  小環大驚失色,窘然討饒道:「少爺!不油、不油,保證以後不油了。」

  「那臭屁呢?還很臭嗎?」他斜睨。

  「不臭、不臭,」這小妮子見風轉舵的功夫相當爐火純青,滿面討好,「少爺的屁哪會臭?只有丫頭的屁才是臭,個個都是臭的。」

  他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敲了敲她的腦袋瓜。「好了,去忙你的吧!」

  「是。」小環帶著滿背冷颼颼的汗意連忙逃走。

  被這個丫頭一打岔,害他也沒什麼興致再朗誦《辯策卷》了,堂衣索性把書收進了紫檀木書櫃裡,掏出了一面背部雕花嵌金的鏡子來,開始左顧右盼起來。

  「唉!」他忍不住為自己的英俊倜儻歎息,「多麼俊俏迷人的臉蛋兒呀,可為什麼偏偏我今年二十八歲了還娶不到妻子呢?」

  他的要求也不很高哇,只要比他小、是個女的、身材凹凸有致、面容比牡丹花兒好看一點點、能吟詩作對、擅琴棋書畫……然後跟他談得來就好了。

  他的要求真的……一點都不高。

  堂衣想破了頭,就是不明白以自己的身家、模樣,為什麼至今還娶不到如意佳人呢?

  一定是他行業的關係,害他遇不到未婚的姑娘家……

  「我真是夠命苦的,成日遇見的姑娘不是指腹為婚被新郎拋棄的,就是謀財害夫被人告進衙門的……左左右右數算數算,竟沒有一個是理想的對象。」他哀歎。

  難道夢想和現實是不能同時兼具的嗎?

  「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娶得到妻子呢?」他捧著英挺迷人的臉蛋兒,煞有其事幽幽歎息。

  京城第一狀師難得的休假日再度在傷春悲秋中度過。

  ***

  「威----武」

  明鏡高懸的東城東蒙縣衙內,一對渾身顫抖的老夫婦跪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敢稍微抬一下。

  一旁小圓凳上坐著一名艷光四射的風騷女子,身穿雪白色絹衣,頭上插了兩朵小白花,耳畔還掛了對翠玉墜子,雪白色的裙擺底下隱隱露出一雙小紅鞋,上頭還綴了一朵富貴花呢!

  只見風騷女子擦著眼淚,嚶嚶哭泣著,一副我見猶憐、弱不禁風的模樣。

  堂上大老爺捻著鬍子,清了清喉嚨,一拍驚堂木。

  「威——武」兩旁衛卒威威風風地喝道。

  「堂下所跪何人哪?」大老爺鄙視地別了老夫婦一眼,驚堂木又一拍,「講!」

  「慢著。」一身白衣賽雪、英俊倜儻的堂衣翩翩然跨了進來,慢條斯理地喊道。

  「是哪個狂徒擾我問案?」大老爺瞪著來人,胸口一緊,「等等,你該不會是……」

  堂衣清亮揚聲,「回大人的話,在下姓左名堂衣,壬戌年皇榜探花郎,乃東門繡花巷盧氏夫婦新聘狀師也。」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大老爺也呆住了。探……探花郎?難道他就是名聞天下,那個寧為狀師不任御史的京城第一狀師左堂衣?!

  據說凡是他出面承接的案子沒有一次不成功的。

  大老爺有點發抖,可當他的目光接觸到堂下坐著的美艷小寡婦時,瞬間又挺直了腰桿子,臉色兇惡嚴肅起來。

  「大膽,縱然你是狀師,不經本官則意就私自上堂,此等狂妄,本官治你個『辱沒斯文』之罪也不算過分。」他咆哮。

  堂衣笑吟吟,尚未回覆,跪著的老夫婦已渾身直顫,盧老兒仰望堂衣,哀哀痛哭道:「左公子,你的高情厚意我終生難忘,小老兒也明白屈死不告官的道理,可今日拼著我們兩老一死也要讓大老爺知道我兒的冤屈啊……左公子,你別受我們的連累了……」

  堂衣一撩下擺微微蹲近了盧老兒身畔,溫柔地說道:「老先生,左某何等人也,怎會怕被連累?你放心,這事我若不是查了十之八九,也不會這麼有把握跳出來為你打這一仗的。」

  盧老夫婦感激涕零,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他們的謝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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