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夏紅妹妹……」伴隨著電話那頭隱隱約約的薩克斯風樂聲,春紅的聲音又甜又快樂,「你現在在做什麼呀?」
是她那個好命兼好狗運的大姊……夏紅歎了一口氣,抓了抓頭髮。
「剛剛邊打瞌睡邊算完帳,現在要去洗澡了。你呢?你老公怎麼捨得你三更半夜還不睡?」
「我現在人在巴黎,現在是下午,我正在左岸喝咖啡。」春紅笑咪咪地道,「這裡浪漫得不得了,比電視廣告上的還美呢……對了,我家尼克在經貿中心開會,我是自己偷偷從飯店跑出來的,自己搭地鐵一線在LaDefense下車,先去了新凱旋門,然後才來左岸這邊,啊,多麼香醇的咖啡,多麼美麗的景致啊。」
多麼令人想海扁這個幸福到令人嫉妒欲死的女人啊!
「你竟然敢瞞著你家牢頭偷跑?不怕他找不到你,把整個巴黎都翻過來啦?」夏紅嚇了一跳。
這個女人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嫁了個可怕超級有權又有錢的老公,萬一惹得她老公一個緊張過度或是大發雷霆……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雖然尼克姊夫對他們一家老小包括勞勃和狄尼洛兩隻狗狗尊敬關愛有加,尤其是對她們三個小姨子可說是已經到達有求必應的地步,但是這樣依舊無損他足以毀滅一個小國經濟的龐大勢力和談笑用兵的氣勢。
她們很喜歡這個外國姊夫,但是也很敬畏他。
雖然陪伴在春紅身邊的他就像一頭慵懶、暫時收起利爪的美洲豹,愛憐寵溺地守護著最心愛的寵物。
她忍不住再次為姊姊的幸福羨慕到流口水。
真可惡,法律應該明令規定這些備受丈夫寵愛的幸福小女人不准四處趴趴走,刺激她們這些單身、無聊、疲勞、寂寞的單身女郎。
電話那頭天真到近乎蠢……傻氣的春紅,還兀自咯咯笑,渾然未覺此刻她老公可能已經急瘋了、並且邊跳腳邊下令把整個巴黎翻過來。
「他可能要開會開到晚上。我跟你說喔,我已經計畫好了晚上去紅磨坊看表演,要不然就是麗都秀……咦?」她頓了一頓,注意力被某件事物轉移開來。
「怎麼了?」夏紅握緊話筒,急聲問道。巴黎的治安應該不至於壞到落單女子獨自坐在咖啡座上就會被抓走的地步吧?
「那個好像……咦……應該不是……可是又很像……耶……怎麼會呢……」春紅的語氣十分遲疑。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夏紅在這頭緊張到一顆心臟已懸到嘴邊,只差沒有噗咚一聲跳出來。
「就是在二十公尺處,那個跳下黑色轎車衝向我的男人……長得好像尼克喔。」春紅實況轉播著,原本的不確定漸漸變成了肯定和驚喜,「真的是尼克噯!他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的?咦?他不是應該還在開會嗎?」
這個還用得著問嗎?肯定是她那個五分鐘沒聽到愛妻聲音就牽腸掛肚的姊夫,在撥電話回飯店時找不到姊姊,打手機又不通之後,就不顧一切拋下會議緊急動員找人。
不需要很仔細聽就聽得到電話那頭尼克氣急敗壞、緊繃又憐惜的低沉音調響起——
「你為什麼沒有乖乖待在飯店裡?」
她還聽到那個傻姊姊一點也不知道天就快塌下來了,笑咪咪地回道:「因為我很無聊啊。尼克,你滿頭大汗呢,要不要來杯冰摩卡?」
「你要出門為什麼不通知司機?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而且你怎麼有辦法甩掉兩個保鏢……」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狂亂。
可憐的姊夫,可憐的保鏢,他們可能不知道,春紅在必要的時候會機靈得驚人。
「尼克,我正在跟夏紅說話,你要不要跟她打聲招呼?」春紅甜甜的話語成功地阻絕了尼克的咆哮。
夏紅聽到電話那頭停頓了一秒鐘,隨即是尼克恢復沉靜爾雅的聲音。
「嗨,夏紅,我是姊夫。」
「姊夫,真是難為你了。」她有說不出的同情。
尼克登時感動不已,「你能瞭解,我很高興。」
「看好她是很不容易的,我建議你如果不放心的話,乾脆帶著她一起去開會。」
「我提過了,她不肯,說是無聊。」他聽來有點哀怨,但也有掩不住的寵愛意味。
「也是,那怎麼辦?她很會跑的,除非拿個手銬把她銬在飯店的床頭上。」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輕笑,「好主意,晚上我會試試看。」
不過夏紅敢打賭,這對恩愛夫妻一定會拿手銬來做完全不一樣的事。
嘖,可惡,每次都要刺激她這個孤家寡人。
「姊夫,我就不耽誤你們倆了,幫我跟春紅說再見,並且請她如果有看到比較特別的餐盤和湯匙,記得替我買一些寄回來。」
尼克二話不說,爽快地答允了,還順口問候了岳父、岳母,以及另外兩位小姨子,這才收線。
夏紅含笑地掛上電話,眸光不經意瞥見床頭上的鬧鐘,快午夜一點,她不禁呻吟一聲。
「天哪。」明天還得早點起床寫徵人啟事,並聯絡以前的同學幫她找工讀生。
沒有多少時間可以享受一個長長的泡澡了,看來還是三分鐘戰鬥澡更適合她此刻的需求。
中正國際機場
寬闊的機場出開口外,幾名西裝筆挺的官員和一名警察局局長,以及校長和系主任一字排開,隨便一個人的頭銜抬出來都足以嚇退一堆宵小或小老百姓,但是他們此刻卻引頸等待著重金禮聘來台的貴賓出關。
高大英挺、一襲黑藍色線衫和黑色長褲,小麥色手臂上搭著一件GiorgioArmani的黑色西裝外套,濃密的黑髮和深藍色雷朋墨鏡對映出無比的深邃神秘。
身高一百八十六公分,修長高挑矯健的瑞恩基頓,在舉步行動間充滿了優雅與自製的力量,令人情不自禁聯想到漫步叢林間的黑色豹子,儘管美麗卻散發著致命的危險。
他沉穩地朝舉著上面寫著「歡迎瑞恩基頓先生」字樣的牌子的人群走去,將手上的旅行袋換過另一手,然後伸出手與為首官員交握。
「我是瑞恩基頓。」他的聲音有著淡淡的法國腔,簡潔而低沉。
「基頓先生你好,歡迎來到台灣……」官員臉上滿是笑意,態度慇勤熱切。
在簡短地做個互相介紹後,他們眾星拱月般地引領著瑞恩走出機場大門,兩輛黑色轎車已經在門口等候許久。
上了車後,一名官員隨即向他解說著關於這趟為期兩個月的行程,以及為他在台北某五星級飯店訂好了房間,還有政府相關單位的配車和司機等。
瑞恩只是禮貌地傾聽著,只有在談到研討會的一些相關問題時才開口。
轎車上了高速公路,往台北的方向疾駛著,瑞恩望著窗外的風景匆匆掠過,他棕色的眸子倏地閃過一抹傷痛。
終於……踏上了她的故鄉。
嬴春花坐在紅木錦墊沙發下的地毯上,沒形象地盤腿,雙手擱在茶几上,唏哩呼嚕地吃著大滷麵。
HBO上演著班查普林和珊卓布拉克領銜主演的「奪命線索」,螢幕上緊湊的劇情伴隨著吸麵條的咻咻聲,成為了客廳中唯一的聲響。
贏春花,曾阿牛之妻,四姊妹的老媽,好萊塢的死忠俱樂部會長,崇洋崇到希望曾家四朵姊妹花都能夠嫁給外國人,而大女兒春紅幾個月前嫁給了世界聞名的賽門跨國科技集團總裁——尼克‧賽門,更讓嬴春花大大肯定自己的決定沒錯。
她果然是個英明有慧眼的老媽呀。
說起他們家的尼克,這個出色卓絕又敬老尊貿的洋女婿實在沒話說,簡直是每個丈母娘心目中最完美的好女婿標準。
嬴春花笑得臉蛋也像一朵花似的,垂在嘴邊的麵條還差點掉下來。
曾阿牛夾著一疊報紙從書房裡晃出來,在看到老婆那副蠢模樣,忍不住咧嘴一笑,「阿花,你在做什麼啊?」
嬴春花連忙吞下麵條,對他眉開眼笑地招著手,「阿牛啊,過來這邊坐,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商量?
從女秦始皇嘴裡竟然吐出「商量」兩字,曾阿牛差點以為自己的耳朵壞掉,才會出現嚴重的幻聽。
他防備地退後兩步,憨厚的臉上滿是警戒,「阿花……我希望你知道,這三十年來我一直都是愛你的。」
所以千萬不要無緣無故就把他「怎樣」掉。
「那還用講?你不愛我還能愛誰?」她對自己可真有信心,不在意地揮了揮手,「過來坐,我是要跟你講一件事啦。」
只要不是要跟他「商量」,那就一切好商量。
沒辦法,被老婆踩在頭上大半輩子了,曾阿牛就像被籠頭套慣的牛,主人突然要它愛怎麼犁就怎麼犁,那可真是會嚇得無所適從。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老婆旁邊,「你想做什麼?」
「我想去找我們女婿耶。」她興致勃勃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