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月去。」丙弟子無牽無掛,自顧自地踩著月色而去。
她現在的情形也是一樣啊!淨在這兒想著她與楚軍之間如何、如何,好或不好,還不如放開胸懷,享受當下。
楚軍凝視著她小臉上的多變神情,從懊惱到沉思,從沉思到豁然開朗,每一秒都有不同的美麗感受。
她真是個奇特有趣的小女人。
「請問兩位要吃點什麼?」女侍拿來了一壺熱麥茶和兩個瓷杯,她的問話驚醒了他們的各自遐想。
「給你點吧,看看想吃什麼。」楚軍溫柔地對海書道。
海書俏臉一紅,噙著一絲隱約的笑意,接過菜單,「畦,很貴耶。」
「說好了要重重敲我一頓的。」他不以為意。
她點點頭,「好吧,那我叫我想吃的嘍!小姐,請給我們一個奶油螃蟹燒,一個烤牛小排,烤味噌魚下巴,炒一個蜆仔絲瓜,兩個蒸蛋,一份全壽司,就這樣。」
「只要這些嗎?」女侍提議,「要不要來個湯呢?」
楚軍看著海書,微笑了,「那給我們一份海鮮百匯湯吧!」
「加草蝦和花枝、蛤蜊可以嗎?」女侍再問。
「可以。」他點頭。
待女侍離開後,海書主動幫他倒了一杯熱麥茶,遞給他,「你真是大手筆,這裡的菜起碼兩百元起跳。」
「因為這裡的料理很實在啊!」
「那也要有你這種本錢才吃得起啊!」她為自己倒了杯茶,心滿意足地啜飲起來。
「錢並不代表什麼,它只是你在這個社會上付出勞力的代價品。」他也喝著荼,緩緩地道:「沒有錢雖然是萬萬不能,但是變成錢的奴隸而不是主人,就太過冤枉了。」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般瀟灑,也有本錢瀟灑的。」海書把玩著竹筷子,低低地道。
「你很需要錢嗎?」楚軍略帶憂心地看著她,「如果是的話,我可以……」
「沒有啦,我只是希望多賺點錢孝順我爸。」她望著他,盈盈淺笑,「你別以為我是那種拜金女郎,開口、閉口談錢,我只是從沒認識過有錢人,所以很好奇你們的生活方式。」
「有錢人?還好吧,我們家也不是那種財大氣粗的家庭。」他微笑,「我父母是道地的高雄人,雖然家有祖產和家庭事業,但是我們依舊過著最平凡自得的日子,不是有句話說平凡就是福氣嗎?」
「那認真講起來,我們兩家也很相像了。」她像發現新大陸一般地說著。
「沒錯。」他從不認為自己的家庭跟別人有什麼不同。
「難怪你想娶我,因為我合你家胃口嘛!」她自以為是地道。
「是沒錯,不過這不是我想娶你的最大原因。」
她一愣,「那是什麼原因?」
他咧嘴一笑,笑得可開心了,「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非你莫娶。」
她又好氣又好笑,可是他眼底一片真誠,看得出來他說得是真話。
難道這就是緣分嗎?
可是她不認為他們倆當真就會成為夫妻,畢竟還是有太多迥異之處了,最主要的是,他們相差十歲,而且認識不到兩個禮拜,還見不到五次面!
雖然她對他已經比對別的男人友善了,可是……可是她不認為這樣就能論及婚姻!海書想著。
第一道菜蒸蛋被送了上來,燉得粉粉嫩嫩的蛋上頭還鑲著幾顆青豆子和幾條香菇絲,煞是好看。
「婚姻不是遊戲。」海書用瓢羹舀了一匙,卻不忙送入口中,「不能在事後發現不好玩了,或是找錯玩伴了,就可以賴皮結束的。」
「這般老成的話該是我說的吧!」楚軍吃著蒸蛋,微微一笑。
「我雖然才十九歲,可是我也是有思想的。」她抗議。
他笑了,語氣溫暖地道:「我知道,這正是我欣賞你的地方,雖然你年紀輕輕,卻很有自己的主見,想法也很有深度。」
「謝謝。」她臉一紅,聲音突然變小。
「不客氣。」他凝視著她。
他們沉默了半晌,只是你吃你的鮮蝦、我吃我的螃蟹,但是這樣的沉默無語卻又不是沉重的,反而比較像是舒服自在的共進午餐。
就在他們解決掉了奶油螃蟹燒和烤牛小排後,楚軍懷中的行動電話倏然響動。
他拭淨了手指,入懷掏出輕薄的手機,低沉有力地道:「我是楚軍。」
海書專注地盯著他,看著他英挺飛揚的濃眉緩緩蹙起,嘴角也益發冷峻嚴肅。
她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卻很著迷於他的表情,著迷於他英氣颯爽的軍官架式。
「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去處理,打架的人都先帶去給輔導長,等我回去再說。受傷的弟兄送到醫院去了嗎?」他靜待著對方的回答,之後才沉聲地道:「好!你做得很好,就這樣。」
他掛上電話後,海書睜著明亮好奇的眸子直瞅著他。
「幾個弟兄一言不和打架,其中一個人頭部掛綵,送醫以後已經沒有大礙了。」他微惱地道:「真不知他們在想什麼,有什麼事是非得要打群架才解決得了?」
「我看你先回去處理這件事吧,我等一下自己坐車回去就行了。」海書體恤地道。
楚軍望著她,有些歉疚,「真抱歉,難得請你吃頓飯,卻是……」
「不要緊,改天你再請我一次就好啦!」她衝口而出,瞬間臉紅。
他心情驀然開朗了起來,笑容復現,「就這麼說定,不過我還是順道送你回家,反正梓官離左營也不太遠,順路。」
「不用了啦,我還想到樓下逛逛街、買東西,你先回去吧!」
他沉吟了幾秒,只得依言而行,不過臨走前還是掏出了一張雪白的名片,上頭只簡單地印燙了名字,還有底下兩小行住址及電話號碼,然後遞給她。
「記得跟我聯絡。」他語氣微帶懇求。
海書緊緊地捏著名片,嫣然一笑,「好。」
待他大踏步離去後,她才將手裡的名片看過了好幾回。
心底說不出什麼滋味,不過卻覺得好舒服……這就是約會後的感覺嗎?海書如是想著。
「誰要先跟我解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楚軍嚴肅地環視著杵在自己面前,鼻青臉腫的幾個大男人。
被他眼神瞟到的人都自動羞愧地低下頭,不敢與他的眸光正視。
空氣瞬間凝重僵滯,彷彿都結成了冰。
玉廷和隊上的中尉輔導長,臉色都很沉重,誰也不知道隊長會怎麼看待這件事。
雖然隊長平素很豪爽,但是極有原則,是個不折不扣的好軍官,所以隊上弟兄打架的這件事情……
他們兩個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楚軍緩緩地坐入辦公椅內,臉上的表情依舊嚴肅微慍。
「是誰先動手的?」他再問。
「報告隊長,是二兵嚴運文。」玉廷回答。
被點到名的嚴運文,忍不住顫動了一下。
楚軍銳利的眸光望向他,沉著地道:「嚴運文,你為什麼動手打人?」
嚴運文一咬牙,被打得瘀青的眼圈微微泛紅,「是周世民他們幾個嘲笑我的女朋友長得很醜,我忍不住才……動手揍人。」
「周世民,你怎麼說?真的是這樣?」楚軍的眼光再落在另一個臉色微白的阿兵哥身上。
周世民縮了縮肩,聲音細不可聞,「是……」
楚軍暗暗鬆了口氣,幸虧只是因意氣之爭引起的口角,並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只不過這幾個新進的阿兵哥火氣也太大了,個性還是毛毛躁躁的。
看來不多磨磨是不行了。
「月笙,你都跟他們個別談過了?」
盧月笙是隊上的輔導長,職責就是扮演軍中白臉,或是安撫阿兵哥心靈的輔導角色。
「是的,隊長。」月笙點頭,恭敬地回答。
楚軍滿意地頷首,低沉開口,「嚴運文,軍中是講紀律的地方,如果受了什麼委屈或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向上呈報給長官知道,長官自有公平裁理,今天這件事情雖然錯不在你,你也是受了委屈,但是動拳頭打人就是不對,我們軍人掄起拳頭是為了要保衛國家、對抗敵人,不是給你打自己同胞用的。」
幾個大兵的頭垂得更低了。
他的眸光再望向周世文,搖了搖頭,道:「周世文,長得美醜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人的內心,我相信你一定覺得自己的母親或女友是世上最好、最美的女人,那麼同理可證,你能夠忍受別人恣意批評你最愛的女人嗎?」
周世文頭低低,大氣都不敢喘。
「再說進了軍中就是要磨掉你們的血氣方剛,讓你們能夠更理智地運用頭腦處理事物,如果動不動就要挑釁、就要打人,你們跟不懂事的孩童有什麼兩樣?」楚軍諄諄教誨,「你們是男人,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該用成熟的方式去面對人生的任何挑戰,知道嗎?」
幾個大兵聽得面紅耳斥,又羞又愧,但也心服口服。
「輔導長跟我報告過,你們都已經有悔意了,所以這件事情我會從輕處罰,但是打群架還是不對的,因此這個月我僅禁你們一天假,以為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