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這兩個字好比銳利的刀鋒,割開了蕭邦的心,讓他滿腔的熱情隨之融化。
明明是他常對想跟他討一輩子的女人說的兩個字,如今從魚可人口中吐出,他卻幾乎無法承受。
過去他如何傷人,如今魚可人真切地讓他體驗到了,她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勇敢,她由情傷中站了起來,此刻,換他跌入痛苦的漩渦裡。
他真的挽回不了嗎?
「只能是……朋友?」他低啞地又問。
「嗯,一輩子的朋友。」聽不出蕭邦話中的另一個意思,魚可人誠心誠意道。
而她由衷的話語,聽在蕭邦耳裡,帶給他無比的傷害。
原來,不是每段感情都能破鏡重圓。
原來,愛愈深,分離時就得愈絕情。
「我明白了……」蕭邦淡淡地回答,眼神透著無盡的哀傷。
不能有怨言,因為,是他親手將魚可人推開的,而這苦果也只能由他自己承受。
深夜,接獲一通緊急電話,魚可人心慌意亂地衝進蕭邦房裡喚醒他。
「阿邦!阿邦!」
喝過酒才入睡的蕭邦,睜開眼見到魚可人泛紅的眼眶,立時清醒。
「怎麼回事?」
「我大姊打電話來,說小弟……出車禍,現在正在……加護病房……」魚可人想冷靜下來,無奈深深的恐懼讓她怎麼也無法保持鎮定。
「別緊張,現在才四點鐘,最早的飛機也要幾個鐘頭後才飛。你大姊在電話裡有沒有說你弟是怎麼出事的?」他一邊安撫她,一邊問清楚狀況。
「大姊說海濤是因為車速過快,同時為了閃避一隻狗,才會撞上安全島……阿邦,我好擔心小弟會……」她不敢再說下去。
蕭邦抱著她,輕柔的嗓音試圖安撫她的不安,「放心,你要相信你弟弟不會有事的。」
「可是——」
「噓!別說話了,你只要專心想著你弟弟就好,為他祈求平安,剩下的就什麼都別想了。等天一亮,我就陪你回去!」
「你是來休假的——」
「可人,讓我陪著你,好嗎?」他堅持。
凝望他深情的眼,魚可人無言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她很慶幸這時有他陪在身邊。
騙不了自己,她,仍愛著他,但愛又如何?他們……已經分手了。
等他們回台灣,抵達醫院時,已是早上十點多。
兩人問清楚病房在哪兒,便匆匆趕至。
推開病房的門,裡面的笑聲差點沒讓魚可人氣死。
「這是怎麼回事?」
一眼掃去,她老爸、老媽,連大姊都在玩撲克牌。
坐在病床上的始作俑者尷尬地笑著,「呵呵!二姊啊,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對啊,可人,你不是說要在法國待一個半月,怎麼提早回來了?」魚母滿臉不解,不過在注意到站在女兒身後那個英挺的男人時,她偷偷與老伴交換一個眼神。
魚可卿連忙把牌收好,撇清關係道:「不干我的事,是他要我說的!」全然不顧小弟有可能面臨慘遭肢解的命運。
「大姊!你不是最疼我的嗎?」魚海濤垮了一張臉。
本來他是想試試看二姊心裡究竟有沒有他這個弟弟,他發誓,等他們打完這一輪牌後,就會打電話自首了,哪知二姊回來得那麼快。
又急又氣,魚可人沒有罵人的心情,一看見弟弟平安無事,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大伙見狀全傻眼了。
蕭邦趕緊摟著她,拍拍她的背安慰,「沒事就好了,別哭!別哭!」
他溫柔撫慰的模樣,看在魚家四人的眼中,紛紛露出會心的微笑。
哭了好一會兒,魚可人看看蕭邦身上沾滿了眼淚、鼻涕的襯衫,很不好意思地抬頭,迎上他溢滿疼惜的眼神。
「好多了嗎?」
她點點頭,隨即對著弟弟放話:「魚海濤,等你好了,看我怎麼修理你!」
魚海濤微笑的臉又垮下,見人都放任他自生自滅,他乾脆跟未來姊夫求情。
「未來姊夫,救救我吧!」
他誇張的表情終於讓魚可人破涕為笑。
淡淡的月光灑滿大地,連空氣也摻了和暖的分子。
初夏時分,昔日的戀人再度並肩漫步。
「今天真謝謝你,要不是有你陪著,我想我恐怕會支持不住。」夜色儘管美妙,也得有人先開口吧!
「可人,不用謝我,我們是……朋友,不是嗎?」這兩個字他說得異常艱難。
「抱歉!」她突然道歉。
「為什麼?」
「因為海濤誤以為你是我的男朋友。」當他們是情人時,他曝不了光,如今已分手,才讓他被誤會,說來還真是陰錯陽差。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不遠的距離,今天顯得特別漫長。
蕭邦護送她到公寓樓下。
「燈亮著,寧寧回來了。」這也意味著她該上樓了。
「可人!」
一聲呼喚,魚可人的視線焦點落在蕭邦臉上。
蕭邦定定地望著她。
「我愛你——這句話我從沒當著你的面說過,可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的眼底就只剩下你了。一直以來,我習慣一個人、習慣不信任婚姻,這是我的信條,我不打算為了誰而放棄,直到遇上你。我的信念被你打亂了,因為我根本無法習慣沒有你的生活……可人,你不是第一個跟我討一輩子的女人,卻是我唯一有念頭想共度一生的女人,但是,你瞭解嗎?我……真的不懂,不懂怎麼與人過一輩子……」
如今站在魚可人面前的他,已把心結解開了,卻無法踏出第一步。
「阿邦,女人是很傻的,只要她愛的男人也愛她,她就會覺得快樂。和你在一起後,我就放棄了婚姻這條路,因為我知道,就算你給了我婚姻,你也不快樂,所以我願意有所犧牲。可當你對我提出分手的那一剎那,我的世界崩毀了,那痛苦壓得我快透不過氣……」
不爭氣的她,又淌下淚水,蕭邦欲上前拭去她的淚,卻讓她避開了。
「不過,在痛苦的同時,我卻也感到一絲絲如釋重負,你曉得為什麼嗎?因為我終究是個女人,再怎麼滿意愛情,沒有婚姻的保障,我仍舊會不安。阿邦,愛你需要很大的勇氣,因為你付出的愛很多,很重,相對地,你帶給我的傷害也更大、更深,你讓我幸福,也讓我痛苦!」
魚可人吸吸鼻子,又繼續道:「阿邦,我只是個平凡的女人,想要一個平凡的婚姻,我不想再自欺欺人,倘若你無法給我婚姻,就請放我走,那麼,我們至少還會是朋友。」她終於鼓起勇氣把想說的話說完。
蕭邦怔愕住了。原來,在不如不覺中,他傷害可人竟如此之重。
慢慢拭去殘留在眼角的淚水,魚可人試著不去看蕭邦臉上的表情,毅然地轉身。
這次,是徹底的分手了。
跨出第一步,身後一股強勁的力量將她帶入廣闊的胸膛內。
「別走!」失而復得的那種感受,他不願再嘗。「可人,我也是個平凡的男人,要放棄維持二十幾年的信念並不容易,能不能看在你那麼愛我、而我也那麼愛你的份上,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淚腺受到刺激,魚可人的眼淚撲簌簌直流。
「阿邦,我禁不起你帶給我第二次傷害……」她曉得自己心軟了。
「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他誠摯的說。
「我不要同情——」
「我只愛你!」他的愛情全給了她。
「阿邦,我怕在婚禮上對著牧師說你後悔了……」
蕭邦笑出聲音,隨即扳過她的身體。
「可人,你愛我嗎?」
「除了親人、朋友,你是我最愛的人。」她慢慢收起淚水。
「有你這句話,我便不會後悔!」
她是他想共度一生的女人!
為了她,他願意嘗試信任婚姻,因為他清楚他愛可人比愛自己還多更多……
之後,他們訂婚了,婚期訂在一年後。
聽到這消息,最快樂的莫過於姚寧寧。
一來好友有了好歸宿,二來她也免於遭受「相親追殺法」的攻擊,自然眉開眼笑。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兩個月後,她卻比魚可人還早被架上結婚殿堂,原因是——肚子大了,而罪魁禍首正是小她一歲的蕭繁。
姚寧寧原本寧死不屈,但在父母與蕭繁的合力夾攻下,最後也只得妥協,乖乖步入禮堂。
——這下,姚氏夫婦成了最大贏家,笑得合不攏嘴!
魚可人與蕭邦自然也參加了他們的婚禮,而接到新娘捧花的卻是同樣也不想步入禮堂的魚可卿。
只見她滿臉嫌惡地想將手中的花束轉送他人,但當了她三年未婚夫的男人卻從頭到尾死盯著她手上的「證據」。
他能不能娶到新娘,就全看這束花有沒有發揮魔力了。
「怎麼辦?我沒接到花束。」另一頭,魚可人嘟著嘴抱怨,事實上是,她連搶花束的行動也沒。
蕭邦親暱地親吻她的臉蛋,「搶什麼!反正八個月後,你是嫁定我了!」
現在的他,愈來愈期待婚禮,愈來愈期待與魚可人組成一個小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