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搖了搖頭,戴上口罩、手套,持著吸塵器開始清潔客廳。
在轟隆隆的吸塵器聲音中,她小心翼翼地避過一些一看便知是價值不菲的古董花瓶,待客廳吸得差不多,她便轉向廚房。
廚房是採用歐式裝潢,中間擺著料理台和餐桌,擋住了另外一頭的視線,色彩大膽而美麗,牆上大片紅藍磁磚橫貼則有些微的加州風情。
她一踏進廚房,雖然隔著口罩,依然有種奇怪的刺鼻味竄入鼻端。
為什麼有人會在廚房裡鋪地毯呢?不是很容易弄上污漬油煙的嗎?打掃起來也很不方便,還容易藏污納垢滋生異味。
紫陌轉頭聞了聞,剛想舉步,發覺鞋底似踩到什麼黏黏的東西,她低頭一看,原來是口香糖。
她立刻推過清潔車,取出一罐清潔劑朝那處黏著口香糖的污漬噴了噴,開始賣力擦拭。
可是這大片硬硬的污漬怎麼也擦不掉,紫陌認真地打量研究了半晌。
奇怪,怎麼口香糖會黏成這麼一大片?而且看起來又不像黏了很久。
她用手背隨意抹去額上的汗水,環顧廚房裡有無稱手的工具,她的眼光陡地落在一把靜躺在料理台上的菜刀。
用菜刀來刮應該有用吧?
她取過菜刀,開始在地毯上刮呀刮,可是菜刀很鋒利,她一個不小心力道沒有拿捏好,菜刀劃破了手套。
「啊!」她驚叫一聲,手上傳來陣陣的痛楚。
鮮血點點滴在地毯上,迅速被吸收。她忍著痛,輕輕脫掉了橡皮手套,只見手掌劃破了一道口子,看樣子還挺深。
〔我真是笨手笨腳。J她小瞼蒼」,強忍著疼痛站起身。
她很快用手帕壓住鮮血泉湧的傷口,想走到另外一頭去沖水,可是當她穿過料理台,眼前的情景卻令她整個人如遭電極。
一個女人僵硬地躺在地板上,慘白的臉濺滿了觸目驚心的血漬,脖子和身上也滿是乾掉的血,她身下地毯則被鮮血染紅。
瞬間,紫陌心臟像被掐住了般,她小臉刷白,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具屍體。
「啊——」她尖叫了起來,發軟的雙腳倉皇地往後退了兩步,隨即跌倒在地。
☆ ☆ ☆
警方趕到之時,紫陌已經軟倒在電話旁,手上的傷口也顧不得壓,鮮血染紅了衣衫。
她臉色蒼白,第一個跑進來的警察還以為她就是被害人。
「小姐……」見她微微動了一下,那名警察才回頭對跟進來的同事大叫道:「她沒死!」
紫陌動了動,困難地道:「我……我不是……死……死者在廚房……」
另外幾名警察奔向廚房,那名警察則訝異地看著她,「小姐,你是……」
「是……我報的案。」她受到的驚嚇不小,喉頭乾澀,胃部也糾結成一團。「她……她死了嗎?」
那警察看著她手上的傷口,警覺地問:「你看見兇手了嗎..」
「我沒……」她拚命吞嚥著口水,強自壓抑住想吐的衝動。「我……」
「小姐,請問你手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另一位警察面色凝重地走了過來,手上還持著用透明袋子裝著的菜刀染了血的菜刀。
「我的傷……」她突然發現兩名警察看她的眼光變了。
冷漠、懷疑、指責……
她心臟倏地一緊,「老天!」
他們該不會……懷疑她是兇手吧?
☆ ☆ ☆
事實證明,他們不但會,而且他們還不由分說就把她捉起來!
直到坐在警局的偵訊室裡,望著透明玻璃窗外忙碌嚴肅的警察們,紫陌渾身冰冷,手腳癱軟,心臟也快停掉了。
坐在椅上,衣服單薄的她輕顫地環抱著口口己,可憐的模樣連偵訊她的警官看了都不忍心,可是她是命案關係人,他不得不謹慎盯緊一點。
「你叫什麼名字?和死者是什麼關係?」
她輕顫了一下,緩緩抬起頭,眼神脆弱如受驚的小白兔。「我……我不認識她。」
「你不認識她?」警官懷疑地重複問。
紫陌深吸口氣,鎮定一下心緒,吞了口口水道:「我是大通清潔公司的員工,今天到那裡做打掃工作。」
「我們的確有看到打掃用具。」警官話鋒一轉,「你是不是臨時起意殺她的?」
聞言,她差點驚跳起身,「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殺人,我……我真的沒有。」
她好害怕、好冷,虛弱的身體再加上飽受驚嚇的心靈,幾乎摧毀了她所有勉強維持的自製和鎮定。
「那你怎麼解釋那把刀上有血?」
「我不小心割傷手。」她急急伸出受傷的手掌作證,「真的……」
警官沒有看她的手,只是研究地盯著她的眼,彷彿想找出究竟是何因素,使得一個看來弱不禁風的女子下手如此狠毒。
紫陌被看得心裡發毛,小手悄悄地收了回來。
「我怎麼知道不是你在殺人之後,故意弄傷自己好脫罪?」
紫陌心一緊,恐懼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人真是我殺的,我跑都來不及了,為什麼還要打電話報警?」
「很簡單,正如我剛剛說的,你想要證明自己不是嫌疑犯。」
她又驚又怕又生氣,緊緊咬著下唇,拚命搖頭。
天哪,他們已經完全認定她就是兇手了。
「你想抓到真正的兇手,還是想隨便找一個替死鬼?」她迎視他的目光,雙手緊握成拳。
警官被她問得有一絲狼狽,「我當然想抓到真正兇手,不過抱歉,你目前就是我們最大的嫌疑犯,這一點是無可否認的。」
紫陌手心冒汗,努力為出口己抗辯,「我真的沒有殺人,我為什麼要殺她呢?我根本不認識她!」
「那屋裡到處都是古董,說不定你想順手牽羊卻被她發現了,所以在緊張之下就動手殺了她。」
「你都已經想好故事情節了,還需要查明真相嗎?」她冷冷地問道,心底一片淒楚。
她在怒海波濤裡挑戰生活,努力不讓自己被巨浪吞沒,身體上的疲憊自是不用多說,人們的輕視欺負就像海裡的鯊魚,不見血腥誓不罷休,她並不害怕,她只是非常非常的疲倦。
媽媽是這樣,老闆是這樣,象徵正義的警察也是這樣。
難道就因為她單純,所以把罪過都推到她頭上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警官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變化,聞言不禁一僵,低怒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冤枉你了?」
「兇手不是我,可是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讓你明白。」她緊緊握著手,貝齒深深陷入唇瓣裡,「既然你不想知道真相,只想隨隨便便找一個替死鬼的話……」 她累了,真的累了,再也不想每天追著錢跑,任憑一家家的塵埃消磨掉她所有的青春,所有的期望和夢想。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寧可在牢裡度過下半生,反正……也沒有人會為她難過擔心掉眼淚。
她閉了閉眼睛,語氣蕭瑟地說:「你把我抓起來吧,還是要把我槍斃也無所謂,活在這世上本就沒多大意思。」
警官直瞪著她,研究著她是否故意用這個方法來引起自己的同情心,可是他發現她眼底充斥著濃濃慼然的倦色,根本不在乎他會怎麼對待她的模樣。
就在他啞然之際,一道經過玻璃窗口的身影驀地停了下來,訝然地看著他們。
杜豫訝裡一地看著偵訊室裡那小小的身影,僵硬地挺直著腰,面容憔悴而淒楚。
他揉了揉眼睛,懷疑由口己看錯人。
會是小丁丁嗎?
當她小瞼微微一側時,他終於百分之百肯定了。沒錯,就是小丁丁。
他忍不住拉住一名經過的警察,蹙眉問道:「請問一下,裡面那個女孩犯了什麼罪嗎?」
那名警察認得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杜豫,連忙笑道:「杜法醫,你今天怎麼有空來……那個女孩是一樁命案的嫌疑犯。」
杜豫的黑眸閃了一閃,「怎麼可能?」
「實情我們也不太清楚,不過聽說她就在命案現場,死者是陳自民的情婦……你知道陳自民嗎?就是那個房地產大亨,他這任的情婦很厲害喔,鬧到他和老婆幾乎快要離婚,由此可見他對這個情婦的重視。」
杜豫蹙著眉聽著。
「剛剛陳自民打了通電話過來,要求立刻將嫌疑犯移送他檢署,還給他情婦一個公道。」
杜豫眸光冷似冰箭,「他以為他是皇帝嗎?警方可不是他手下,得替他情婦報仇。」
那名警察睨了偵訊室裡」眼,壓低聲音道:「可是張警官很重視這件案子,親自偵訊嫌疑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人證物證俱全,那個女孩子想不認罪也不行了。」
「律師呢?她沒有要求律師陪同偵訊?」
「沒有,從帶她回警局到現在,她都沒有要求要打電話,也沒有要求律師陪同偵訊。」
杜豫凝視著她郁然的小瞼,緩緩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謝謝你。」
「不客氣,杜法醫今天是來……」
「你們局長剛好找我有事。」他微笑道:「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