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漾的眸光越發柔和,看著她輕輕笑道:「你就為了這事猶豫不決,睡也睡不著嗎?」
她點點頭。
「這事簡單,我們回影城的途中會經過京城東門,東門的禁軍統領與我有些交情,到時候請他幫個忙,我們再準備足夠的盤纏給她用度,相信她很快就可以尋到夫婿了。」他微微一笑,「這樣好不好?」
她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瞪著他,「就這麼簡單?」
「原就不難啊。」他失笑道。
她傷了半天腦筋的事,沒想到他兩三句話就解決了,而且還解決得這麼完善,衫兒忍不住崇拜地望著他。
「公子,你真厲害。」
浙漾噗地一聲,笑著揉了揉她的發,「你更厲害,住宿客棧都能給你幫到人。」
她雙眼興奮得發光,「那我去跟何姑娘說,請她放心,明天就跟我們上路。」
「好,只是你說完後要快快回房睡覺,受傷初癒,還是要細心照顧自己的身子,千萬別逞強,知道嗎?」他滿眼關切與叮嚀。
「知道了。」她快樂地跳下他的膝頭,回頭嫣然一笑,又急呼呼地往外跑了。
「這小丫頭……」他止不住滿心的笑意。
懷裡,彷彿還留有她身上甜甜的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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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吃了十顆饅頭、喝了三大碗豆漿的衫兒,拍拍滿足的肚子,高高興興地上樓挽了若柳下來。
「我跟你們大家介紹,這位是何若柳姑娘,她跟我們一同上路,是要到京城去的,請大家以後要好好照顧她喲。」衫兒話才剛說完,卻發現愛家班眾人一動也不動,根本沒人出聲,也沒人喘口氣。
原來大家都被一身淡黃秀衣,清艷若楊柳般動人的若柳給懾住了。
浙漾劍眉略抬,眼底也有一絲驚艷,不過他單純出自見到美好的事物時,興起的一抹激賞,並無其他含意。
只是衫兒在注意到大夥看傻了眼的時候,女性的敏感驅使她立刻往浙漾的方向瞥去……心下驀地一酸。
她沒有錯過他眼底的驚艷之色。
剎那間,衫兒猛然驚覺自己會不會做錯了什麼?
她隨即又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不過就是匆匆一眼罷了,又能代表什麼呢?
何況幫人要幫到底,她怎麼可以小家子氣,無故就窄心眼起來?
「何姑娘,你就跟我們坐同一輛車吧。」她強自擠出一朵笑來。
若柳嬌怯怯地點頭,在瞥見高大英挺,儒雅迷人的浙漾時,她的臉蛋情不自禁地紅了紅,頭垂得更低了。
愛暢哥很快回過神來,爽快地道:「何姑娘就放心的跟我們同行,一路上也有個照應。好了、好了,大夥也該上路了。」
由於若柳實在長得太纖巧瘦弱,衫兒忍不住攙扶著她上車,好怕她纖細的身於一個不留神就會給風吹定了。
唉,這樣一個我見猶憐的女子,也難怪大家看傻眼了。
衫兒扶她上車後,跳下馬車就要幫她拿行李,沒想到浙漾大手一拂,包袱就輕輕鬆鬆地挽了起來。
「你上車吧,這個我來就行了。」他可捨不得她出力。
可是衫兒卻誤會他這番慇勤是針對若柳,小臉有一絲黯淡,又急急掩飾了過去。
「公子,那就麻煩你了。」
他又好氣又好笑,「又來跟我客套。」
她吐吐舌,就在要上車時,愛暢哥和月牙嬸扯了扯她的衣袖。
衫兒莫名其妙地跟著他們走到另一輛大車旁,「怎麼了嗎?」
「傻丫頭,你這是引狼入室吧?把一個嬌滴滴的美姑娘往蔣公子身邊放,你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嗎?」愛暢哥小小聲道。
月牙嬸點頭如搗蒜,擔心地道:「是啊,我看這個何姑娘美得教人心動,你難道一點都不覺得危險嗎?」
衫兒心一動,低聲回道:「不會的,她是要進京尋找她的夫婿,再說公子也不是那種見色忘義的人。」
「我們當然相信公子的人格,可是人格有的時候也禁不起誘惑呀!」愛暢哥站在男人的立場示警道。
「這就叫防人之心不可無。」月牙嬸拉著她,小聲叮嚀道:「一路上你可要注意點,別讓人有機可乘了。」
「你們放心吧,何姑娘和公子都不是那種人,我們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傻孩子,別以為人人都像你這麼光明磊落,防備點總是好事,反正咱們又不打算害人。」愛暢哥不住地叮囑她,「記著,為了自己的幸福著想,要放精明點,知道嗎?」
「好,我會注意的。」面對長輩們的好意,她乖乖地點頭。
愛暢哥和月牙嬸這才若無其事地把她推出去,拚命對她擺手,「快去快去,別給人製造機會了。」
衫兒慢慢蹭到馬車邊,原本興高采烈的心情,現在卻沒來由地沉重了,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車簾子掀開,浙漾一臉關懷地盯著她,「怎麼了?」
她眨眨眼,「呃,沒事。」
「來。」他伸出大手,憐愛地笑道:「上車。」
衫兒見著這張笑臉,一顆緊繃沉重的心頓時鬆了開來。
是呀,公子還是公子,怎麼會變呢?都是她自己嚇自己,想太多了。
衫兒恢復了笑靨,歡歡喜喜地把小手放入他的掌心,被他拉著上了車。
第九章
一路上,若柳都含羞帶怯地躲在角落裡,輕輕地扭著衣帶不敢抬頭。
她聽著衫兒和浙漾談笑風生,不禁好生羨慕。
她和相公雖然是青梅竹馬,自幼感情極好,可是生性拘謹的相公就算與她獨處時,也從不多說話,往往就是兩個人相對坐著,你看我、我看你的紅著臉虛度時光。
耳裡聽著浙漾清亮爾雅的談笑聲,她驀地失神了。
她真的好羨慕、好羨慕……
衫兒真是個幸運的姑娘,有這麼多人關心她,照顧她,還有一個這麼細心溫柔、體貼入微的英俊公子伴在她身旁,陪她說笑,跟她打趣。
若柳失神落魄地想著自己這十七年來的日子。爹娘雖然疼她,可是並不瞭解她;夫婿雖然愛她,卻很少聽她的想法,更別說霸氣十足的婆婆了。
一想到這兒,她不禁泫然欲泣了。
衫兒和浙漾拚命說些有趣的見聞想要挑起她的興致,逗她開心些,沒想到卻見她眼圈紅了起來,一副傷心掉淚的模樣,他倆停住了話語,不禁面面相覷。
浙漾斂起笑容,溫和地看著她,「何姑娘,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
「不……」若柳臉紅了紅,急忙拭去淚水。「小女子只是……有點感慨。」
衫兒注意到她用「小女子」改掉了「妾身」的自稱。
這代表什麼?她突然有點不安。
「何姑娘的感慨從何而來?」浙漾素來待人都是溫文有禮,笑語翩然,對若柳自然也一般無二。
可是他的關懷與徇徇儒雅卻是若柳從未接觸過的,她心下一暖,憋在心頭的萬種情愁委屈,剎那間像是找到了出口。
「公子,一樣生而為人,若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竟會落得如今奔波離散的下場……」她嚶嚶低泣,訴說著滿腹心酸,「上蒼未免也待我太不公了。」
衫兒眼眶紅紅,「何姑娘,你不要難過,事情一定會很順利解決的。」
浙漾也溫言安慰道:「要對自己有信心才是,就當作這種種磨難是為將來的團圓鋪路吧,何姑娘生為人上之姿,又溫柔和善,上蒼不至於待你不公的。」
若柳的臉瞬間像敷上了丹粉般,羞紅得好不美麗。
嫁入董家半年來,婆婆的挑剔護罵與生活中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漸漸將她對自己美貌的自信磨滅了,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顆明亮的珍珠蒙了塵,黯淡了光彩。
可是這一路行來,再加上方才愛家班眾人的驚艷眼神,再度讓她燃起了希望的火焰,現在就連這位英姿俊朗的公子也讚她好看……
若柳深深吸了一口氣,情不自禁回給他一朵嫣然笑容。
浙漾沒有什麼異樣的表情,倒是衫兒被這朵美麗到刺目的笑容給弄得心下忐忑起來。
真要命,何姑娘笑起來還真不是普通的絕艷動人,這對她來說真是個大大的威脅。
急急忙忙間,她只想著做點什麼事來轉移浙漾的注意力,別讓他被這種笑容給迷太久了。
「公子,我餓了!」話一衝出口,她巴不得把舌頭給拔掉!
天哪,難道她就不能找點別的藉口嗎?
不過事出緊急,她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藉口來。
浙漾笑了起來,見怪不怪地拿過一個點心盒,「想吃什麼?棗泥餡的酥餅好不好?」
「好。」她好沮喪,不過沒一會兒就被點心的香氣給驅散了,開開心心地探頭過去,「哇,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何姑娘,你要不要嘗嘗?這可是蜂嘩鱈躍城有名的——」
若柳詫異接口,「李家老餅鋪的棗泥酥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