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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蔡小雀

  「公子,你怎麼每回看到我就是提吃的?」她很不好意思地道:「我覺得我都快像母豬了,成天就是吃吃吃的。」

  「不吃怎麼行呢?」他打開一個漆盒,裡頭飄散出玫瑰和松子的香氣。「你前幾天受傷臥床,胃口也不好,人都瘦了一圈,不加緊補回來怎麼行?」

  她感動地望著他,呆呆地接過他遞來的一塊玫瑰松子糕,「公子,你待我真好,都不會嫌棄我吃太多。」

  他輕輕一笑,瞅著她,「你吃得下是件好事,往後你愛吃多少就吃多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必擔心餓著了。」

  「可是這樣會吃垮你的。」她天天這麼山珍海味,又是人參又是燕窩的補身子,再加上她的食量,就算有座饅頭山也會給她啃完的。

  浙漾聞言失笑,把玩著她辮子上的一朵紅蝴蝶花,笑咪咪地道:「你想把我吃垮,那可不容易。」

  「可是……」她還是很擔心。

  他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笑道:「傻衫兒,你吃不垮我的,就別擔心了。」

  「可是——」

  「這糕不好吃嗎?」他笑問道。

  她本能地搖搖頭,「不是,只是——」

  「來,吃一口給我看。」他輕哄著。

  衫兒只得乖乖地咬了一口,「很好吃,只是——」

  「要喝水嗎?」他拿過一旁的銀瓶,打開瓶口的塞子。

  「不用了,我是要說——」她忙不迭的開口。

  他笑意盈盈,「說什麼?」

  她一愣,氣惱地抓抓頭,埋怨道:「哎呀,給你這一鬧,我都忘了我要說什麼了。」

  「既然會忘,就表示那不是重要的事,」他替她拭去唇角的一小塊糕漬,「你昨天說過要教我玩花繩的,今天可不能失言。」

  她噗地笑出聲,眉眼間儘是淺淺笑意,「你是說真的嗎?你一個大男人學什麼打花繩呢?那是小姑娘玩的花樣,你學來做什麼?」

  「陪你玩呀。」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她一怔,心窩一甜,情不自禁低下頭,「會給人家笑的,你不怕?」

  他爽朗輕笑,顯得英氣飛揚,「我是正經拜師學藝,誰人敢笑?」

  「你……」她彎彎的柳眉微皺著,唇邊的笑花卻怎麼也掩不住。「不跟你說了,總說不過你。」

  「再吃一塊糕吧。」他又遞上一塊。

  衫兒低頭吃著糕,覺得那香噴噴、甜蜜蜜的滋味不光是在唇齒間溜蕩,甚至還悄悄沁進心底深處去了。

  哎呀,怎麼會這樣呢?

  ☆ ☆ ☆ ☆ ☆ ☆ ☆ ☆ ☆ ☆ ☆ ☆ ☆ ☆

  傍晚時分,他們一行人在一個不大不小的城鎮落腳住宿。

  愛家班眾人嘻嘻哈哈地拎著行當包袱就往客棧裡去,浙漾牽著衫兒的手,也優閒地散步進去。

  愛暢哥不愧是班主,早跟掌櫃的打了招呼套好交情,找了幾張靠裡頭的桌椅,張羅著眾人坐了下來。

  吃過飯後,愛湊熱鬧的團員們成群結隊跑出去玩耍了,就剩下浙漾和衫兒。

  浙漾一直瞅著衫兒,看得她一陣臉紅心跳又茫然。

  「有飯粒黏在我臉上嗎?」她連忙摸著瞼。

  「不。」他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道:「你吃得很乾淨,只是……還餓吧?」

  她的臉蛋倏然火紅了起來,「呃……」

  討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雖然知道他並不介意她的大肚量,可是她好歹也是女孩子,當然會想在喜歡的人面前保留一點形象的。

  衫兒忍不住有些懊惱和失落。

  他那麼完美,長相英俊,脾氣好,人溫柔,又親切,一身尊貴氣質,看來就是豪門望族的世家子弟,無論從頭算起還是從腳算起,隨隨便便拔根寒毛都比她高貴太多了。

  她也好想做一個能配得上他的好姑娘,只是她除了吃可以贏得過人以外,其他根本沒有哪裡比人出色的。

  再說用吃贏人,好像也不是什麼很光榮的事,尤其以一個姑娘家來說。

  浙漾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心情,揮手招來店小二,溫文有禮地笑道:「麻煩幫我們送一桌席面到天字一號房,有勞了。」

  「是。」店小二得了賞銀,歡天喜地的張羅去了。

  「公子,你不必額外再這麼做的。」她抬起頭,有一絲失神。

  她真的好矛盾,歡喜公子關心她的肚於溫飽問題,卻又討厭自己變成一個只會吃的酒囊飯袋。

  萬一有一天,公子拿她和別的女子相比,發現她真的太差太差了,根本不值得他這般疼惜照拂,到時候,公子會不會毅然決然地離開她呢?

  衫兒的小臉微微蒼白,心下也微微疼痛起來。

  第八章

  衫兒和阿笨姊,以及兩個跑龍套的小姑娘睡在天字第一號房,寬敞的臥房裡幾個人睡得好不快意。

  只是睡到深夜,衫兒突然被一陣隱隱約約的啜泣聲驚醒。

  她睜開眼睛,在黑暗中眨了眨。

  她是在作夢嗎?怎麼好像聽見有人在哭?

  衫兒斜望窗外,看到冷月的光芒淡淡灑進窗內,那哭聲並沒有止歇。

  她渾身的寒毛陡然一豎,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該不會是……住到黑店,遇到女鬼了吧?」她的小臉白了白,緊緊地掐著棉被邊緣發著抖。

  以前她也聽過有的客棧不太乾淨的傳聞,還有一些發生在深夜的鬼故事,只是這大江南北的闖蕩過來,卻從沒有真正遇到這種恐怖的事,而今天該不會……她頭皮漸漸發麻了起來。

  她輕輕地推了推阿笨姊,後者只是翻了個身,還險些壓到她。

  「哎呀!」她急忙摀住嘴巴,害怕給鬼聽見,到時候真飄過來嚇她怎麼辦?

  她的膽子只有一丁點,禁不得這麼左一嚇右一嚇的。

  可是怕歸怕,人的好奇心一起,卻是八丈城牆也擋不住,她還是忍不住傾耳過去細聽,想要聽出這哭聲是打哪兒傳來的。

  咦?好像不是在這房裡的,是隔壁房間傳來。

  邊發著抖,衫兒還是慢慢下了床,披了衣裳穿上繡鞋,偷偷摸摸地貼靠到薄薄的牆壁旁。

  「是個姑娘在哭。」她一愣,隨即暗罵自己笨,「當然是女鬼啦,難不成還有男鬼哭的?」

  她雙腿有些打顫,想要躲回床上假裝沒這回事,只是那姑娘一點也不像傳說中的鬼哭得那麼可怕,反而是嗚咽含淚,楚楚可憐的樣子。

  會不會不是鬼,而是個姑娘家受了什麼委屈在低低飲泣?

  衫兒猶豫起來,「到底要不要去看看呢?」

  這三更半夜的,她著實有些怕,但一想到那位姑娘哭得這麼委屈,她又忍不住想要去探個究竟。

  最後衫兒還是一咬牙,心一橫,推了房門溜出去。

  大不了瞧苗頭不對,拔腿就往天字五號房衝去,公子就在那裡,肯定會救她的。

  她摸到了隔壁房,輕輕地敲了兩下門。

  啜泣的聲音倏地一頓,一個略顯驚惶的輕柔聲音響起——

  「是……誰?」

  咦,會回答?

  衫兒摸摸怦怦跳的胸口,覺得安心了點,自言自語道:「還好還好,會出聲,是女鬼的可能性就大大減低了一半。」

  也不知她是打哪兒聽來的邏輯道理,不過衫兒自己可是放心不少,輕聲問道:「我是住你隔壁的房客。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或困難?不然怎麼更深夜重了,還獨自在傷心?」

  房內沉默了半晌,就在衫兒的心跳又提到喉嚨口時,裡頭總算又出聲了。

  「姑娘,真是對不起,打擾你清眠了。」女聲溫柔似水,柔弱有禮。

  衫兒一聽就大起好感,一股打抱不平的衝動油然而生。

  「姑娘,你要是有什麼困難,我會想辦法幫你的,你就別傷心了。」

  「幫我?」女聲微訝,不敢置信地輕語,「你真的能幫我嗎?」

  衫兒一拍胸脯,慨然地道:「包在我身上。你快開門,有什麼事大家一同商量,總能想法子解決的,躲在房裡難過只是白白傷身罷了。」

  「姑娘,你真好。」女子感動道。

  沒一會兒,房門輕輕開啟了,一張清麗絕倫、我見猶憐的臉龐露了出來。

  衫兒看呆了,「姑娘,你好美……」

  女子的臉蛋略微一紅,更顯清艷。「姑娘取笑了。」

  「怎麼會是取笑?」衫兒自慚形穢,忍不住握住她的手道:「姊姊,你好美,我是說真的。」

  跟她一比,衫兒覺得自己就像雜草長在牡丹花旁,說有多不起眼,就有多不起眼。

  「姑娘。」女子眼圈一紅,柔柔地道:「女子首重德行,容貌又算得了什麼呢?」

  「話是沒錯啦。」衫兒這才想到自己的目的,「對了,你為什麼這麼傷心?」

  女子領著她進了房間,衫兒本能打量著四周,發現屋裡打理得一塵不染,只是房間很小,而且看起來她已經住了有一段時日了。

  女子斟了一杯茶水給她,歉然道:「對不住,簡陋得很,連杯熱茶也沒有。」

  「不要緊。」衫兒接過,關心地問:「你在這兒住了不少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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