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爹娘給我的玉鎖……你見到它就會像見到我一樣」——還有……請你幫我照顧……梅家班所有的人……他們是我的家人……」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玉鎖扯下,塞進他的手中,然後毅然決絕地扳開他的手指。
「公子……我愛你……」她癡癡地微笑著,隨著顏辯的屍身往無底深崖墜落。
「阿昭——」霜節的世界登時破碎成千千萬萬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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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城 風樓
霜節靜靜地坐在窗邊,眸光清冷地望向窗外繁花錦簇的景致,憔悴的臉龐上絲毫表情也沒有。
只有在望向手心緊握著的玉鎖時,他的臉上才會綻開一抹淒涼的笑容。從那一天後,他就把這個玉鎖緊緊攢在手掌心裡,從來沒有放開過。
他多想也這樣緊緊地握住阿昭不放,可是最後他還是失去了她。他遵照阿昭的心願,將梅家班留置在影城賽馬會中,成為賽馬會的專屬戲班之一。
只是失去了阿昭,所有人就像失去了靈魂,再沒有人有心情唱戲,就算是偶爾表演,也像是幾個笑不出來的傀儡娃娃,勉強在台上伸展手腳罷了。
賽馬會的最高至尊馬老爺子納悶不已,孫子怎麼帶回來一團沒有花旦的戲班,而且戲又唱得那麼爛,可是當他知道個中緣由後,這才明白為什麼孫子突然變得這麼落寞,也不禁為那個素未謀面就失去的孫媳婦而難過。
賽馬會上上下下的人變得躡手躡腳小心翼翼,人人心情都因少主人的消沉而難受不已。
馬老爺子更是自責,若不是他和金蔣兩個老傢伙的詭計,孫兒又怎麼會遭受到這樣嚴重的打擊呢?
眼看著再半個月就是他的六十大壽,他卻不怎麼熱中想辦壽宴了。
唉!不過今天早上蔣家送來了一個大禮物,這份厚禮讓馬老爺子打結的銀眉倏地鬆開,又非常非常有興致辦他的六十大壽壽宴。
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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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節待在風樓裡,對著玉鎖發呆。
「少爺,吃飯了。」總管馬拉羔在外頭敲門。「今天的菜色不一樣,你一定愛吃。少爺,快點出來吃飯了,要不然小的讓人給你送進去好不好?」
「不要吵我。」他冷冷地道,眸光緊鎖著玉鎖。
失去了阿昭,他什麼都不想要了……食物是什麼?不過是維持生命的一種方式,可是他連命都不想要了,還要食物做什麼?馬拉羔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少爺這半個月來都是這樣,若不是夫人每天說好說歹地逼少爺吃一點東西,恐怕少爺早就倒下了。
難道還要他再去驚動夫人嗎?夫人每次一勸完就抹著淚哭個不停,然後也跟著食不下嚥,最後還不是要驚動到老爺和老太爺、老夫人來勸。
不過今天應該不必走到這個地步吧,因為老太爺神秘兮兮地跟他說,今天以後大家就可以鬆口氣了。
可是哪有什麼不一樣?他現在還不是一樣要苦口婆心地勸少爺吃飯。「少爺,老太爺說今天有新菜色呢,要你非吃不可,不然就要倒掉了。」
「倒掉。」霜節躁鬱地道。
「要把—百顆饅頭統統都倒掉嗎?」馬拉羔最後使出殺手鑭,說出「通關密語」。
不知有效無效,老太爺說倘若再請不動的話,就把這句話給丟出來。
霜節倏然一震,疾聲叫道:「你說什麼?」
今天新來一個廚子,說做的一百顆饅頭絕對合少爺的胃口……咳咳,這是老太爺要我說的。」馬拉羔指指自己突然被掐住的脖子,嗆咳了一聲,「你要不要先放開小的的脖子?咳。」
少爺的動作怎麼這麼快?他話都還沒說完,他就打開門衝出來了。霜節飛快放手,改成緊緊握住他肩頭搖晃著,雙眸燃燒著狂野的火焰,「你說什麼?新來的廚子做一百顆饅頭……你們在耍我嗎?」
「公子,你怎麼突然變這麼凶了?」阿昭一身粉紅色衣裙,手裡端著一盤雪白圓胖的大饅頭,納悶地望著他。
「阿昭?!」現在換成霜節呆住了,連話都說不出來,「你是……」阿昭眸底盛滿了對他深深的思念和依戀,不過她先跟馬總管笑道:「總管,辛苦你了,這兒我來就好了,少爺一定會吃飯的。」
馬拉羔點點頭,「阿昭姑娘,那就交給你了。唉,脖子被掐這麼一下,也不知道有沒有事,我得去找蒙大夫看一下。」
蒙大夫者,姓蒙名古也,一手治跌打損傷的功夫可了不得,若是他的脖子扭到還是淤青,蒙古大夫一定能幫忙治好的。
馬拉羔嘀嘀咕咕地走了,霜節卻還是呆在原地;雙睜渴望卻不敢置信地瞪著阿昭。
最後還是阿昭軟軟的小手握住了他,將他牽進房間,然後把門合上。「公子,你瘦多了。」她心疼地審視著他,小手輕撫著他清減許多的臉頰,「可憐的公子,為什麼都不吃飯呢?我聽馬爺爺說,你這半個月都是這樣。」
霜節被她柔軟溫香的小手一碰觸,終於清醒過來,他雙眸緊盯著她的小臉,顫抖著手握住了她,「阿昭?」
「是呀。」她嫣然二笑。
「你真的是阿昭?」他屏息。
「就是我呀。」她忍不住撫摸他的額頭,擔心地蹙著眉道:「少爺,你沒事吧?」
「你真的是阿昭?不是他們用易容術騙我的?」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阿昭噗哧一笑,卻感動不已地望著他,「公子,你真的好傷心好傷心對不對?你對我的這份心,阿昭恐怕只有用盡一生的愛才能報答你了。」
他的眼眶倏然湧進了淚水,「阿昭?你真是阿昭?」
「我真的是阿昭。」她噙著歡喜又感動的淚道:「你有好好的留著我送給你的玉鎖嗎?」
霜節這下子完全確定了,他大叫一聲緊緊地抱住她,狂喜到無以復加。「阿昭,真的是你,我沒有失去你……」
「是呀,你沒有失去我。」她偎在他胸前,喜極而泣,「我說過,就算是下輩子,我也會找到你,跟你白首偕老絕不分離的。」他狂喜地輕撫著她,雙眸怎麼也不肯稍稍離開她的臉蛋,「你是怎麼活下來的?看著你掉入山崖的那一瞬間,我整個人像是跟著死去了。」
「我也以為我一定沒命了,沒想到山崖下面正好有人,有個好厲害的年輕公子救了我,他就這樣飛身上來,好像一隻大鳥,接住我以後又落地,卻是一點事都沒有,我以為他是神仙,他笑著說這叫絕頂蓋世的輕功……」她想起那一日的情景,還是覺得好神奇。「後來他問我叫什麼名字,怎麼會跟一具屍體掉下來,我統統告訴了他以後,沒想到他竟然說……」
霜節緊張地看著她,「老天,這位恩人是誰?我一定要好好的報答他。他說了些什麼?」
阿昭嫣然一笑,「他說他叫蔣浙漾……呵呵,好好玩的名字,他還說他是你的好兄弟,我以為他騙我,世上怎會有這麼巧的事呢?後來他跟我說了你的小秘密,包括你一遇著女孩就會噴嚏連連,我這才相信了他。」
「浙漾救了你?!」霜節睜大了眼睛。
真不愧是他的好兄弟。
可是浙漾在山崖底下做什麼?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那裡?
種種的疑問和迷團把霜節的腦子都搞混了,他眼底滿是疑惑。阿昭搔搔頭髮,不好意思地笑,「是呀,是他救了我,可是我沒問他為什麼會在那邊,只是求他可不可以帶我去找你,他說他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但可以將我托給可靠放心的人帶來影城。」
「浙漾可能還沒完成任務吧。」他沉吟,「只是他把你托付給誰?他怎能確定你會平安無事回到影城呢?」
不能怪他到現在還緊張兮兮,因為事不關己,關心則亂啊。「他把我交給一個叫游有愚的先生,然後游先生就帶我回來了。」她溫柔地笑道,「游先生說他正好要到影城參加馬爺爺的壽宴,所以就順道把我帶來了。」
「金陵盟主游有愚?」他驚歎,「此人俠名震天下,也難怪浙漾放心將你交付給他。」
而且重點是游盟主今年七十歲了,當阿昭的祖父都綽綽有餘,相伴到影城也不至於叫他喝醋了。
浙漾果然是好兄弟,連這個也顧慮到了。
他忍不住輕笑起來,連月來眉宇間的郁色一掃而空。
阿昭,幸好你回到我身邊了,否則我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才好?」他深情地望著她,心有餘悸地道:「幸好你沒事,幸好你遇著了浙漾……」
她滿足地歎息了一聲,攬緊了他的腰,「我也好慶幸回到你身邊,否則這漫漫人生,我都沒有活下去的力氣了。」
「幸虧老天讓我們再度擁有彼此。」他捧起她的小臉,憐愛深情地吻上了她的唇,「我永遠永遠不會再讓你離開我身邊了,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