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天嗎?是的,他也怨過,怨過之後,他低頭、他活下來,她也準備低頭?向生存低頭了嗎?
「你希望我怎麼做?」歎口氣,他準備向懷中女孩妥協。
希望?哼!希望是有錢人的收藏品,像她這種人不配。
恨不恨?恨啊!恨上蒼加在她身上的不公平。既然上天不幫她,好!她幫,她的世界不再有王子,長腿叔叔在她生命中滅絕,從現在起,她靠自己。
使盡全力推開「余邦哥哥」,她低頭用力拔掉點滴,不顧鮮血噴滿衣裳、棉被,她下床、轉身,撞向身後的一堵牆。
求死的心是絕對,她用盡力量期待死亡。
骯髒才能活嗎?沒關係!她不介意能不能活下去;非要受控於別人,才能保有生命嗎?那麼,她就把命給他們,從此誰不欠誰,她是她——純淨輕靈的姜盈心。
虥哥呆立在原處,盈心的舉動讓他大大折服了,他對這個女孩衷心佩服。
低身抱起她,探探她的鼻息,輕淺的笑揚起。
好吧!就依她了。
這一天,盈心用她的舉動贏了她的未來,也教了江虥豐一課——人生操縱在自己手中,只要他想、他用全力去做,總有一天,他會讓自己跳出泥沼。
第三章
二○○三年的春天,對天衡來講,是個幸運的季節。
他經營的嬰兒食品成功地推進亞洲各國,下一步,他計畫向歐洲推展。
天燁也漸漸從天語的死亡中恢復過來,他願意再回度到台灣這塊傷心地,接手公司。
可柔順利取得研究所的學位,幾年下來,她談過幾場不太順利的愛情,難過地對天衡說,不管是不是到了三十歲,決定一畢業就嫁給天衡當妻子,結束遊戲人間的花花公主生涯。
天衡沒反對,兩家的長輩一起飛回台灣,為他們籌備訂婚典禮。事業婚姻走入正規程序,天衡到此,算得上是春風得意。
再回頭看看盈心,七年的時間她也沒有虛度。她成為知名舞廳的紅牌經理,賺得的錢五倍、十倍地還了虥哥的恩情。
只要有應酬經驗的男人,都曉得在羅吉斯緹爾有個叫作「火鶴」的女人,生得風情萬種,想要成為她的入幕之賓,沒有上億,就別站出來現醜。
火鶴不是明星,卻比明星更有架式,曾有導演找上她,想邀請她拍電影,她只是冷漠地笑說:「你付得起三億的話,再來找我。」
有關她的傳說不少,聽說她和一般風塵女郎不同,她是不太笑的,不奉承、不討好,只是幾個眼波流轉便把男人的心勾得死牢,多少男人見過她一面後,回頭竟拋妻棄子,捧出大把鈔票想來包養她。
更聽說有男人見了她一面,像被鬼附了身,一日不上門捧場,便全身不對,幾十萬、幾百萬砸下去,只求她一眼青睞。
當然,這些傳說,謠言成分居大,但火鶴的魅力由此可得知。
不過,有些事倒不盡然是傳說,根據有內幕消息指出,舞廳是由一個橫跨黑白兩道的虥哥出資開設的。
之前,他開的是妓女戶,手下幾百名紅牌,每天為他賺進大把鈔票,後來,色情行業抓得緊,他改行開舞廳,檯面上的和檯面下的是兩碼事,然而,強逼女人賣淫的事情已成歷史。
不管怎樣,他生意照做,這兩年,還計畫站出來競選立委,搖身一變成為為民喉舌的官員。
也有人傳說,火鶴是虥哥的女朋友,有老闆這個大後台,要帶她出場談何容易,所以想想可以,別太認真了。
「走嘛、走嘛!帶人家去一次嘛,我好想看看酒國名花長什麼樣子。」可柔拉扯著天衡的袖口耍賴。
說透了,可柔的要求根本是無理取鬧,只不過天衡從沒有拒絕過她的要求。
「先把戒指挑好了,我們再去。」天衡提出條件。
今天出門,他們的工作是挑婚戒,距離訂婚日期不到十天,拍婚紗、挑喜餅,印請帖的工作持續進行。
在台灣住了將近七年,他們有許多朋友是不能不發喜帖的,所以他們打算在台灣和加拿大各舉辦一次婚禮。雖然瑣碎麻煩,但看見雙親忙得這麼快樂,天衡很開心。
自從天語過世,他們很久沒像這樣展露笑容了。
所以他和可柔約法三章,他可以依她所有事情,但是她必須配合自己,在最短的時間裡生下一個寶寶,因為他珍惜父母親的笑容,但願新生命的加入,帶給他們新希望。
「這個好不好?」
可柔把對戒拿到天衡面前,他點噗頭,可柔眼光一向很好。
「就這個。」天衡掏出金卡,交給店員。
「你知道怎樣的女人才可以當酒國名花嗎?」可柔老話重提。
天衡對這個話題一點都不感興趣,敷衍笑笑,不想回答。
「第一羅!酒量要好,聽說那個火鶴千杯不醉,哪個男人想灌醉她,門兒都沒有。
「再來,要長得夠美,就算美的不夠,至少要美得有特色。很多人都說,火鶴那種美會讓人心靈突然變得澄澈,自己像被天使救贖,洗滌去一身罪惡。
「你相信世界上有這種事情嗎?我不相信!但說不相信,為什麼又有那麼多男人願意為她拋棄家庭?」
「都是誇大浮華之言,不過是個妓女,沒什麼好特別。」冷嗤一聲,天衡痛恨自甘墮落的女人,明明四肢健全,何必靠出賣靈肉為生?
他不曉得這些嫌惡,來自於失望——對一個陽光女子的失望;更忘記,這些偏見,是從一個養母對女兒的批判之後養成。
「別說大話,說不定你見過她,也要拋棄我這個可憐的未婚妻,改弦易轍。」
「你的想像力過度膨脹。」
「是嗎?要不要打賭?」
「無聊。要不要再多挑幾條搭配項鏈?」他簽下帳單,將紙袋交到可柔手中。」
「不要,我的珠寶多到可以開珠寶店了。」可柔對於那些墜墜鏈鏈的一向不感興趣,她喜歡自自然然的自己。
「對了,你可以挑一條鏈子給火鶴當見面禮,說不定她會對你另眼看待。」可柔繞來繞去,話總繞在火鶴身上。
他沒回話,只是笑盯著她。
「你看我做什麼?我是在指導你獲得青睞,又沒說錯話,多少男人捧著大把鈔票送到火鶴面前獻寶,人家還不理會呢!」
「你現在指導的對象,是你未來的丈夫。」他指明事實。
「就當作是……婚前的特訓好了,假設這些風塵女子,你看多、吃多、玩多了,自然會對她們免疫,這樣子的話,我們的婚姻豈不是更有保障?往後,我不用像那些『董娘』一樣,濃妝艷抹,一天到晚擔心老公被壞女人搶走。」
「你希望我在婚前這段日子看多、吃多、玩多?」斜望她一眼,他實在不理解可柔頭腦裡裝些什麼。
「船坐多了自然就不會暈船,何況我今天要帶你搭乘的是頂級豪華郵輪,保證你值回票價。」
「請問,今天太平洋風浪幾級?」
「什麼?」可柔沒聽懂。
「要是風浪太大,我先去買幾顆暈車藥,免得暈到不省人事。」他調侃她。
「怕被火鶴吃了嗎?」
「預防勝於治療總沒錯。」
「放心啦!她有強烈的職業倦怠。上你?算了吧!她不會無聊到加重自己的工作量。」搖搖頭,她勾起他的手臂,臉倚在他肩膀上,笑容可掬。
「你是對我有信心,還是對那個火鶴有信心?」
「嗯……都有!」圈住他的腰,他是個體貼人的好男人,從小到大,都是他在挺她、罩她,有夫如此,妻復何求?
揉亂她一頭長髮,天衡把她帶出珠寶店。
他很疼她的,就和天燁疼天語一般。小時後,天語黏天燁,可柔黏他,兩家父母常常說,這兩對青梅竹馬長大不曉得變成怎樣。
在天衡還不懂得青梅竹馬代表什麼意思時,他就暗下決定,他要照顧可柔比天燁照顧天語還用心。
慢慢的,年歲漸長,可柔一直在愛情中翻滾,失望傷心比喜悅快樂多,於是累積足了經驗,她告訴天衡,愛情沒什麼好嘗試的,試來試去只有一個滋味,那就是酸澀。
她的話提醒了天衡,沒錯,他這輩子沒碰過幾個動心女子。不!嚴格來講,他只對過一個叫曾盈心的女人動心,但僅僅一面、一場聊天、一個謊言,他的失落就持續很多年。
所以,愛情不值得費心,愛情經不起爭執、誤解、謊言……愛情累人,愛情是所有負面定義彙集出來的東西。他想開也看透了,此生有可柔相伴,對他而言,足夠!
他不再去追逐愛情,他盡心於事業,可柔給他婚姻,幾年後他們會有孩子,財富、名氣、地位、婚姻、親情……一個男人該有的都有了,他不想去奢求其他不相關的東西,別忘了,他是個最實際的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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