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了?可柔還好嗎?」盈心問。
「她沒事,你呢?」她的蒼白讓他心揪。
「我……」她語頓,明明有一大堆事情想告訴他,但真正面對,她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怎樣?」他在她眼裡看到徬徨無助,就像她衝進雨夜那次一樣。
「你說有話要和我談。」盈心提出他離開前,他們正要進行的事情。
是的,他們該談談孟余邦在她心中的位置,是否無法被取代;談談孟余邦在她心裡存了什麼定義。
天衡在思索該從何處啟頭時,盈心猛地想起她允下的承諾,想起他認定可柔比她重要,想起他們即將在下個月結婚……好吧!他提不出來的話題由她來開頭。
「我想分手。」
四個簡簡單單的字從她嘴裡說出來,轟炸得天衡的知覺全然喪失。
她居然要分手!?光只見孟余邦一面就能促使她作出如此重大的決定!?
天衡火大,冷冷地站直身子,坐到離她遠遠的地方。
「為什麼要分手?」沒有溫度的聲音凍得她全身發顫。
「因為我們不合適。」
他的顯赫家世、他的事業、他的名流朋友,都容不下一個妓女成為貴婦人。
「你從什麼時候發現我們不合適?」他隱忍住節節上升的怒火。
「從我們交往的第一天起。」她的頭腦混沌極了,偏偏他老要問她一大堆問題。
「為什麼那時你不提出分手,現在提?」
冷冽的眼光掃過去,盈心縮縮身子,她不認識這樣子的聶天衡。在她印象中,天衡溫柔又親切,他體貼得讓所有女人欣羨她的奸運,是不是那時他愛她,所以溫柔,現在,他已經不愛了?
他不愛她了,他愛誰呢?當然是愛可柔啊!他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們要一同走過大半個人生,他當然要愛她。
「我很早就提過了,我說『愛情止步』,我說『把握當下,不要計畫未來』,我也說……」
「夠了!你敢說這段日子裡面,你沒有改變過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他控制不住情緒,朝著盈心大吼。她怎可以作踐他的愛情!?
是啊!她無語,她有改變過,但是社會觀點不變、輿論不變,她的改變沒有意義,他們仍是兜不起來的圈圈。
「你說!是什麼東西,什麼人,讓你再度提起這些奇怪的想法?是孟余邦嗎?」他握住她的肩膀猛烈搖晃,搖得她頭昏腦脹。
「這關余邦哥哥什麼事?」她不懂,真的不懂。
「余邦哥哥?叫得真親熱。說!你們進行到哪個步驟?牽手、接吻,還是上床?他付你錢了嗎?你有沒有給他打折優惠?」他氣到口不擇言。
噢……原來,他始終在意她的身份;原來,對她,他始終鄙夷;他看輕她的人格、看輕她的身份,儘管有愛情作掩護,仍掩蓋不了他的真正想法,所以隨便一個男人、一個名字,就讓他有充足藉口來作踐她、逼她分手。
聶伯伯說得對,他無法忍受別人指著他說他的媳婦是酒國名花,恐怕……恐怕他也無法忍受吧!他們的幸福只能一時,無法一世……
抹去淚,他要栽贓就栽吧!反正無所謂了,最終結局不過就是分手,要分手了,用什麼理由藉口都一樣。
「他沒有付錢,他值得。」
後面那三個字強烈地刺激了天衡,他步步向前,她緩緩往後,他想殺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戳刺,刺得她遍體鱗傷。
「你再說一次。」字從他牙縫裡一個一個擠出來,著火的心想燃燒起全世界。
「他值得。」她沒退縮,照著他要版本演。
話一出口,他的大掌鎖上她的咽喉,逐地收縮,她的臉漲成紫紅色,她不呼救,空靈的眼睛看著他,一瞬不瞬。
他瞪她、她望他,兩個相愛的人用眼神決裂他們的情意。
狠狠地,他鬆開手,一拳揍向她身旁的牆壁。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的為什麼一句比一句大聲。
「不為什麼。」
輕輕搖頭,她不曉得是哪裡出錯,不是該他來向她談分手嗎?不是該她苦著心、淚流滿面,當個委屈受害者嗎?為什麼他那麼憤慨?可是……無論哪個環節出錯,最終,他們就是要分開。
心緊緊地痛著、扯著,密密麻麻的錐子刺得她體無完膚……她好痛……
她的痛在於她放任自己對愛情沉淪,她的痛在於她看不清楚世情,她的痛在於她不夠認分,她是風塵女,一輩子的風塵女子啊!
「姜盈心,你真的很可惡!」放掉她,天衡恨恨地轉身。
她可惡?望住他寬寬的背影,她貼在牆邊。該說什麼?能說什麼?只要舉高手臂,她就能觸及到他,問題是……他們中間隔著迢迢千里啊!
天衡看見桌上的即期支票,他抓起支票,倏地回身,拿到她面前問:「這是孟余邦用來買你的價碼?區區兩千萬,我給得起啊!」
「這兩千萬我用來賣斷你的愛情。」她的愛情……斷了……被這張支票斷得一乾二淨。
「我的愛情?只是我的愛情?所以從頭到尾,你都不認為那是你的愛情?」
「我們這種人沒有資格擁有愛情。」
貶低、再貶低,她把自己貶進地獄,那麼身體的痛會超過心痛,她就會忘記有這樣一個男人、一段愛情。
「你們只配擁有金錢嗎?」說著,揚手他把支票撕成碎片,朝她面前灑落。
千千萬萬碎片像翩翩蝶舞,在她面前飄落……她不想說話、說不出話,身體的疼痛一陣強過一陣,慘白的雙唇想泣訴悲慼,但茫然的心不發一語。愛情,誰說愛情是長久事情?
「不必心疼那兩千萬,我會給你更多的財富,畢竟他用的是二手貨,我用的才是原裝品。」他用最低劣的方法傷她。
她是商品、她是商品,她是可議價商品……對啊,她一直都是,只不過她太天真,以為這些日子,她又重新主宰命運。
牆壁支撐著她的身體,她不要倒下,不要在他面前扮演弱者,只差一步她就成功了呢,她就成功地將他推離自己,完成她對聶家雙親的承諾……
「回去鄭可柔身邊吧!她比我更適合你。」
「你這句話代表什麼?把我塞給可柔?成全我們?姜盈心!我再不會受你的騙,把你楚楚可憐的態度給我收來,不要裝偉大想成全誰!說透了,不就是找到新戶頭,想轉移目標。風塵女子多無情,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他對她的咆哮,她聽不清楚了;他對她的輕視,她也看不見了;她真真實實地看見,他受傷、她痛苦……雖然她並不明白為什麼……
「對不起。」輕吐出三個字,她氣喘吁吁。
「我不會原諒你,一輩子都不會!」他恨恨說。
「沒關係……我無所謂。」
她不在意自己是否被原諒,對於他,她在意的是,可柔能否帶給他更多幸福。他和她一起,不會幸福,他選擇家庭、親人才是正確。
「你當然無所謂,有了孟余邦,你想要什麼會得不到?」話像劍鋒,刷過她,纍纍傷痕、斑斑血跡,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他走出休息室,砰地一聲,門被用力帶上,大大的震動拉回她的知覺。他走了、他走了……遠遠地……離開她的生命……
很好,橋歸橋、路歸路,他是商業鉅子,她是紅牌名妓,兩條線再度被拉回平行。再見呵……永別呵……她無緣無分的愛情……
雙腳一軟,眼前模糊……她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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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羅吉斯緹爾仍如往常般繁華熱鬧,江虥豐坐在吧檯邊,看著今夜穿梭的小姐和客人。
這是他留在這裡的最後一夜,酒店轉手賣了一個好價錢,明天起羅吉斯緹爾有了新主人。回首,看著帶他發跡的酒店,回憶無數。
「虥哥,這位小姐說要找火鶴姊。」小畢帶來一個女客。
他細細打量對方,穠纖合度的身材、姣好五官,她的聰明全寫在那雙圓瞠杏眼上。她是不屬於這種場合的人物,她……太明亮。
他打量人的時候,可柔也同時打量他,他長得很高大,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兩道又濃又粗的眉毛,他和溫文儒雅的天衡是全然不同的男人,不過,他有型的外表實在挺吸引人。
「小姐水哦!你是新貨啊!來來來,我點你的台,陪我喝一杯。」
酒客的手未搭上可柔肩膀,還沒看清楚前,江虥豐兩個動作對方,就讓躺在地上哀哀叫。
「帥!你可以當武打明星。」可柔拍手叫好。
江虥豐明白自己的動作太魯莽,對方不過是個搞不清楚狀況的酒客,他毋須出手殘暴,可他就是無法忍受他的髒手落在那女孩身上。
斂起情緒,他冷冷問:「你來這裡,有何貴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