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有著延伸出去的露台,約有七八坪的空間,簡單的長條桌,一把椅子,桌面上小小的陶器上有一抹紅,迎著輕盈的海風品茗或小寐,煞是閒適。
她比他會過生活。
「呵呵,我就聞到陌生人的味道,大老爺,你是誰啊?」一件小可愛,一件短得露出半個粉臀的熱褲,手中卻拿著古典的團扇不時扇呀扇的荷眼,無聲無息的出現。
「我剛搬過來,就住隔壁。」奧伏羲有些炫惑。她輕盈得像一陣風。
「我叫荷眼,是可娣的室友。」她跳上露台,平衡感極佳的把兩條光滑的大腿跨在平台上乘涼,「我是狐狸精,真的狐狸精啃!」她笑嘻嘻地。
第四章
說自己是狐狸精?這世上還真是千奇百怪,什麼樣的人都有。
「你好。」奧伏羲無可無不可的頷首。
「我會吃人。」荷眼的眼神裡有著一抹難得的認真。
「哦。」他的聲音很淡,有股司空見慣的坦然。
「你不怕我吃你的肉,喝你的精血,讓你化成一堆白骨?」
「中國古典神話小說裡面的妖精鬼怪有情有義,不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狐狸精益惑人心,不過,人心不動,誰能迷惑得了誰?」!」
荷眼嫵媚的眼睛滑過一絲異彩,繼而撇撇好看的嘴,「不好玩,拐不動你,你……奇怪,真的有股很熟悉的味道,我發誓我見過你。」
把他說得像某種鮮美得叫人難忘的食物似的。「謝謝你的讚美。」他四兩撥千斤。
「呵呵,你是怎麼進來的?通常可娣不隨便讓人進來她的地盤的。」她長腿一彎,落地後就扭著小蠻腰往他身上靠近。
真是怪異,他身上的味道錯不了,她要再近些聞一聞。誰知道一轉身,呂可娣就站在她後面。
「他是我請進來的客人,荷眼,不可以沒禮貌!」她盤上卷髮,用一根木筷子固定,戴手套的雙手各端著一盤香噴噴的海鮮炯面。
「規矩、規矩,我又不是小狗,老是叫我注意禮貌!」她雙手趴伏在奧伏羲肩膀上,卻被他不著痕跡的卸下來。
呵呵,無所謂,確定了。
「嘿嘿,你長高,也長大了。」荷眼聳聳肩,吐了吐舌頭,帶著瞭然的神情等吃飯。
奧伏羲牽扯一下唇,什麼都沒說。
「你們……打什麼啞謎?」看見荷眼把身體倚上他的時候,呂可娣的心臟不由自主的緊縮了下,卻還是輕輕的把可口的食物放到桌上,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他聳了肩,僅此而已。
「見者有分,我也要吃。」荷眼耍賴的手段也沒多高竿,跟幼稚園裡的小鬼有得拼。
「狐狸精不食人間煙火的。」呂可娣好心提醒她。是她多疑嗎?怎麼覺得他們兩人怪怪的。
「你大小眼,我就是要吃。」有白食可嗟,不吃白不吃,吃了變白癡……那再說嘍。
「好妖精是不能嘴饞的。」
「鳴嗚……你明明知道我這妖精不倫不類的,離家出走一次都會迷路,找不到家回去,要不然哪需要在這裡看你的臉色吃飯!」她這等妖精比人還像人,不只是說謊的高手,還懂得用眼淚扣動人心。
「廚房裡還有一份。」明明沒少過她一頓飯,卻愛扮可憐,這也是狐狸的性子嗎?
荷眼破涕為笑的跑進跑出,沒一下子,手上又是喊燙喊香的多了一盤海鮮炯面,她開心得像極了找到食物的小狗,哈哈哈的一邊吹涼,一邊摸耳,一邊狼吞虎嚥。
剛才的風情萬種根本是用來唬人的,她的本性跟孩子差不多,就像冰糖棗子,外表的冰糖看似堅硬,一撥開,裡面是柔軟酸甜的果肉。
奧伏羲聞著自己的那盤面。
「好香。」剛才那些葵瓜子根本不夠墊胃底。「這盤子也特別。」
一小株紅白相間的梅花樹靜靜貼在瓷盤上,用它最美麗的姿態襯托芳香的食物,不喧賓奪主,傲然自得。
「自己燒的。「她笑笑。
「別出心裁,用這麼好的藝術品來吃飯會不會被天打雷劈?」他衷心讚美。
「哈哈,你少逗了,再美麗的東西還是要拿來用,一旦被物投就沒意思了。」呂可娣才不管這些,只要她看中意就拿來「配菜」,把自己的心情顧好了,才能製造出更上層樓的餐具啊。
奧伏羲咻地一聲,把蝦仁跟麵條吞進嘴巴,用最直接的方式表示他的贊同和捧場。
「你信嗎?荷眼說的話。」她很少讓朋友到家裡來,為的就是荷眼。也許他剛剛沒有聽清楚弄明白,她有必要提醒他。
「信啊,為什麼不?」他再扒了兩口面,眼睛發亮,她的手藝真不賴,番茄的香味滲進了海鮮,洋蔥的甜亦非常吸引人,像這麼適合他口味的東西,吃兩盤都沒問題!
他沒有非我族類的想法嗎?呂可娣咬著筷子暗忖。
「天地之大無奇不有,只要把心放寬,不能因為我們的眼睛沒看過就說沒有,這樣,就沒有不能接納的事了。」他用筷子比了比她面前的面,要她趁熱吃。
哦哦,他出乎意料的開明,入世的生活,出世的思想,讓她突然鬆了好大一口氣,整天陰晴不定的心因為他的話整個淨空,舒爽開朗了。
不知道這時候,可不可以對他提起他家的那面白玉屏風?
不妥當吧,感覺好像有企圖才請人家吃飯,而且他們的交情仍是薄弱得可以,還不到什麼話都可以說的地步。
她心思輾轉,不見奧伏羲已經把海鮮炯面吃得見底,並起身隨手把盤子拿進廚房沖洗。
她欣賞自動自發的人。荷眼睜著一雙太過閃爍亮麗的眼眸,瞧瞧廚房口,又瞄瞄身旁神情凝重的呂可娣,嘴角勾起一抹叫人起疑的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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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眼,其實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麼要跟我在一起?」呂可娣喃喃的聲音不大,卻很清楚。
當初她在那間老店裡偷走的,只是一個玲瓏可愛的狐狸造型玩具,哪知道後來竟變成活生生的美女跟她要吃要喝,偶爾還把她浴室裡的橙花精油泡澡泡光光,比人還愛美。
「我愛用國貨咩。」
她可是純種的中國狐狸精,就算要找個主子,也要帶有中國血統的人,那些洋鬼子她沒一個看順眼的,好不容易碰到黃皮膚黑眼睛的人……好啦,可娣的眼睛是混血的褐色,這有什麼好計較的?反正,就是看她順眼咩,願意跟著她,誰管得著!
「算你有眼光!」
「呵呵,好說好說!」應該說這時代像她這麼傻的人類很少了,呆呆的供她白吃白喝不說,有時還任她欺凌。
主子、玩具,玩具、主子,嘿嘿,荷眼伸伸懶腰,愉悅的在沙灘上翻了個觔斗。
「你要回家的事包在我身上,告訴你喔,我在伏羲氏的屋子裡有看到很像你說過的那面屏風,白白的,上頭連刻畫一間像樣的房子都沒有,你確定那地方能住人?」不能回家很苦吧,像她,連想回去的地方都沒有,乾脆不想了!
「這種事你就別管了,我自己有辦法。」
兩個人的對話隱約被沙沙的海浪聲給模糊掉,被暗影層層籠罩的巖壁下是平緩的沙灘。
晚上的海邊,海浪時大時小,太陽沒了,沙灘不若白天燙熱刺腳,呂可娣所居住的這社區裡怪住戶不少,各有各的生活,可是數來算去,像她這樣日夜顛倒的人還是少數,半夜三更,也只有她會帶著幾罐啤酒還有自己的心情到這裡來。
說來好笑,有時候她曾想,不知道是潮來潮往看她,滿天星斗看她,還是她在看它們?
突出的礁石上,啤酒還沒開,一旁趴著已恢復本尊模樣的荷眼,她的外型就跟一隻黃金獵犬沒兩樣,只是身上的毛髮更為華麗,趴著趴著,吹著海風的她舒暢得露出肚皮睡覺,四腳朝天。
「這些年還好有你在。」拿起一罐啤酒拉開拉環,呂可娣淺淺的喝了一口,口氣帶著麥子發酵的味道,不曉得是說給荷眼還是自己聽。
就算荷跟不怪她,多少年來,心中的罪惡感並沒有除去,它深入心底,混雜著其他更擾人的噩夢,糾結纏繞,變成渾沌夜裡無眠的根源。
「我們是孽緣……」冰涼的啤酒沁人脾肺,「敬你!」她朝荷眼晃了晃啤酒罐。
「你啊,一口醉的人,少喝點。」半閉著眼的荷眼提點。
「我知道啦。」
藉著朦朧的月光,她發現前方雙腳陷入沙裡的人影正接近她們。
「你還沒睡覺?怎麼跑來啦?」近些,看清了來人輪廓,是奧伏羲。他身上帶著沐浴過的清香,一件簡單的無袖衫,夾腳涼鞋,隨意卻瀟灑。
他有一副好身材,胸肌結實,線條好看。
「這麼晚不睡的人不只我一個嗅。」他帶笑,神情朗朗。
「夜貓子又多出一隻來了。」她大方的讓渡地盤,示意要他坐下。
「我會打擾你嗎?」
「你已經打擾了。」呂可娣出讓一罐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