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露出沮喪又無奈的淺笑,讓他心酸。
「於是,我在愛情裡來來去去,卻還是孤單的一個人。」
愛情可遇不可求。
是啊,不可求,那要被動的等到什麼時候呢,白髮蒼蒼,還是歐巴桑的年紀?那樣的年紀就只能封箱送進博物館等著長蜘蛛絲了。
「哈利的存在起碼讓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起碼有人知道我這個人。」
「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對他並不是很公平,或者,你曾經仔細去問過那個徐哈利對你真正的感覺嗎?」奧伏羲中肯的就事論事。
橫刀奪愛不是他會做的事情,他希望的是她能夠認清自己的真心所在。
一對男女要是互相沒有好感,怎麼可能生出火花來?但是真正的愛情除了激情的火花,還需要更多深層的東西。
「還有,你不是孤單一個人的,絕對不會是!」在她額上印了個吻,他遏阻自己想更往下探的慾望。
吻一個人也會上癮的,尤其是她。
「我問過,問了太多次,他不想說,我想……」她反趴在他的大腿上,因為覺得舒服,忘記這裡是人來人去的公園,「他要的是溫馴服從的人,不是像我這種想法過多的女子。」
徐哈利就像一個池塘,只有她在丟石頭,池塘卻從來不給回應。
奧伏羲讓她安然的枕著,移動大腿不讓刺眼的太陽曬到她。
「哈哈,我不應該背著他說他壞話的,是我不適合他。」
在那天爭吵後,他們形同分手了,依照徐哈利的傲氣,她相信他會像他那支手機一樣,消息全無的,不會再主動打電話給她了。
「我這樣算不算失戀?」她突然很認真的問。
「你說呢?你有這樣的感覺嗎?」他很巧妙的打著太極拳。
呂可娣按住自己的胸口,空氣中有好幾秒的沉寂。
她感覺不到。
「沒有耶。」她輕輕說。
*-*-*
其實,她大可不用踮著腳走路的。
即便這間屋子的隔音不算頂級,但赤著腳走在原木地板上又能把誰吵醒?
半夜,原本是她工作的大好時光,然而,為了能夠每天早上準時起床給奧伏羲做早餐,她不自覺改了當夜貓子的習慣。
人真是奇妙,只要心甘情願,不管做什麼違背自己以前習慣的事情都不覺得苦。
以前天天要安眠藥才能入睡的惡習好像減輕不少,偶爾照鏡子,眼圈下的黑影也逐漸被健康的氣色取代。
可是今晚她又恢復了以前睡不好的情況。
打開廚房的電燈開關——
「這麼晚……睡不好嗎?」聽不出來帶有睡意的聲音,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奧伏羲揚著頭,注視穿著白色棉質內衣褲的呂可娣。
她那一頭長髻發有些凌亂,一半散在胸前,一半落在背後,臉色因為倦意顯得有些蒼白。
「對不起,把你吵醒了,我起來泡杯咖啡喝。」沒見過這麼喜歡睡客廳的人。
「又做噩夢了?」他起身,走到廚房。
「嗯哼。」她總不能說,除了那一夜在他的擁抱下睡了一場好覺以外,她的睡眠仍是零存整付,睡得零零落落。
「別喝咖啡,傷胃,我那天看見你抱著胃叫痛。」拿下她手中的湯匙,他從櫥櫃拿出一瓶可可粉,舀了幾匙在杯子裡,加上牛奶,衝上熱水,然後將杯子遞給她。
「你什麼時候買的可可粉,我不知道家裡有這東西?」熱可可加上牛奶的香味溫暖了她。
「我覺得你不適合喝咖啡,就去買了。」理由簡單得不需要解釋。
「我想去海邊走走,你陪我好嗎?」
「現在是七月,半夜出門遊蕩會不會被路過的人當成魔神仔?」他開玩笑。
聞言,呂可娣不禁露出微笑。
連她自己都感覺得出來,跟伏羲氏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她的笑容有增無減,完全不同於跟徐哈利在一起的時光。
她知道她跟徐哈利的愛情死了。
「這社區住的都是正經的家庭,像我們這麼瘋的人不多,你大可放心!」啜了口香噴噴的可可奶,讓它沿著喉嚨流進冰冷的胃,她感覺到真正的溫暖。
「我要是穿著大老爺四角花內褲去咧?」
「只要不是美軍捐獻的米粉大口袋就可以了,否則,要是遇到巡邏的管區警察……」
「拜託,那是古董好不好,說起來……我爺爺好像有幾件,你要看嗎?我可以跟他商量一下。」他逗她。
「少來!」轉來瞪去的跟睛充滿了因為感情而甜美的面孔,雖然呂可娣不自覺。
「我是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犧牲奉獻咩。」
「那我絕對發誓說不認識你!」她答得可溜了。
說來爆笑,他穿四角花內褲是偶然被她發現的,之後他乾脆堂堂正正的把它當成家常衣服,不時穿著在她家四處走動,就算被威脅要是長針跟要他付醫藥費,他也依然故我,還覺得能刺激到她樂得很。
「只要我認得就好。」他的話別有深意。
她設察覺他話中的意思,吆喝著,「走啦,走啦……」把空杯往桌上擺,她拉著奧伏羲出門。
*-*-*
防波堤外的沙灘,被千古不變的月娘溫柔的照映著。
「咦,椅子被人動過手腳耶,不知道哪個好心人士做的好事?」呂可娣好奇的說著。
他們兩人的私人寶座本來只是那塊先前撿到像椅子形狀的流木,現在椅腳的地方被人加了支撐,還把粗糙的地方打光磨平,坐起來舒適許多。
奧伏羲用食指指著自己,像小狗巴望得到主人誇獎,偏偏她一直裝傻,東探頭,西探頭,就是不去瞧他的臉。
「我啦,我、是我,我弄的啦!」等到耐性全失,他乾脆跳到她面前,把她的臉蛋抬起來,與他面對面。
她無表情的臉繃不到半秒鐘,便噗哧一聲笑出來,「我當然知道是你,除了你,誰有那好功夫啊!」
「你這壞心的巫婆,欺負我這善良的人!」他吼叫,伸手去搔她的胳肢窩。
「哇,救人喔……」
「朗朗乾坤,看誰來救你!」
「你錯了,錯得離譜,現在是大半夜,朗朗乾坤是指白天好嗎?」她到處跑,脫了鞋子,笑聲如銀鈴。
「啊,仗著你比我在台灣多住幾年,挑剔我的國文喔。」他追逐著,把笑聲拋擲在無涯的海上。
「對了,你是哪兒人?」呂可娣回過頭問,旁邊的海浪丟來一波細碎的泡沫,濺上她的腳躁。
「英國。」
她輕快的腳步躓了下,「我們這樣,算是他鄉遇故知嗎?」
「不過,我十幾歲就離開那裡了。」
「家人呢?」
「都在英國。」
「說說他們好不好?我想聽。」
奧伏羲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兩人面對著無垠的海面,「總有一天,你會見到他們的。」
呂可娣轉過頭去看著他溫柔的側臉,杏子般的眼睛波光粼粼,如現下的海色。
「怎麼辦?」他呻吟。
「啥?」
「我又想吻你!」色狼也罷,色胚也好,這樣的氣氛下能把持住的男人,根本不能叫男人。
沒有得到她的許可,他接收了她紅艷如花的唇瓣。
輕憐蜜愛後抑不住體內乍然湧起的情潮悸動,他擁住她,雙雙倒向柔軟的沙灘。
月兒傻傻的撤著銀光,海面像渲染過的水墨。
第七章
奧伏羲說的「總有一天」,不料竟這麼快到來……
「大老爺的車聲,他回來嘍。」細格子窗口旁,有「人」趴著提供身旁的夥伴最新的第一手消息。
「你別露馬腳,要是被發現就慘了。」抓著他的衣領,另一個「人」又拖又拉的把他從窗台上扯回原位。
「別拉我,我不能喘氣了。」
「叫你安靜你還大聲嚷嚷!」
「可是,我就是怕他咩。」
「沒膽量!你別忘了我們是妖精。」
「我沒忘,我也沒忘我們賴在人家家裡幾百年。」兩個穿寶藍色肚兜的中國陶瓷娃娃你一言、我一語,除了頭上的髮型不同,高度、臉蛋、眼睛瞇成縫的討喜表情,簡直就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
「你真丟我們雙胞胎的臉。」三綹小童的氣勢比二綹小童要凌厲許多.看起來很有大哥風範。
「誰跟你雙胞胎,我只是倒霉跟你一起在康熙年間製造出來好不好?!我是正品,你是瑕疵品。」兩綹小童才不認這門親。
「咚!」暴力的三綹小童出手教訓他。
「你打我的頭!我最恨人家打我的頭了,會越打越笨的。」他委屈極了,卻不知道要反擊。
「打你是為你好,你知道什麼叫愛之深責之切?就是這樣……咚咚咚嘀咚……」三繕小童簡直把他的頭當冬瓜敲。
「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輕冷的聲音才響起,兩個中國陶瓷娃娃各自覺得身上肚兜一緊,被外力提高起來。
「是你們,又打架!」奧伏羲輕鬆的分開兩個努力睜開眼還是只有一條縫的小童。
「他罵我。」惡人先告狀,從古以來都是這樣。三綹小童踢出一腳,幸好兩人距離遠,要不然兩綹小童又要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