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八福的村子就是這樣被屠……
「我知道,我不會讓這種事在黑山堡重演。」
「大當家的……」
四喜驚疑不定。
「你信我嗎?」
四喜堅定的點頭。
「那就是了,這七天,足夠我們準備迎敵了。」
「可別把我晾著,我也有份!」管惟獨仍是涼涼的口吻,但其中的慎重卻不容置疑。
「你就算想晾一邊去我也不會同意的,我要你利用這七天的時間,把山堡裡的補給品,包括兵器、糧食儲存至能供應一年的份量,這一戰過後,黑山堡可能需要長期的封山。」管孤鴻心裡有譜。
糧食的部分,黑山堡能自給自足,稻米、家畜,山上也有供應不盡的野獸,所以並不需要擔憂。
「封山?」
這可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大哥,你不會是想……」
「我就是這麼想,現在正好春天,山上的水源地正值溶冰,他們要是敢來,我用水攻。」
雖然如此一來會破壞了黑山堡對外的唯一一條通路,可這樣也好,乘機讓被覬覦的黑山堡消失,也不失休養生息的好機會。
「我馬上去辦!」管惟獨一點就通,時間便是金錢,他刻不容緩的走人。
四喜也隨之走了。
管孤鴻回頭卻看見阿房佇立在門邊,眼神憂愁。
「都聽見了?」
想必是。
她點頭。
「打戰不好,以暴制暴。」
「有很多事情不是我們能選擇的,就如同命運。」他不想瞞她。「這一仗,非打不可。」
他們走出春綢的家,一路上依然雞鳴狗鬧,安居樂業的好景象。
「軍人擅長的就是打戰,就算我們能贏,恐怕也要花很大的代價。」她怎能不擔心,怎能不忐忑。
「我不做同歸於盡的事,我要的是花最少力量,求最大成果。」
「你保證?」
「我還可以寫賣身契。」他頓了下。「我知道了,你擔心我對不對?」像是發現什麼有趣的事情,管孤鴻居然笑得十分開懷。
阿房瞪他。這還是剛剛正經八百的男人嗎?
「你的辦法好像都在肚子裡了?」
管孤鴻微微笑,笑中帶著血腥。「相信我就是了。」
「我信!」她堅定的點頭。
* * *
這還是阿房第一次來到宮宜家暫居的廂房。
宮宜家略帶驚訝的看著造訪的她,也沒有請她進去的意思。「有事?」
「黑山堡要打仗了,為了姐姐的安全,我派人送你下山。」她不是黑山堡的人,不應該把她捲進來。
「你少替我決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把自己管好就好了!」官宜家皺起優美的柳葉眉。
「為了你的安全……」
「命是我的,我要留下!」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脫口而出。
阿房錯愕的看著宮宜家。
「怎麼?大當家說我想留下來多久都沒意見,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姐姐會長住下來嗎?」阿房絞起了手,眼中掠過細微的感情。
「怎麼,不成嗎?」她挑釁的說。
「太好了……」
宮宜家全身一顫。「我告訴你,你別肉麻喔,把眼淚給我收起來。」她哭個什麼勁,「我又還沒死。」
阿房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但是臉上綻放的是很美麗的微笑。
* * *
下意識地往身邊一摸,是冷被,本來應該還睡在她身旁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人走了,他卻在她的身邊用被褥摺起條狀,想來是為了防止把掉下床當家常便飯的阿房,在抱不到人的時候滾下地去。
她睡眼惺忪的爬起來,恰巧跟闖進來的春綢照了面。
「我就知道你還在賴床,黑山堡被不知道打哪裡來的人包圍住了,頭子要我們全部集合到議事大廳去。」
阿房立刻清醒了,一邊匆忙的著衣一邊問:「那……他人呢?」
「帶著二當家還有幾個親信到水源地去了。」拉著阿房的手,兩人匆匆離開。一來到議事大廳,果然一屋子的人,大家都把這裡當臨時避難所了。
才片刻時間,她已經從許多人的嘴巴裡聽見楊旗軍來勢飛快,不到六天就已經在黑山堡山下。
雖然黑山堡對外的道路只有一條,四周都是險峻的山谷高巒,但是殘兵流寇的數量無法算計,何況還有熟知地形的段飛龍帶領,一個時辰內已經從山腳殺上山腰了。
管孤鴻一知道對方開始攻山,就撤走了亭哨的衛兵,他們所到之處,不會看到一個屬於黑山堡的人。
而老弱婦孺則集中在議事大廳中。
「他到水源地去準備做什麼呢?」阿房急得跳腳。對了!他提過要用水對付敵人。
要引大水必須埋設油料管線,他居然去從事那麼危險的工作!
阿房悄悄離開人群,走到別人看不見的角落。
她,從來沒有這樣擔心過一個人。
握住手腕,她的眼往外瞟……水源地是在哪個深山?她沒問過,管孤鴻也不曾對她說過,然而,這時刻,她心愛的男人卻在那不知名的地方……
她不能出去,要是在這時候出去,勢必只會給孤鴻添麻煩,她必須忍耐。
阿房讓自己蹲下,蹲成一尊守候祈禱的石像。
另一廂——
努力揮兵進入的喊殺聲響徹雲霄,因為過於自信,沒有哪一個人去注意山上不尋常的噪音。
那聲響像雪球翻滾,起先微不足道,接著爆炸四起,原先冰封的水源地被炸出了破洞,源源不絕的水尋到了缺口,爭相湧出。
遇樹折樹,遇砂帶泥,滾滾的水勢夾帶可怕的泥沙滔滔傾下——
本來想要把黑山堡踩成平地的千軍萬馬,看見了威力驚人的大自然力量——
想逃,已經晚了,挾著冰泥石砂的水勢如黃河潰堤,把阻擋它的障礙物全然無情的帶走。
管惟獨從高處往下眺望驚心動魄的景象。「真可惜,可惜了這些樹木。」以後要花上多少年才能長成這片光景?
「只要我們有心,不怕。」管孤鴻往棧道走。往後要收拾的殘局可不只這些,要做的事會多得叫人無力多想呢。
「大哥,你說得真輕鬆。」
「因為我有你這個得力助手啊。」
他真愜意!管惟獨覺得自己大哥……也太過愜意了吧?
「回去了,發什麼呆呢?」管孤鴻很用力的拍了他一下。
「走那麼急做什麼?」
「那你慢慢走吧。」他出門的時候阿房還在睡,這會不知醒了沒,不知道會不會又掉下床?
所以,他們必須盡快的回黑山堡去。
「孤……鴻……」曲折的小路是獵人打獵時的捷徑,陡坡險阻,他卻看見阿房不畏艱難的正往上攀爬。
她全身髒污,身上布著細碎的小傷痕。
「你沒事。」衝上前的她也不管手上的泥就往管孤鴻身上探。
她終究不放心,要自己在安全的地方心情備受煎熬,那樣,她一刻也待不住。
「你怎麼來了?」那麼崎嶇難行的路,就算大男人也要花上好幾個時辰才能上來,她是怎麼辦到的?
「我不放心你。」她全身沒一塊乾淨的地方,可是看在管孤鴻眼中卻覺得她美麗非凡。
「沒事了。」
「對啦、對啦!我大哥不會有事的!」吃味吃到要翻掉的人出聲了。老是讓他這樣的單身漢看別人親熱,真是不公平!
阿房這才想起還有第三者。
「下山吧,你還走得動嗎?」
「嗯,可以。」看見管孤鴻平安無事,她的心情放鬆下來。
「我不介意貢獻出自己的美背給阿房姑娘使用。」管惟獨就是愛看他大哥橫眉豎眼的樣子。
「我要是一腳把你踢下山,你會不會覺得這樣比較快?」管孤鴻可不會允許別人來染指他的專權。
「不用、不用,我雙腳健全,我先走了……我想山下的大家一定很想念我,我先走了。」他很識趣,帶著其他人先下山。
兩人相視,會心一笑。
路不好走,被大水還有雜本土石沖刷過更是寸步難行,但是兩人互相扶持,一步堅定過一步。
「這樹林好漂亮,我沒來過。」驚險已過,樹稍臨風,不知名的鳥聲調啾,清冽的空氣叫人心曠神恰。
「以後我要常跑山上修水道,你可以同來。」
嘩……「那我要趕快同春綢說,請她幫我做一雙結實好穿的鞋子。」
管孤鴻不得不笑。她真是實際又老實的個性,別人想的是如何的風花雪月,她想的卻是一雙鞋。
也罷!就因為這樣,才彰顯得出她可愛吶。
「嘿嘿,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裡。」山道上,鑽出個泥人,是渾身狼狽的段飛龍。
別說他本來就長得其貌不揚,被大水還有泥濘糟蹋過以後更不能見人,幸好是在大白天看到,要是晚上,連「魔神」都會被嚇跑。
管孤鴻用身體掩住阿房。
「你想不到我會在這裡出現對不對?嘿嘿嘿……」段飛龍猥瑣的笑。
他一直笑,直到皮肉抽筋,卻不見管孤鴻回應,半晌大概也覺得無趣聲音戛然而止。
「你犯了很大的錯誤。」管孤鴻實在不想跟這種人講話。他明明警告過他別再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