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不動就生氣對身體不好。」像她,一氣就暈。
「你知道我是誰?」陌生人也能說一堆話,她果然是不知人心險惡的嬌嬌千金女。
「知道,」她溫婉的眉揚了起來。「你是人,不是來取我性命的死神。」
他穿黑色的衣服真好看,彎彎的眉順著細長的眼安伏著,單眼皮使他渾身散發神秘的晶冷氣質,即便全身肅殺的顏色也不損他出眾的儀表,不過給人一種不容易親近的感覺,一頭黑赤摻雜的頭髮用紫金色的繩線系成辮子。
他淡漠的開口,「你知道自己命不長?」
她點頭,對亂驚虹的直言不諱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她這身病骨,使得身邊的人只能小心翼翼對待,誰也不敢對她發脾氣,甚至多說一句重話,然,他卻那麼直接。
「你很凶。」
「我不需要對你客氣。」
「也對,你不欠我什麼。」
亂驚虹又不說話了。
沒有意義的言詞,解釋只是浪費精神。
步弭愁轉了轉眸子,屋子的清涼讓她舒服許多,雖然房間裡的藥料多到讓她頭昏,但是她又不能不需要這些薰藥。
要是她的身子爭氣點,她寧願忍受炙熱卻能夠讓人身體強健的日曬。
「你是我爹的食客吧?」才幾句話她又覺得喘。
「我是妖魔鬼怪。」
她低低的掩著嘴輕輕笑了出來。
「好久、好久沒有人講笑話給我聽了。」
亂驚虹面對她那雙渴望的眼,不禁心想,到底她寂寞了多久?
「我不說笑。」
「不打緊,你人好,不惱我,我就很開心了。」
她有多久不曾跟花花以外的人講話了?想不起來。
其實想不起來也不要緊,反正她大部份時間都病著,總是昏昏沉沉的,睡了醒,醒了又睡,身子好些時外面就有一大堆人等著她看病,幫那些人看完病之後,她又病了,生活一直這樣重複不斷。
也不知怎地,那些萬頭鑽動的病人老是害她病了又病,沒完沒了。
「聽我講話很無聊對不對?花花每次都聽到打瞌睡。」她垂下睫羽,心中多少歎息沒有人知道。
亂驚虹沒有特殊的表情。
「花花是我的侍女。」她突然補充一句,怕他不清楚。
「我對你的侍女沒興趣。」
「是嗎?」
驀地,亂驚虹察覺到「有人來了。」凌亂的腳步聲,此巨龍還要吵。
「不要緊……是花花。」整個步府只有一個人走路這副模樣,她知道花花給她端茶、送點心來了,陪她說話解悶。
話說完,她一抬眼,亂驚虹已經無蹤影。
「小姐、小姐……」大嗓門的花花進來只看見微微敞開的門窗,還有滿室的徐風。
☆☆☆☆☆☆☆☆☆
離開死寂的別院,亂驚虹回到他暫時落腳的東跨院。
這時的大唐帝國四方平定,具有包容外來文化的博大氣魄與雄渾的國力,頻繁的中外文化貿易交流,造就充滿自由和朝氣蓬勃的氣氛,不斷的吸收、引進;不斷創造、革新。
就在這樣的潮流下,別有用心的步亭雲學起諸賢王的禮遇賢士,亂驚虹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他收納其中。
家中賓客如雲,對於有意在他府邸寄居、求發展、施展抱負的人他更是來者不拒,為了他強烈不為人知的企圖心,他忍著食客眾多,驚人的開支,硬著頭皮支撐。
然而,他一個二品官,一年領來朝廷的俸祿也不過三萬石米糧、三萬白銀,府中花錢如流水,當然不夠用。
他需要用別的方法賺錢。
步弭愁是他掙錢的方法之一而亂驚虹就是因為身懷鑄鐵絕技,而被她父親收為食客。
武器,是鞏固國家軍隊的根本。
繼青銅時代,鐵是武器的原料,不只唐朝的天子下詔在全國各地尋找砂鐵,這也是亂驚虹的使命尋找砂鐵產地。
有了砂鐵產地,就能製造更強大的武器。
一隻雪白的鴿子在他屋裡的紅木桌面上散步。
說起來,步亭雲是大方的,步府的食客每個人都有一間房。
他抓起信鴿,它粉紅色腳下果然繫著一隻小捲筒,筒中有他需要知道的消息。
快速看過紙箋上的字,他燃火燒掉。
「爺。」
無聲無息,屋裡牆壁突地映上一道藍影,跟著響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東西不在藏寶塔裡面,不過,我在塔頂有個意外收穫。」亂驚虹知道他會來。
「屬下馬上去準備。」
「三更時分。」
「瞭解!」
藍影瞬間消失,牆壁恢復原來的樣貌。
亂驚虹如老僧人定,眸中閃動的光芒讓人識不清。
第二章
這樣的地勢,誰都不會發覺隔著一條溪是一個私人林地,以及上頭立著擅入者死的石牌子,蓊蓊鬱郁的林地再過去有一片沙丘,這是亂驚虹的目的所在。
沙丘是凹凸不平的,中央凹陷處佈滿斑斑紅紅不知名的礦石。
想當然耳,這塊沙地是私人產業,屬於步亭雲的。
不過這塊寸草不生的沙地既不能耕種又位處偏僻,他忙著勾官結黨,哪來時間管理。
地年年月月的荒廢在那兒,直到亂驚虹發現這塊寶。
經過一夜辛勞,天色接近將白未白之時——
「你這傢伙,我只不過來探望你,就被抓來當苦工。」露出大半肩膀依舊汗水淋漓的軍破痕抹抹臉。
「我們是兄弟、死黨,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事我第一個就想到你,不過你不用太感謝我,只要幫忙幫到底就可以了。」
上半身光裸的亂驚虹不輸軍破痕一頭一臉的濕,他守著橫洞,那兒,熊熊的火焰提煉著過於龐大而挖不出來的隕鐵石。
洞中堆滿木炭,又造了排氣孔,利用自然強風把火力往裡頭吹送,這樣一來不管隕鐵石埋得多深,都可以就地煉製成鐵器。
軍破痕歎了口氣,「我這樣幫你,要被青鱗知道絕對會罵死我。」一直對著橫洞送木炭單調又無聊,嘴巴也渴了起來,不如練練嘴皮子,增加口水分泌。
「我沒有拿刀押著你來。」
「去,挑撥一下也不行。」
「你無聊加三級!!」
「是是是,我無聊,但起碼我不再過問天上人間的事,而你還在第耳天的陰影裡逃不出來。」
聽他這麼說,亂驚虹並不生氣,他冷嗤,「你告訴我,天上人間是毀了,但是,我們哪個的心是自由的?」
所有人都以尢罪惡的源頭毀去就能得到自由,然而,跟著他們長大的暗影無所不在,或許他們掙脫了表面的假象,可在內心深處,自由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真正來臨?
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有。
既然他的命運是這樣,他不想逆天,就這樣過下去吧。
他鑄鐵,為的仍然是替第耳天打造天下無敵的武器帝國!
「/,不談這個。好奇怪,是不是我耳朵壞了,竟然聽見女人唱歌的聲音。」軍破痕可以對任何事部漠不關心,唯獨女人,只要有一丁點粉味、聲音之類的,他的鼻子、耳朵比獵犬還靈。
亂驚虹眼睫動了下,一個始終守候的影子馬上鑽進林子,瞬間消失。
「呵呵,那個人的身手還是數十年如一日。」軍破痕對亂驚虹身邊的人如數家珍,也難怪,他們一共有六人,從小穿同一件褲子長大,身邊有誰出入,就跟自己的指頭哪根長、哪根短一樣清楚。
「你的也不差。」
「我哪有,我的武功天下無敵,才不需要親衛隊!」
「男人你是不需要啦,因為你身邊的女人要組成一個軍團就綽綽有餘了。」亂驚虹將今夜最後一根冶好的鐵從爐口拿出來,泡入準備好的大水桶裡,鐵遇水,滋聲連連,濃煙四起。
軍破痕一拳擊向左手掌心,嘿嘿直笑,「我就知道你吃味,多少年過去,沒女人緣的你真悲慘,想我天天左擁右抱,美人香味四溢,神仙也沒我快活!」
「是啊,快、活、不、了、了。」縱慾過度的人死得快咩。
軍破痕還是不以為意,一副皮皮的模樣。
同時間,去又回的藍影雙手空空不說,還全身濕透,模樣極為狼狽。
亂驚虹雙目閃著冷光。
「是誰?」
藍影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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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樹下有一灣流水,溪水潺潺,幾塊天然的石板是村婦洗滌衣服的地方,這會兒,雖然不到卯時,一個小姑娘已蹲在那兒,一邊用棍子敲打衣服,一邊高興的大聲唱歌,儘管水花四濺還是快活異常。
照她那種拍法,手下的衣服可能壽命都不長,還有破爛之虞。
她唱呀唱的,自得其樂得很,一個不經心,棍下的衣服就跟著水勢流去,她急急探身想往前撈,不料準頭沒抓好,整個人像青蛙似的跌進水裡,濺起老大的水花。
喝了水,滿身濕,她並不在意,覷了覷四下發現無人,她索性泡進水裡頭,水的冰涼舒服叫她開心尖叫,看見身上的衣服因為水漂了開來,更是自得其樂的笑成一團。
她的聲音像黃鸝鳥兒,又是叫、又是笑,還抓著衣服在水中團團轉,開心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