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掉腳邊的布料,梔兒可不想在這裡坐以待斃。
「我要回家。」
「要是鱗的速度夠快,應該是不成問題的,要是他發覺得慢,事情會變成怎樣,我也不能做主。」她空洞的眼眺向遠方,這盤棋究竟誰輸誰贏,還是個未知數。
又是這樣!梔兒對金撲朔迷離的說話方式實在無法接受。
「你要我待在這個鬼地方起碼該給個理由。」發現金的眼睛跟一般人不同,心中雖然震撼莫名,為她可惜,卻也讓梔兒浮出一線希望。
對不起了!悄悄以腳勾起一綹白紗,用手承接,她心裡頭拚命的對著金道歉,然後發動了攻勢。
不知道是金輕敵,還是根本沒預料梔兒會這般強悍,她纖細的頸子已經被跟她膚色相差無幾的布料給纏住。
「帶我離開這個鬼地方!」梔兒勒緊白紗,威脅道。
金的個子非常高就,要制住她不如想像中容易,不過,已經賭上一把的梔兒哪有可能輕易放棄,只好在心裡第一百次的對著金說抱歉。
「山腳下的迷宮至今沒有人走出去過,恕難從命。」
「騙人!那你是怎麼進來的?別告訴我你長了翅膀從空中飛過來。」
「當然不是,我們都由地道出入。」她無所畏懼的指著她方才現身的地方。
梔兒怎麼都看不出門道來。
金輕歎一口氣,「獅頭的眼睛是掣鈕,同時按下眼珠,門就會打開。」
她……也太合作了吧!這個念頭瞬間閃過梔兒的腦袋。不過急著要離開的她不願多想,押著金雙雙進入地道。
她不知道的是,當地道門重新合閉的同時,一道輕淡如幽靈的身影正據著殿堂的白玉石椅子坐著。
所有發生的事,一幕也不漏的被他瞧了個仔細。
他冷酷孤傲的曬著被梔兒破壞過的大殿。
唔,這樣視線的確是變好了。
他的目光跟金如出一轍,雖說是看著前方,卻讓人感覺不到一點點的生氣,好半晌,一抹從蔚藍晴空逐漸降下的黑影筆直朝著他而來。
一隻巨大的鷹以巧妙的姿勢滑旋過宮殿,然後雙翅收斂,美妙的抓住男人的腕,停佇,安歇。
男人用指腹摩挲著它美麗的羽毛,並以肉條慰勞它。
「辛苦了。」
鷹聽得懂主子的話,從喉嚨逸出咕嚕的聲音彷彿在告知什麼。
男人面無表情。
下一刻,只見他戴著金飾套的尾指輕按住某個鈕,白玉椅緩緩縮進牆壁,繼而消失不見,鷹重新騰飛。
他可愛的孩子們回來了……
第八章
「小心!」潮濕的通道都是碎石子,一不小心就有跌跤的可能,悶在裡頭的空氣嗆鼻又難聞,要不十分忍耐,普通的人早就暈了。
體諒金的眼睛不方便,梔兒只要看見石頭、沙礫,還是不知打哪來的動物屍骨,就免不了雞婆的吩咐要她小心。
考慮了半天,她把白紗從金的脖子撒下來。
「對不起,痛嗎?」看金捂著頸子,善良的梔兒馬上心生歉疚。
金不作聲。
「要是你不介意,把這拿著會比較好走路。」把白紗塞入金的手中,梔兒自己拉著另一端。
她應該不是那種肯隨便跟人家手牽手的女人,所以用白紗會好一些。
「你不怕我跑掉?」這麼做,未免太禮遇敵人了。
「你們這裡的人講話都帶十幾個彎,你明明知道該是我謝你,要不是你願意讓我離開,我一個沒有功夫的弱女子,怎麼可能制得住你?」
金難得露出笑容,「這裡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先出去再說。」
「好。」能夠趕快離開這裡,梔兒求之不得。
雖說金的眼睛不方便,她卻是在這裡長大的,對每一處密道再清楚不過;摸著長滿青苔的石鑿壁,時間不知流去多少,一步步的走,兩人終於離開蝙蝠紛飛的洞穴。
「哇,看見光明真好。」用力呼吸新鮮的空氣,梔兒張臂擁抱從海岸撲來的空氣。
「梔兒!」不遠處突然冒出摻雜驚訝和喜悅的聲。
只見那方五大天王全部集合。
「青鱗!」梔兒呆了,大大的眼眨了眨,突然掉出兩行淚。
她又笑又哭卻也不敢當著這許多人面前撲進天青鱗懷抱,絞著手,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天青鱗心中一陣激動,把她撈過來,緊緊摟在懷中不放。
「沒事就好。」他閉眼,謝天謝地。
梔兒深呼吸到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男人味,終於伸手環住她生命中最初,也是最終的男人。
「咳,人回來就好,要卿卿我我往後有得是時間,鱗。」實在不想做棒打鴛鴦的事,可事有輕重緩急,先辦眼前的大事要緊。
天青鱗實在捨不得梔兒,「破痕,先把她安置在你的玫瑰宮,你那裡都是老弱婦孺,他應該不至於會對付手無寸鐵的他們。」
「知道。」軍破痕點頭。
「梔兒,等我把事情處理完,馬上去接你。」把兒女情長留在彼此交握的手心裡,他許下相會的承諾。
「我要跟你一起,我哪都不去。」她要跟著,不想永遠做一個等待的女人。
「我們去的地方很危險。」他軟言勸道。
梔兒帶著羞澀的笑,「我記得有一個人跟我說過嫁雞隨雞,嫁了石頭抱著走,我嫁了你,不管你到哪去,決計沒有再放你單飛的道理。」
「生死不懼?」
「有你為伴,我有什麼好怕的?倒是你該煩惱以後有我這個牛皮糖黏著你,想甩都甩不掉了。」
天青鱗給了梔兒一個響吻。
「歡迎你來黏我。」他還巴不得呢!
一堆人看他們情話綿綿沒有盡頭,真想作鳥散。一直聽這種情人的私語,起雞皮疙瘩還無所謂,長針眼就討厭了。
「走吧!」好不容易天青鱗發出號令。
「金?」阿祗僧發現她不為所動。
「別算我一份。」
阿祗僧還想說什麼。
「別為難她。」天青鱗打了圓場。
阿祗僧轉開臉,沉默了。
「金,你自己珍重。」其實,天王有六人。金也是其一。
金什麼都沒反應,木然的表情讓人摸不清楚她究竟在盤算什麼。
他們離開了,徒留金一個人。
風蕭蕭兮——
※ ※ ※
迎接天青鱗一行人的是佔地甚廣的迷宮。
要到主殿去的道路,除了迷宮,就是密密麻麻如蜂巢的密道,除非,長了一雙翅膀就另當別論。
不想為難熟悉密道的金,迷宮變成惟一的選擇。
迷宮的難度不在於它的遼闊龐大,而是迷宮是活的,這才是它最可怕的地方。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轉乾坤,乾坤無限大。這說明進了迷宮的人,只要碰觸其中一個機關,裡面所有的通道都會重整一遍,或許剛才是生門,因為選擇錯誤,將會變成死門也說不定。
風雨雷電死,五門,天青鱗跟梔兒手牽手相視一笑從死門進入。
實之死地而後生。
「鱗,我陪你一起去。」阿祗僧不放心。
「不用。」
「真的?」別說他,所有的人都不是很放心。
「我有一個重要的人需要保護,要是沒那能力,我也沒資格讓她愛我。」他知道這群肝膽相照的朋友們在不安什麼,他不擔心,人各安天命。
含笑,他跟梔兒手攜手步入迷宮。
迷宮的屏障有好幾層樓高,放眼望去都是綠油油的濃綠。
「我看他們對你的能力不是很放心喔。」要不是說這個地方處處充斥陷阱危機,瞧這大片讓人通體舒暢的綠樹,還以為是出遊呢!
「他們會擔心不是沒道理。」
「哦?」
「因為我們幾個人裡面,就我一個人不懂武藝。」天青鱗揭開謎底。
「哦。」梔兒並不覺得非要身懷絕世的超人武藝才叫了不起。
「你沒有話要說?」她的反應讓他又是一陣意外。
她淘氣的摸了他梟雄的眉,印上一個吻。
「武功嘛,只要肯苦練誰都可以成為人上人,但你這金腦袋可不是隨便練一練就能變出來的。」
這番話比任何甜言蜜語都要管用。
這時,他們遇上第一個難題門,門上用綠籐寫著——一。
天青鱗環顧前後左右。他們恰巧站在十字路口上。
她隨口道:「什麼提示都沒有,這不叫迷宮,應該叫『謎』宮才對。」
「謎啊……」他真的低下頭去思考,只見他沉吟了一會後,拾起一根籐蔓,一分為要斷不斷的兩半,將籐蔓掛上一字的前端,變成一個箭頭狀的指示標誌。
說也玄奇,本來四面的路口突然消失,剩下箭頭指示的那條路。
他們立即趕往下一個目的地。
第二道題其實不算題目,一張波斯的矮几上放著一白一紅的藥丸。
不用說,一顆是毒藥,一顆是養生藥丸。
「我選白色。」沒有遲疑,梔兒很快作出決定。
「我可以問原因嗎?」她哪來的自信?
「在我們鄉下,最毒的蛇是那種色彩鮮艷得叫人眼花撩亂的品種,長在樹上的蘑菇也是,只有不起眼的菇才能摘來吃。」想必這藥丸也是可以以此類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