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慌,我聯絡狼哥就過去。」拋掉在她腦子製造出混亂的影像,她暗自慶幸有事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電話掛掉,她又重新撥了一組號碼,試了幾次都在關機的狀態中,沒辦法,只好放棄,抓起披在籐椅上的外套,急急忙忙又回到天氣糟糕的外面。
真是失策!剛才她應該先打電話叫車的,撲面的寒意教人齒顫,這種見鬼的天氣能招到TAXI恐怕需要奇跡。
「喂……咳……」嘴才張開,冷空氣、雪塊便不留情地鑽進她的鼻孔嘴巴,嗆得她差點流眼淚。
「上車!」一道影子替她遮去紛紛落下的雪花,順便也將她帶進溫暖安全的空間。
老天!她才把他趕出自己的腦海,怎麼又出現了?!
「大雪天的你又跑出來,不要命?」明明是生著氣,語調裡卻是有股教人窩心的關懷。
「是你。」心繭發現自己的聲音該死的透露出看見他的喜悅,猛然臉色-沉。「你又來做什麼?」
「你又出來做什麼?」他的聲音很好聽,像寒冬啜進喉嚨的一口咖啡,又純又濃。「我有急事。」她沒有忘記讓她在壞天氣出門的理由。
「說吧。」
「請你幫忙,送我到聖若望修道院!」忘記羞怯和之前的排拒,事有輕緩,她迫切地抓住這個才見第二次面的男人要求道。
雪洛奎深遠的眼落在她忘記戴手套的小手上,點頭。
車子發動了。
車內很暖,溫暖的空調鬆弛了心繭狂亂的心跳和情緒。
「你知道路線嗎?這車……是你的吧?」都上了車才想到這問題會不會嫌晚?
「我熟,這條路就算閉著眼也難不倒我的。」雪洛奎毫不避諱地盯著照後鏡中的美麗容顏。她的發有些凌亂,那模樣增添了一股說不出來的惰懶,讓人目不轉睛,要不是分神注意路況,他想就這麼永久地看下去。
「我聽你的口音不像法國人,意大利的捲舌音很重。」
「冰雪聰明的小姐!」他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土生土長的意大利佬了。「不過,我是混血兒,混來混去也不知道自己混哪裡的了。」
心繭被他幽默的消遣弄得撲哧一笑,連最後一絲的陌生情緒也煙消雲散了。
她那-笑惹得雪洛奎心中一動,方向盤立刻歪了。
心繭的身子一顛。「怎麼了?」「我不常開車,請多包涵。」他一語帶過。
在說笑中,「聖若望」到了。
「這就是我混的地盤!多指教喔!」下車前心繭也調侃自己回報他一路的幽默。
「這麼嚴肅的地方,看起來你混得很不錯!」
「謝謝批評,我可是模範生喔!」
她一下車,那位年輕修女已經冒雪過來接她了。
她也看見卓絕英挺的司機先生。
「叮噹,我跟你介紹.這是……對不起!我還沒請教你的名字。」談得太愉快了,她居然忘記詢問對方的名字。
修女無法置信地瞪著心繭。這等荒唐事不像循規蹈矩好友會幹的……喔!上帝!原諒她的嘴快,她不是這個意思……哦!殺了她吧!不要看見風度「扁扁」的男人她就忘了自己是誰。
「雪·雪洛奎。」他眨也不眨地看著心繭的反應。
沒有,她聽了他的名字仍是一點反應也無,他若有所失。
「雪先生……」叮噹扯出自己最為漂亮的笑臉。 「啊,慢著!心繭,NONO不見了,從午睡到現在,我翻遍修道院還是找不到她。」俊男先按下,她的重點是找小孩。
她的無厘頭十分逗趣。
「先別驚動院長,我幫你想想她會去什麼地方。」心繭安慰失了方寸的好友。
「我也沒那膽子驚動她,她老歸老嗓門還是大得刺耳,我可不想死啊。」她搔耳抓頭沒有一點修女該有的端莊嫻靜模樣。
「你啊,毛毛躁躁的。」
「不如我們交換,我也覺得你的氣質比較像修女。」嘖嘖,這是哪門子論調,原來修女也是要以氣質論英雄的喔!
「叮噹!」
「是是是!我又沒遮攔了。」沒法子,她老母沒給她生個拉鏈,只要話匣子打開就滔滔不絕,她自己有時候也覺得很困擾呢!
「我們分頭去找人!」心繭要是不提起,迷糊的叮噹不知道何時才回到她的重點。
「我也來幫忙。」看見心繭正要委婉地請他走人,雪洛奎自告奮勇地免卻將被剔除的命運。
心繭愕然。這人,也熱心得過分了。
不給她編派理由的機會,雪洛奎衝著叮噹一笑,拉走了心繭。
「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的,送我過來已經夠了……」她想說點什麼趕走這個叫雪洛奎的男人。在她心底的某處有塊角落已搖搖欲墜。
「不麻煩,我是閒人,有大把的時間花不完,你就當給我一點事做,消磨消磨時間好了。」
「真的?」他的話證實了她的揣測--他真的是個無所事事的閒人。
也罷!多個人手就多一分希望,眼前找人要緊!
「路見不平,出手相助,也是應該的嘛!」她的長髮在空中飛舞,衣訣飄飄,白雪飄在她黑色的髮梢迷離炫目,雪洛奎幾乎要羨慕起能依戀在她身上每個部分的雪花了。
「你真會說話,我說不贏你。」心繭敗給他了。
「你是頭一個說我能言善道的人。」認識他的人不把他當隱形人看就很不錯了。「他們肯定又瞎又聾。」
「哈哈……」雪洛奎發出愉悅的笑聲。
這麼好笑嗎?心繭不以為自己說了笑話,不過,他也許是個容易取悅的人。
「我們從這裡分開找吧,尋獲的機率比較大。」修道院不大,連接著建築物的是一片荒地,還是分開找的好。
「不要,我會迷路。」他不肯。
心繭啞然,她小心地說:
「你認路的能力不是很強?」要載她來之前他是這麼拍胸脯的。
「找人跟認路是兩回事,而且你眼睛不好,我可以幫得上忙。」他的臉上沒半點慚愧。
「好吧。」心繭無奈地答應了,看起來她是給自己找了個麻煩。
經過一番人仰馬翻的尋找,演出「失蹤」記的小鬼在修道院幾公尺外的水泥管中找到了。
「NONO,你害姐姐好擔心。」心繭鑽進水泥管樓住抽噎的小女生。
「心繭姐姐,我好怕。」小女生很瘦,眼睛裡充滿莫名的恐懼,她一看見心繭便把她緊緊抱住。
「是不是做了噩夢?」心繭溫柔地安慰她,用體溫紿女孩信任的安全感。
小女生的眼淚掉個不停。 「姐姐,我夢到媽媽又被爸爸打了,NONO好想媽媽喔……」
心繭心中一慟,NONO是個不滿十歲的可愛女孩,天真美麗的她卻出生在暴力家庭裡,身心受虐。
「乖,姐姐明天就幫NONO看媽媽去,順便將我們上次辦派對的照片給媽媽看好不好?」
「真的?」小女生又髒又黑的臉亮了起來。
「勾手指頭?」心繭溫柔地笑著。
「姐姐--」小女生說著又是一陣哽咽,她用力抱著她唯一信任的人。「我愛你!」
心繭鼻酸,輕撫她單薄的背。
「姐姐也愛你,非常的愛。」
一直守候在水管外的雪洛奎,聽盡了一大一小的對話,心底流動著的全是暖意,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長成充滿愛心的好女人,他為她心動且驕傲。
這漫長的一夜過去了,兩人在修道院享用過晚膳後雪洛奎才離開。
站在修道院外看著他離去的心繭關上了門。她不放心NONO,所以決定夜宿在修道院中,直到她轉身時,她仍未發現自己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就是--
距離她跟野狼約好的時間早就過去了。
歌劇是不等人的,那一夜,被放鴿子的野狼在寒冰的歌劇境外差點凍成冰棍。
在千萬個抱歉後心繭離開野狼的公寓,匆忙地趕到地鐵站。
一場大雪讓她萬苦艱辛的抵達野狼家,現在她又要再跋涉到貧民窟去--她答應過要去探望NONO的父母。
延續昨日的大雪,地上已經積了半人高的雪堆,就算鏟雪車勤快的清除仍一點用也沒有,雪花還是紛紛灑下。
她就站在街頭,定定地仰望著被雪粉刷成一片白茫的天空,用臉承接冰冷沁人的雪。
答應跟野狼訂婚有大半是為了圖自己方便,有著對她越來越好的野狼,不安的感覺愈加深沉,她是不是錯了?她抬起自己的手,指端繫著兩人的牽連--一隻鑽戒。
沒來由的,她茫然地瞪著那圈晶瑩,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下這個輕率的決定。
雪洛奎一襲白色風衣在街的一方,看見的,就是心繭靜止浴雪的模樣。
她的美讓人為之屏息,就連少數的路人也頻頻回首,罩在帽子裡的眼睛頓時都活絡了起來。
「大馬路的,要是被車撞了怎麼辦?」歎息的聲音打破心繭入迷的神遊。
「你嚇人。」無聲無息的,她突然一顫。
「嚇著你了?」下次他會加重自己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