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世和整件事有什麼關係?」國師如墜五里霧中。
充其量這只是她個人的背景,怎會牽扯上黑社會?
「我當初並沒有再深一步研究下去,直到前陣子天涯長老來到香港,在偶然的情況下又遇到詩畫,以前不明白的情況終於顯示出輪廓了。」
國師因為快手逐步分析而露出錯綜複雜的神情,而背後的詩人仍沉靜如人偶。
快手喝了口茶,侃侃接下去。「詩畫的阿姨,也就是瑪莉亞修女,竟是長老的師妹,以此類推,我忍不住又去做了番調查——」
那複雜的情況完全始料未及。
他起身由保險箱中拿出一疊泛黃的紙。「這是所有的檔案。」
國師接過一看,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這……是不可能的事。」
「這是事實。天涯、海角、角海、涯天,四大長老的簽名,錯不了。」人生如戲,唐詩畫的身世是最佳鐵證。
「不可能!四大長老怎麼聯名簽署她是他們的女兒,太荒唐了。」居然有四個男人同時想做這女孩的父親。「四大長老那年紀做她爺爺都夠格了。」
「我調查的進度到此為止,剩下的就無能為力了。」他不在乎她是誰的女兒,他愛的是她的人,和家世出身完全無涉。
國師仍盯著那疊卷宗不放,他的邏輯和推理能力一向高人一籌,剪不斷理還亂的事件一旦融入他的金頭腦,馬上變得條理分明。
「你繞了一大圈,不會是想告訴我們,四大家族中有人一開始就參與了這個秘密,然後將那女孩當成一枚對付長老們的棋子?」
「相去不遠,至於他們真正的目的要等我跟鼎家老大會過面才會知曉。」快手以為,事情似乎並不是那麼容易,這其中還有未解開的環扣……
「你剛才就準備要過澳門去了對不對?」
「鼎十四應該還在香港,他是第一步。」快手有條有理地。
「你去吧,這裡我會看著。」國師慨然允諾。
快手一點也沒有臨大敵的如履薄冰樣。「先聲明,後屋的機修廠是禁地,違者……格殺勿論!」他板著故作正經的臉,連手勢都比劃上了。
「誰有空去摸那堆破銅爛鐵!」反擊是生為人類的本能,國師情面不留地。
以快手以前的個性,遭致迫擊不作殊死反抗才怪,可這次只是可有可無地聳肩,而後走開。
☆ ☆ ☆
快手踅回有著唐詩畫的房間。
他一掃先前的拓磊神采,唇角淡垂了下來。「嗨!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天我一直覺得沒勁,好像少了你聒噪的聲音和辣勁,整個生活都走調了。」
握住唐詩畫溫暖卻稍嫌僵硬的小手,他繼續自言自語。「為了讓我的生活恢復正常,不得已,只好一次把事情解決清楚……我,要你再回到我的生命來,咳,還有,我先警告你,我不在家的期間別又出去招蜂引蝶了,我最看那王子不順眼,別讓我生氣呵!」
他停了半晌,修長的指劃向她光潔的頰,夢魅般的呢喃迴盪成不輕易示人的款款眷戀。「我將會有一陣子見不到你,可是我要你知道,我都在你身邊。」他脫下指間的一枚銀戒套進她的手指,眼中的依戀更深了。「我……很快就回來了。」
他要把現在的她一眉一睫都刻進記意的版面,以供在離別的日子裡慢慢品味懷念。他把唇覆上她的——
☆ ☆ ☆
「這傢伙做事真乾脆,絲毫不拖泥帶水。」盯著快手昂然而去的背影,國師不是很滿意的嘀咕。
他一回首,瞄見詩人背著背包和一身勁裝打扮。「這種艷陽天,你這身打扮是怎麼回事?」
左看右看都是要出門的樣子。
詩人做事從不按牌理行事,這會兒脫縉野馬又有何驚人之舉?
「去日本。」詩人淡淡說道。
「這種三伏天,你的身體受得住?」他那夏季精神感官症只要是赤蛇的夥伴皆知。
「我非去不可。」為了快手,他必須將「唐獅子株式會社」的問題解決。剷除朋友的外患。
他決定的事絕不輕易改變,更重要的是在那片即將踏足的異土隱約有股從不曾有的聲音在呼喊著他。
「保重。」
詩人寂寥的眼忽而漾出鮮亮稀奇的笑意。「你放心,我死不了的,你那表情會害我走不出大門的。」
他長年漂泊在外不代表對赤蛇的同伴們毫無情感,自在、多情總為無情傷,他是多情人,唯恐傷人傷己,只得假裝無情。
「你真是個令人頭髮發白的問題兒童!答應我,不許再像上次一樣一失蹤就是一年。」
他們上回見面是在希臘的阿優厄那島,一別經年音訊全無。
「我……盡量。」
「一定?」國師毫不放鬆。
牧師和他是無所不談的摯友,對於好友的弟弟他自是多分出一份關懷來。
目送他清瘤的背影,國師十分心疼——任他一徑隨波逐流。他會漂泊到何時?
為了這群令人傷筋的傢伙們,他相信自己再過幾年非變成小老頭不可!
第七章
極盡華麗兼具知性的大廳原來是半島酒店最人來人往的地方,此時,擺滿鮮花的大廳卻少人走動,埋伏在隱蔽角落的是西裝筆挺,耳戴通訊器的保鏢,酒店的門房和櫃抬服務人員一概不見了。
四周充斥著如臨大敵又故作輕鬆的氣氛。
看似自在悠然的鼎十四坐在日照最充足的地方,翹著二郎腿翻閱報紙。
「十四少,有人想見您。」在他麾下的屬從沿襲了主人的有板有眼,應對進退俱是必恭必敬的模樣。
「是我在等的人?」他在這裡窮耗為的就是這尾大魚。
「是。」
「讓他進來。」
不消幾分鐘,同一人領著快手來到鼎十四眼前。
他揮手讓手下退開。
「坐。」
快手無聲無息隱斂者本身原有的氣勢大方落座。
他光明磊落的微笑使鼎十四心生警惕。絕少有人在他跟前還能表現出雍容大度的氣象來,更稀奇的是他單槍匹馬隻身赴會的勇氣,著實可嘉。
「你要我來,我來了。」將長髮綁成粗辮的快手一襲休閒西裝,馬球褲,及膝長靴,不經意的打扮反而充分醞釀出屬於他華麗的貴族氣質。
「我沒看走眼,你果然是個狠角色。」鼎十四不由惋惜他們之間是緊張的關係,如果不是差勁的開始,或能將這鷹似的男人收為己用,那麼,他想鞏固家業,擊潰四家鼎立的優待局面也不無可能。
「你謬讚了。」快手翩翩好風度。
「如果說你肯替鼎家劾力,我可以立刻派人解了唐小姐的催眠,我看你是個良相將才,浪費了實在可惜。」
「我是我,對搶奪地盤沒興趣。」
「敢當面拒絕我,你是第一人。」可惜啊!
「快說吧,什麼條件下你可以放過詩畫,我先聲明,這輩子,你只有威脅我一次的機會,盡量使用吧,否則你會後悔的。」
「好大的口氣。」鼎十四嘩然。即使身份如他也不敢誇口至此,這傢伙分明看不起他。
「我如果是你就不會這麼說,你能力不足,別把我和你相提並論。」他原來就心高氣傲、乖僻自負,若不是為了伊人,豈肯折節和利字當頭的鼎十四打交道。
「有種!」鼎十四被搶白一頓,臉色不止無光,還隱然動了怒,只是修養得好,不是常年跟隨伺候他的人根本發覺不出來。
快手探出他身上一觸即發的殺氣,仍隱然不動。
「快把條件說出來,別讓我失去耐性。」
「有求於人該是這種態度嗎?你可別忘了唐小姐的小命還捏在我的掌心,我要她三更死,她決活不過五更。」鼎十四飄過陰惻詭異的目光,試圖壓制快手囂張的氣焰。
快手抿嘴,揮劃出一道凌厲的唇線。「於情於理我絕無二話,若是存心刁難,哼,後果不是你小小鼎家承擔得起的。」
他不想拿著赤蛇組織的旗幟招搖,他是鄂圖曼,即使只有一個人也有化解危機的潛能。
鼎十四冷靜的面具終於破碎!他竟敢反將一軍地威脅他。「這些話足夠令唐小姐一命嗚呼了。」
薄如利刃的怒氣打從快手狹長的俊目散發,他舐舌。
「你令人生厭!十四少。」貪心的人通常不會有好下場的。
他以鄂圖曼的名譽發誓,他會讓這男人嘗到苦果的?!
「你沒聽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句話吧,只要你敢動她,我保證你的項上人頭會在下一秒不翼而飛。」他的話像刀鋒一樣淬寒冰冷,他的眼佈滿腥風血雨。
鼎十四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
他居然覺得害怕,在惹毛這男人之後。
「那些前言算我沒說,我們言歸正傳……」
快手哂然。「有屁快放!」
鼎十四重新坐下,小心翼翼地挪了下屁股,才說出一段前因後果來。
「你知道黑社會的權力消退暴漲向來沒道理可言,誰的實力雄厚自然站得穩,想永久屹立不搖幾乎不可能,我們鐘鼎鼓何四家自先祖創業起,彼此便訂定井水不犯河水的條約,幾百年來,小事雖然不斷,倒也還相安無事,直到十年前權力有了明顯的大轉移,何牧言從南非請來大批的打手開始在各堂口滋事逞兇,卻把這本帳歪曲到我們三家頭上,情況止於械鬥倒是還好,這些年他更引進日本唐獅子株式會社尖端科技的人員,利用種種電腦作弊手法控制我們賴以為生的賭場,又放風聲私購我們名下的產業,迫得我們只好聯手起來反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