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山大愣了好一下才幡然大悟,他竟然上當了!
「你做什麼去,傷成這樣?」唐詩畫小心拉高他的褲管,果真見到一條猙獰的傷痕。「裡頭全是沙子。」
快手一逕傻笑。「別那麼大手勁,會痛的。」
「嘻皮笑臉!」唐詩畫啐他一口,直起身便往屋裡頭拿藥去。
直到這時,詩人才踱了過來。
他的褐眼輕輕滾動。「刀傷?」
快手將腳翹至茶几上,仍是一臉不在乎。「五伙人,看來他們是早有預謀,選在我出門的一天來找碴。」
「這事不單純。」
赤色響尾蛇組織出派任務都是極度機密的檔案,有誰能對他們的行蹤瞭如指掌的?
「那群找麻煩的痞子,一堆雜碎不值一哂,阿貓阿狗的功夫。」
「那你腳上的傷是怎麼來的?」詩人沒半點友情地吐他的槽。
「人有失手,馬有亂蹄,太久沒打架身體都鬆弛了,一個大意就掛綵了。」他不改笑臉,當受傷是家常便飯。
他們是赤蛇的高級幹部,表面上各自有各自的事業和根據地,身手非凡,卻不是靠打架維生。快手的正當職業是律師,副業是機器狂,赤蛇組織於他是一隻培養的黑色搖籃,對任務的接受與否沒有選擇的餘地,樹立仇家,在所難免。
「最好是這樣。」深謀遠慮是詩人的天性,在他以為群蜂傾巢而出的同時,前鋒不過是開胃菜而已。
他們完全不避諱的談話一字不漏傳進呆若木雞的亞歷山大耳中。
「你們,不是善良的百姓?」
詩人和快手相視而笑。「你說呢?」
亞歷山大默默戒備起來。「難怪你對港督先生如此無禮,你不怕他請廉政公署的人來辦你?」
快手搖頭。「你看見我殺人放火還是劫鈔綁票了?無憑無據的,誰想辦我?來捉我的把柄吧!否則免談。」
「我會的!我不允許小詩待在你身邊。」他終於找到足以反擊他的有力據點,他會給他顏色瞧的。
「我會把眼睛擦亮等著瞧的。」
「哼!」亞歷山大沉下臉,拂袖而去。
詩人不以為然地搖頭。「激怒他對你有何好處?」
「看他不順眼!」他嗤聲。
「這樣好嗎?」
「這算對他客氣的了!」他可是情敵呢,難不成要他卑恭屈膝附加笑臉迎人?
他可不是賣笑生。
「好歹他也是一國的王子。」詩人若有所指。
「去你的!就算他是天王老子我也不甩他!」在愛情的領域裡只有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哪來婆婆媽媽的灰色地帶!
「好氣魄。」詩人簡扼地作了短結。因為導火線的女主角已經出現。
他行雲流水地退場了。
☆ ☆ ☆
唐詩畫倒了大半瓶的碘酒清洗他的傷口,很訝異地,鄂圖曼連哼聲也沒有。
她疑惑地抬頭,羽睫一揚卻被他亮晶的眸捉個正著,就那電光石火,她手下的動作便無措了起來。「為什麼這樣看我?」她的聲音有些遲疑和羞赧。
「我不會讓認定的東西離開視線範圍,就算一下下也不可以。」
她心中揚起一片蕩漾,從不曾以平常心靜靜看待他,這一刻因為交錯逢迎的眼光,她看進了快手刻滿柔情的灰眸,一顆心難以止息地澎湃起來。
「不要迴避我。」托住她光潔的下已,快手俯下身。「我愛看你不戴頭巾的樣子。」
她侷促地摸了下自己的髮梢,雙頰緋紅。怎麼地,這天裡她紅了多少次臉?只要一接觸到他身體的任何部位,胸口便是一陣怦然。
快手情難自禁地偷走她全部的氣息,長舌竄入她口中,纏住她的丁香小舌,無章法的吻一發不可收拾地傾瀉他翻騰的慾望。
詩畫只覺那充滿壓迫氣息的吻將她全部的意識掏空,身子虛浮在半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乘駕彩雲也不過是這樣的感覺吧!
是天雷勾動地火,輾轉的吻在呢喃著如夢似幻的勾引,快手百般艱難才結束這個吻。
他情慾刻鑿的嘴角泛起了苦笑。「你真是簇可怕的火苗,只差一點,我們都要萬劫不復了。」
對一般女人,他或許花心沒錯,但她不同,在認清和瞭解自己的真心後,他不會任自己的情慾氾濫而侵犯了她。
她是清白而聖潔的,他會將自己飢渴的慾望封鎖,直到走進聖堂互換誓約的那天。
愛她,便是要珍惜她的一切,包括身體和心理。
「我做了什麼?」她嫣紅如醉的模樣令人心動,眼眸流轉的盈光蕩人心弦。
如此可人兒真是折煞人啊!
快手將她拉開了一些距離。「什麼時候你才肯為我換下這身白袍?」
由天堂回到現實,唐詩畫正視了自己一身的袍服,她頰上如癡如夢的溫柔褪淡了。「我——」她確確實實忘記自己神聖的身份,在兩唇銜接的那刻鐘。
她怎能如此褻瀆她的主?!
龐大的罪惡感吞噬了她。
以往,她總是請求她的主原諒她,可是這次,她心甘情願地奉獻——
她該如何是好?
「我……不能。」她將白袍揉在手心,神色頃刻黯然下去。
「別那麼急著逃開,你在擔心什麼?」為什麼她巧笑嫣然的臉龐染上了輕愁?
這不像她。
「我不能回應你什麼……」在她匍匐於主耶穌的腳下時,她便捨去了七情六慾。
「我是個跳脫紅塵的修女,沒資格再談愛。」
「這些全不是理由。」原來她擔心的是這個。
唐詩畫搖頭。「對你,或許是,但是我不同,我的身份將阻止我越軌犯錯。」
未動情之前侍奉天主的決心太堅定了,一旦崩壞,即使信心只缺了一角,也夠教人惶惑不安了。
「愛我是一件錯誤的事?」快手受挑釁的下巴變硬了。
她這超級死硬派的頑固腦袋到底是灌了鉛還是餿水?
她移開腳步,讓自己和他相距一臂之遙。「對目前的我的確如此。」
她讓自己陷入怎樣兩難的局面?
快手有股想將她就地掩埋的衝動,這死腦筋的小修女居然還沒釐清自己的真心,他的灰眼漫上一層堅毅。
「很好,你激怒我的詭計得逞了,不過,先前我聲明過,你是我的,你以為我會在乎別人說什麼?如果你要耗,好!我這輩子跟定你了,我會在你的身邊打轉,直到你投降為止。」他蠻橫地低吼。
「你這人——」唐詩畫完全怔住了。
「和你相遇並不是為了讓它變成回憶,我要確實把你抱在懷裡,看進眼中,我要活生生的你。」
他總是一副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樣子,在旁人看起來他絕不是會真心喜歡一個人的類型,那是因為天下之大,他沒有碰見令他動心的女子,如今找著了,他的認真程度更逾於普通人。
唐詩畫相信沒有人不會因為他這篇鏗鏘有力的告白而感動,她渾身哆嗦,忍著不投入他張開的臂膀,目前,她的情感薄脆如一頁泛黃的紙,根本經不起摺疊……
如果能,她也想做撲火的蛾,不顧一切奔進他溫暖的懷抱——
☆ ☆ ☆
詩人的出現是沒有常理可循的,他無視快手低氣壓的神情,逕自放下一張拷貝影片。
「這些人你認識?」
「什麼阿貓阿狗別拿來煩我。」他郁著嗓子擺明生熟人一概勿近。
「噢。」詩人頷首,指端一使勁,菲林片立刻一分為二。
「你——」快手氣結。「媽的,我說啥你都當真,聽不懂氣話啊?氣話跟放屁一樣,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不這樣,你活得過來?」詩人落座,不動如山。
「去你的,拿來。」他伸出大手接過被分屍的拷貝片。
才那麼一眼,快手的眉已攢成了結。「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昨夜,你回來時。」換言之,快手的行蹤已曝光。「可想見,這四路人馬從頭到尾盯著你。」
「那又如何?」他把片子往桌上一扔,眉結頓松。
並非他不知事先防範的重要,而是每個人行事手段不同,他性烈,犯他者,若不是意圖太明顯,他是不會反擊的,否則打草驚蛇,徒招事端而已。
「他們可不是普通的流氓太保。」
「我知道。」快手索性將雙臂枕到身後,找到最舒適的位置。「如果我猜得沒錯,這些見不得人的雜碎是澳門四大家族派出來的嘍囉。」
「原來你不是真的什麼都不管。」詩人遞給夥伴瞭然的一眼。
乖張可不代表任性,一個人要張狂得起來必須用智慧和細心做後盾,缺少這兩項特質,就只是一無可取的莽夫了。
「只要他沒踩到我地盤,橫豎是大馬路,他愛怎麼站就怎麼站。」
「事情恐怕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詩人實在不想兜頭澆他一盆冷水,但基於同門之誼又不能置之不顧。
「我不想知道,現在的我在休假,別拿那些腥風血雨來煩我。」
「很難。」
「什麼意思?」
「箭頭都已經指到你身上了,就算想置身事外也有點遲了。」詩人無畏快手快掉出來的眼珠,一逕侃侃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