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
她的淚刺激他的感官。
「我跟你無怨武仇,對你,我毫無用處。」她不想用眼淚洗刷自己受挫的感覺,但經過一連串的身不由己,她已忍不住了。
雷飛煥發光彩的眼失去了顏色,悒鬱漫了上來。 「跟我一起那麼痛苦嗎?」
不知為何,韓冰晶聽出他口氣中毫不掩飾的蕭索。
「我不是這個意思。」
像奇跡似,透過迷濛的眼,韓冰晶似乎看見他眸底的惆悵不見了些。
「那麼——是什麼意思?」他的聲音柔得彷彿要化進穹蒼中。
「我說不出來。」她真的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雷飛明顯吁了口氣。「既然如此,我們回家再慢慢想。」他說的如此自然,彷彿盤古開天地便是如此。
第五章
韓冰晶剛進門腳就被釘住了。
「別懷疑,我們沒走錯門。」雷飛知道她為何有那麼大的反應,因為他是魔法的製造者。
她知道自己那劉姥姥進大觀園的表情很可笑,但又沒辦法克制,原來空蕩蕩的屋子裡擺滿了東西,而且,每件傢俱全是她想像中該在的地方。
尼泊爾的大塊秀布上了牆,西班牙的彩色桌布斜鋪在餐桌上,一缸睡蓮靜靜躺在陽光最烈的角落,每個轉彎角落處都放上了盆景鮮花。
她一直想要這樣一個家。
看著看著,有一剎那她以為闖進如幻似虛的夢裡——
「來,還有。」雷飛簇擁著她。
真實容易滿足的小女人,看見她臉上閃爍星芒似的歡喜,他覺得一切的花費心血不算冤枉。
那是一件畫室,裡頭畫具用器一應俱全。
金色的太陽大把大把從天窗灑下,恍若金銀殿堂。
「你,為什麼……」她艱難的吞嚥。
從來沒人這樣待她,連雷霆也不曾!
「你喜歡對不對?」這才是重點。
韓冰晶不曉得該如何掩飾自己喜極的感覺。讓他笑她又土又呆吧,可她就是開心……更多的疑惑也隨之而來,他不需要待她如此……她不懂……
「我不能要——」
「別拒絕得太快,不要忘了,我也住在這裡。」他已經受夠她的拒絕,他不會再給她任何借口和理由違背他的意思。
「你也——」她瞪大眼珠,正視了事實。
雷飛不禁啼笑皆非。「不然,你以為什麼?」他喜歡看她倉皇失措的俏樣子。
韓冰晶一下就發現自己表現的太過火,不禁囁嚅的自我安慰。
「沒有,幸好這間屋子有兩間房。」
「沒有了。」
「什麼意思?」她猛地抬頭。他他他他說什麼……
「原先是兩間房沒錯,你別忘了另一間已經變成工作室,裡面什麼都沒有,你不會要我去睡那裡吧?」
她那像貓般苦惱的容顏可愛極了,水汪汪的眸,微酡的頰,叫人忍不住想湊前獲取屬於她的幽香。
他的慾望明顯凸然,連他自己都被洶湧而來的激情駭了一跳。
「不要這樣看我!」不小心對上雷飛滾燙炙烈的黑瞳,韓冰晶芳心大亂。
可下一瞬間,她瞧見平日他倨傲冷淡的臉孔出現苦惱的自抑顏色。
他並不如雷霆批判中的放浪無規範,至少他是有那麼一丁點溫柔不是嗎?
雷飛略顯狼狽的眼仍然燃燒著未褪的熱情,他嘎聲道「回房間去,吃飯前不要再讓我看到你。」要不——他會一口吞了她。
「你!」韓冰晶心火直冒。
他們之間有道難以跨越的鴻溝,永遠無法冷靜下來說話。
「你休想指使我做任何事,我要你明白,跟你在一起並不是我自願的。」她越說越大聲。「而且,有一天我會想辦法遠遠的逃開你!」
她有好幾天沒見到雷霆了,他會想她嗎?一思及此,韓冰晶不由黯然。
「是嗎?」雷飛的眼冷了下來,唇畔卻依然帶著笑。「咱們走著瞧吧!」
笑是他掩飾傷痛的盾牌, 隔著盾牌不讓任何認觸著受傷的他。
韓冰晶忽地感到怵心,因為他的笑。
他常常唇邊帶笑,但,她從未聽過他的笑聲,隱約她感覺他的笑似乎是種演示。
可他在掩飾什麼?是城府太深,或,滄桑?
發誓不對他產生任何好奇心的她心中蕩起微微的漣漪。
「我只是一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子,你為什麼要這麼為難我?」
「各花入各眼。」那是沒有理由的。
「不是因為我是雷霆的女朋友?」
雷飛彷彿被打了一鞭,語氣遲疑了下。「隨你怎麼想。」
最初或許有一丁點是這樣,但自從那一吻後卻全然走調了——
「只要我待在這裡,你保證不為難他?」她見識過雷飛的手段,若真要廝殺起來,溫文的雷霆贏不了他的。
她不能想像雷飛和雷霆撕破臉的樣子,她不要讓事情一發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雷飛的臉色並沒有因為韓冰晶的軟化而冰融。她的心裡還是只有雷霆,肯委屈求全住在這裡也全是為了雷霆。
那種不知該如何分辨愛恨的滋味啃噬他千瘡百孔的心,他該怎麼做她才肯把眼光望向卑微的他?
「這些話我們已經談過,我不需要再重申,還有,我要你記住一件事,不准妄動任何逃脫的念頭,否則後果自己負責。」他用絕望徹底的寒冷陰鷙保護四面楚歌的自己。
韓冰晶咬牙,忍住要爆發的情緒。「你放心,我說話算話的!」
她的心好痛。雷霆,我該怎麼辦?這形同軟禁的生活該怎麼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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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冰晶原想賭氣不吃飯的,但雷飛夾棍帶棒的諷刺逼得她不得不帶著滿腔怒火上桌。
一桌子的意大利菜:熏火腿加無花果、蔬菜濃湯、蘑菇飯、澆上甜酒和奶油的嫩烤小牛肉、四季豆沙拉,地道得很。
誰能在好一頓唇槍舌劍之後擁有好胃口,顯然令人無法捉摸的雷飛就是那個異數。
他不只是胃口好的出奇,還把食物吃的乾乾淨淨。
「你不喜歡意大利菜?」他把紅葡萄酒一飲而盡。
「你做菜的功夫很道地。」如果去掉他性格上不討喜的部分,他的菜還真是出色。
少有男人能把意大利菜做得這般甘甜可口。
「我幾乎是意大利人了。」他在意大利的時間早已多過台灣,要不是這趟指定的任務,他絕不會主動踏上台灣一步。
「看得出來你對台灣——應該說雷氏家族有很深的偏見。」他們之間的水火不容她已經見識過了。
「是他們容不下我!」無謂的笑謔又浮上他的嘴角。
她想起雷霆提及雷飛是眼中的鄙夷。「你究竟做了什麼讓他們氣憤的事?」
雷飛詭秘的瞇眼。「雷霆什麼都沒告訴你?」
「我應該知道什麼?」這其中彷彿有一團謎。
「不愉快的事我不想再提。」他一口避開她的疑問。
既然雷霆在她心目中如此無暇,就繼續保持下去吧!
既然他不願再提,韓冰晶也乖馴的閉嘴,大企業的家族多的是不為人知的秘辛,就算她知道了前因後果又有什麼用,不如三緘其口。
「哎,你喜歡的牛奶糖布丁。」雷飛取來甜點。
蜜栗色的布丁裡包裹著榛果,香濃中富含嚼勁,令人口齒留香。
「好好吃。」看到甜點,她精神為之一振。
雷飛悲哀的笑,他若想看她不設防、毫無距離的坦然笑容,只有在她放懷吃甜點時才有。
這算什麼?
愛上一個永遠不會回報同等份量愛情的人,夠諷刺的了!
「我的也給你。」
「你不吃?」她嘴含著布丁,口齒不清。
「冰箱裡還有。」
「吃太多的甜食會傷身體的。」她咕噥,卻又忍不住換盤子繼續大啖。
「士為知己者死又何妨?」她的情緒如此輕易地牽動他,看她笑語晏晏,方才對峙的風暴忽的遠離了。
「胡扯,那有那麼嚴重。」她和他之間首次出現這麼愉快的氣氛。
冷不防,程咬金殺出。「嘿!我來的正是時候 」快手的頭由珠簾外冒進來,一臉笑逐顏開。
挾著一身風趣飛揚的丰采,他用力嗅著空氣。
「雷神,你偏心!我聞到牛奶糖的味道,你做了布丁對不對?」
「誰給你這裡的鑰匙?」雷飛表情不悅。
「你又把傳呼器關掉,我只好勞動我可愛的雙腿出來尋找,不過—— 」他探頭探腦。「曾幾何時你把這裡弄的不一樣了?」
「不要支吾其詞,回答我的問題。」雷飛毫不友善。
快手一點也不在意自己變成人家的肉中刺,還委屈的嘀咕:「幹嘛氣唬唬的,密碼鎖只是小兒科。」
「你最好有正當理由,要不然我會將你從二十層樓丟下去。」好不容易和韓冰晶略有進展後,還有人不識相的來攪局,自然要施以薄懲。
「好恨吶!施捨一頓飯吧,強將手下無弱兵,有事咱們也等酒足飯飽後再說,你說對不對?韓小姐。」他把矛頭指向韓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