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胤臉色不善,他低聲問她:「是那群人?」
「我想是。」她面帶憂慮。「我想我們還是趁早回去,我怕他們會尋到島上去。」
「噓,隔牆有耳。」獨孤胤的警覺性比獵犬還敏銳。
黃蝶馬上噤口。
獨孤胤招來四兵騎其中之一。「去把那失職的斑斕找回來。」他跟她會有筆帳要算了。
「另外,再重新雇頂轎子。」
他調度得宜,有條不紊,大將之風天成,看得海棠逸一群人喝采暗生。
這真是一個車馬伕嗎?
他也不向眾人招呼,扶著黃蝶就要離去。
「朋友,山水相逢,可否留下你的姓名,以後或許有見面的機會呢!」藍非魅力無人可擋。
孰知……「你是你,我是我,金風玉露一相逢,哪來的囉唆!」獨孤胤天生傲骨,拒絕的乾淨徹底。
從來沒碰過釘子的藍非怔了怔。
怪胎一個的戈爾真卻莞爾一笑,那是發的自真心的笑。
「好個金風玉露一相逢,我喜歡這個傢伙!!」他撫掌,不在乎獨孤胤已然去遠,因為他是說給自己聽的。
只是,獨孤吹雲、獨孤胤?一個絕壞的開始,那麼,未來呢?
第二章
酒樓恢復原來的平靜。然而,獨孤吹雲閒適安逸的表情不見了,他濃眉微鎖,目光隨著瓷杯中的液汁來來去去,不發一語。
「大哥的三魂七魄跟著美人走嘍,真是可憐。」長長吁出一口氣,藍非扳下烤乳鴿的腿往嘴塞。
沒人理他,這屬於私事了,怎麼回答都不妥當。
「這是大事耶,你們好歹有點反應可以嗎?不要只顧著吃。」藍非對眾人的冷淡不滿意。
還罵起人來咧,他自己不也吃得津津有味?眾人翻白眼。
「你又知道什麼了?」戚寧遠施捨他意興闌珊的幾個字。
見風生子是老四的拿手把戲。
「你真是遲鈍得可以,老大動了凡心都看不出來,唉!」不是他自吹自擂,這等男女「觸電」的事他最有經驗,天生麗質難自棄,沒辦法!!
「你又不是龍頭肚子的蛔蟲,少逗了。」憑空揣測,不切實際。
「相信我動物最潛在本能的直覺,我絕不會猜錯的,哈哈!」藍非擠眉弄眼,旁的事他不敢打包票,至於愛來愛去這檔子,他的心得足以寫成一本厚厚的著述流傳後世,供人膜拜敬仰呢!!
「老四!」得意非凡的人冷不防被點名了。
「啥?」
獨孤吹雲深思的臉看不出他對藍非的「先知灼見「有什麼想「指教」的表情,他一如往常的沈著穩定。「我要知道流星府的底細,上至他的祖宗八代,下至他的人脈跟金錢去向,越詳盡愈好。」
「不會連他府中小狗幾時生產做月子都要報告吧?」藍非苦著千百年難得一見的俊臉。又派他這等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偏心!
「那是最好!」獨孤吹雲認真的回答。
「大哥怎麼忽然對流星府生出興趣來?」臨時起意的事絕不可能發生在做事要求完美、有條不紊的獨孤吹雲身上,但事實俱在,所有人因為藍非的話引起的好奇心,全把目光投注在他們老大身上,看看是不是能瞧出個蛛絲馬跡。
「快去。」這是他擲給好奇寶寶們的答案。
「今天的聚會到此結束,就這樣了。」興頭已敗,好端端的一場華宴流產了。
獨孤吹雲轉身就走。
「大哥!?」眾人異口同聲。
「不許偷偷摸摸的跟來。」他這些臣子兼弟兄們的毛病比狗兒身上的跳蚤多,美其名為保護他,其實呀,愛湊熱鬧才是他們真正的本性。
「老大,這不合遊戲規則,要是老太后知道我們保駕不力,我們的項上人頭會跟南瓜落得同樣下場的。」
「除非你們哪個窮極無聊的到她老人家面前去告狀,誰敢摘你腦袋?」獨孤吹雲下樓,話聲遠去,人早不見了。
好好的人被他們護著出門,現在走得不知去向,誰敢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回宮,不管誰丟掉都無所謂,一國之君失蹤,呵呵,有八顆腦袋都不夠賠,聖旨不許他們跟……
明的不成,就來賴皮的,他們可不會笨得連舉一反三都不懂。
不用藍非使眼色,大夥兒心有靈犀的跟了出去。
※ ※ ※
大舟山上群島環繞,山高水闊,翠碧連天,也托四季如春的好氣候,沿海的漁家漁獲豐碩,自然笑口常開,樂天知命之餘,男男女女都生就一副好歌喉,山歌、漁唱,郎情妹意,隨手拈來,乾淨純粹的歌聲好不醺人。
桃花島就在大舟山依山傍水的臂灣中,內凹的島狀剛好形成天然的海港。
桃花島名為桃花,其實不管是屏嶂的山峰巒翠或水涯平原都是一片荒涼,曾經可能是桃花林的平原不管遠眺近望都是一片蒼茫野草。
真說它荒涼也不盡然,肥沃的土地還是埋藏著不為人知的水源良田,只是缺少開墾,在一般人眼中就變成鳥不生蛋的荒野了。
此刻只見三兩個短打服裝的家丁,人人揮汗如雨的將曾是樹林的枯樹根一棵棵挖起、填土,好不辛苦。
不遠處,刻意搭就的帳篷下臥著一個面貌清瘦、略帶病容的男人。
「胤,你確定那傷了蝶的人,是我十哥派來的?」男人聲音不大,甚至有些中氣十足,不見喉結的頸子看得出他年紀尚輕。
「嗯,他們被收監在刑部的直屬衙門,我去牢探過,錯不了。」獨孤胤佇在帳蓬一角,不說話時會讓人誤以為是尊雕像。
「十哥還是一樣厲害。」努爾北都真心的讚揚。
獨孤胤不置可否。被追殺的人都有風度心情去誇獎自己的勁敵,他算什麼?
「咱們來打賭他幾時會找到這裡如何?十片金葉子?」
「等你有那個命再來找我賭!」獨孤胤從不知道什麼叫低聲下氣,就算屈居在旁人屋下他仍舊是倔傲的他。
努爾北就就欣賞他與眾不同的張狂。他縱容的笑。「你應該祈禱我早死早超生,這樣你才能早獲得自由喔。」
「呸!!」
「哈哈……咳咳咳!逗你真有趣,咳!」
獨孤胤恨恨的瞪著他。「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努爾北都還是笑。「不要這樣,誰叫我雖是醫藥天才,卻醫不好自己,死了活該。」他說完又一陣輕咳。
「你敢死掉,我會去挖墳的!」不會有人質疑他的話,這是警告!獨孤胤斂回凌厲的目光,拂袖而去。
「脾氣真壞!我只是口頭說說都受不了了,真要翹辮子了還得了?」他喃喃自語,因為費了不少氣力疲乏的瞇起眼。
「喂!?」走掉的人去而復返了。
「捨不得我?」他嘴角帶笑,像作了什麼好夢似的。
不用張眼他也能在腦海中描繪獨孤胤木炭一樣黑的臉。
「那些人是什麼來路呢?」即使帶病,努爾北都的腦子卻清楚得不得了。讓他掛懷的不是一心想置他於死地的手足,是獨孤胤口中淡淡帶過的那群特殊人物。
能將呼風喚雨的人在短時間內打入大牢,可不是普通人做得出的事。
他想要會會那些人。呵呵,就只是會會而已。
「你在咳嗽。」那是使他踅回的主因。
「我哪天不咳了你再擔心都還來得及。」他們沒個正經。
一件大衣被重重扔在努爾北都身上。
「這樣可以回答我了,嗯?」他自動自發的拉上蓋住自己的頸部以下。
「不知道。」獨孤胤的聲音是悶的、不怎麼情願的。
「我早就耳聞中原有許多江湖豪傑能人奇士,等我身子健康些,你帶我去看看真正的華夏疆土是如何多嬌,美女是不是處處可見,金銀隨地皆是。」
「不要,有種自己去。」獨孤胤拒絕得徹底。
「你真沒良心,我都低聲下氣的求你了,對一個垂死的人你還忍得下心拒絕。」他驀地睜眼,一縷光彩注入他萎靡的眼。
「不要動不動死不死的,刺耳!」獨孤胤毫不鬆動。
「你真是看不開。」努爾北都歎息。
獨孤胤還想說些什麼,一抹窈窕的身影緩行而來,讓他嚥回湧到唇邊的話。
「你們聊得似乎很融洽,好難得。」手拿笠帽和小鋤的黃蝶摸索著一步一步的靠近。
她蓬鬆如雲的秀髮綰成髻,因為勞動使得些微髮絲掉在鬢邊,隱隱約約曬紅的雙頰更顯嬌媚,微汗的額顯得冰肌玉骨的她不再那麼遙不可及。
今日的她依舊是白衣白衫,外袍加了件渚色的工作服,沾了紅泥的繡鞋可見她認真工作的痕跡。
要將這片荒地種滿桃樹自是她的主意。
然而讓她抱著這想法的人卻是努爾北都。
他最愛桃花,當初會選擇在這座島住下就為了它奇美的島名,孰知遷徙到這裡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她不忍見他失望的模樣。
既然名不副實,沒關係,她會讓它名副其實的。
雖如是說,她也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才說服努爾北都讓她三與改造這片土地,而他允諾的條件就是讓他天天出來監工,其實,與其說是監督倒不如說他放心不下眼盲不便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