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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陳毓華

  那個會安慰人、有情的火安琪,身為兄長的他們誰都無緣一見。

  「我們虧欠他。」最遠處的火抉啞著嗓子,眼神飄忽。

  「反正我們虧欠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幾天為他二十四小時待命真累死人,我可以回家睡覺了吧。」睡著發酸的肩膀,火觴想回家睡個好覺。

  「事情還沒完就想落跑,老三。」火雪城長手一伸,擋住要閃人的火觴。

  「什麼叫還沒完?」火觴鬼叫。「從發生大火那天起我就一直跟在他身邊,那個笨蛋差點把這塊地翻過來。颳風下雨也不管,從沒見過這麼變態又不愛惜自己的人,你倒好,跟老二在皇宮蹺著二郎腿吹冷氣,去,現在你們愛在這裡跟蚊子玩親親,大爺我不幹,我走人了。」

  他長腿跨了一步,又臨時想起什麼。「對了,我說火雪城,你不是說話著的是郁心嗎?那麼,在安琪懷裡那個小妞哪來的?別吹牛說你眼閻王搶人,我不信這一套。」

  「嘿嘿,這叫陰錯陽差。」火雪城才不怕火觴的來勢洶洶,他四兩撥千斤,一句話把所有的疏失搞定。

  「你這只陰險狡猾的狐狸!」

  「謝謝誇獎,萬萬不敢當。」

  「當你的頭啦!」這筆帳,他們有得算了。

  兩人先是拳來腳往一番,擦出火花後乾脆像麻花一樣扭在一塊。

  火抉看著無藥可救的兩兄弟,乾脆走開。

  眼不見為淨。

  「回家時,記得要把身體弄乾淨才准進門。」撂下話,他的人已走遠。

  一間簡陋的木屋是火安琪休憩的地方,好幾個月來他就守著寸草不生的花園一寸一寸的找,山崖水畔也不放過,用最笨、最原始的方式搜尋,甚至異想天開的尋到沒有人煙的森林裡,累了就回到這臨時搭建的木屋席地而睡,睡醒,繼續地毯式的尋覓。

  他黑了、瘦了,眉目雜著沉甸甸的憂愁,像極了一個老頭子。

  偎著他,情緒平穩的郁倪開始從餘光裡打量他。

  「為什麼有這個木屋?」涼颼颼的風打從所有的縫隙中鑽進來,這屋子不能住「我蓋的。」這是他隨便拼湊建成的。

  「你沒有回家?」

  「不回去,」摩挲著她的背,彷彿藉著碰觸才能安心,火安琪居然有問有答。「要找你。」而且還多了解釋。

  郁倪訝異的抬起一直閃避他的眼。

  「覺得我變了?」

  她點頭。「變正常。」她雖然是笑著說,眼中卻纏繞著百折千回的光芒。

  火安琪淡淡的牽扯了下嘴角。「我不想再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你不在,我的心一直發痛,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傻瓜。」郁倪聲音哽咽,眼中含著淚,想哭又想笑。

  「把你找回來,我就睡得著了。」他緩緩的說,身子變沉重了。

  為了找她,他已經好幾個月沒睡過好覺。

  這時郁倪才發現他的黑眼圈深濃得像墨一樣,他的手搭在她的臉頰上,沉沉的壓著她,彷彿她才是他的依靠。

  「你乖乖睡。」她不自覺輕聲哄他,臉貼近他怦跳的心房。

  火安琪摟著她,先是手,然後是腿,八爪章魚似的把郁倪抱個滿懷,這才躺下來。

  「你這樣……我不能睡。」她揚著頭出聲抗議,卻看見他卷長的睫毛已經垂落,眼下黑青的線條淨是疲憊,她掩住嘴,在滿心疼惜裡淡忘了滿腹的悲傷疼痛。氣息平穩,兩人相偎相依睡著了。

  這一刻,月娘又來偷窺,灑下黃澄澄的光芒……

  此時,不該有人的窗外居然出現了人影,蹲在下頭比手畫腳,刻意壓低聲音。

  「嗯,看起來你我親愛的小弟不準備回日光城了,這樣好嗎?」

  「你說哪裡不好?」有個人打定主意唱反調。

  「說你沒知識你還不承認,這屋子一踢就倒能住人嗎,再說那個小妞的臉傷還需要治療,這裡連個會打針消毒的蒙古護士都沒有,玩屁啊!」說話如此毒辣的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火箭。

  原來,兩個還是放不下心的哥哥,摸著摸著又跟來。

  「要不然咧,」火雪城從木板的縫往裡面瞧,「兩小無猜睡得滾瓜爛熟,你嫌這地方破爛,有情人卻如同在天堂。」

  「媽的,不懂成語就別亂說,你這個外國番。」睡得「滾瓜爛熟」,虧這個大白癡這麼用,敗給他!

  「你又高明到哪去,沒學歷、沒品味、沒格調的反骨卒子。」要翻爛帳,誰怕誰。

  眼看兩人火焰高漲,龍虎相爭又要沒完沒了。

  「啪啪!」清脆的拍手聲及時響起,受攻擊的兩人不約而同伸出中指,但是抬頭看清楚對方是誰氣焰立刻矮了一截。

  「二哥。」

  「老二。」

  想當然爾,乖乖叫哥哥的人鐵定是火雪城,沒大沒小、自中無人的自然是火箭。

  火抉加鞭子般的聲音劃過空氣,「誰多饒舌一個字回去看我怎麼整他。」

  這兩個叫人頭痛的傢伙,分開還好,湊在一起就叫人恨得牙癢癢。

  「你怎麼在這裡?」見鬼了!

  在肚子裡暗誹的火觴頭頂又挨K,這會他的頭上有兩個肉包子。

  「別在這裡礙事。」火抉冷眼掃射。

  「我不是用完就丟的利樂包,你好沒人性。」火觴嘟嚷。「何況屋裡頭那兩隻小豬睡得人事不知,我偷看一下去怎樣?」

  「長針眼。」火雪城很樂意落井下石。

  「你這棵牆頭草,風吹兩邊倒,」火觴一腳踹得火雪城唉唉叫。

  「你們兩個……」火抉零下低溫的聲音凍住兩個人來瘋,「回皇宮以後到清潔司報到,我要你們兩個負責在一天以內把招待國外賓客的大廳擦乾淨,我會派人去檢查,要是讓我找到一個不該存在的漬子,整座皇宮就等著你們抹淨它,記住!用手擦!」

  哇,好個沒天良的火抉,「我抗議……」

  火觴嘰哩呱拉的嘴巴立刻被火雪城遮住,他把他拖到一旁。「要死啦你,你再多一句,我保證那個冷血的老二肯定把你發配到非洲最落後的食人都落去,閉上你吐不出好話來的烏鴉嘴!」

  「……」火觴火大的喃喃暗罵屬於限制級,兒童不宜的話語。

  郁倪是被食物的香味薰醒的。

  她發現自己身上蓋著唯一的一件被子,火安琪不見蹤影。

  想起來這是她好幾個月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次。

  晨曦從四面八方透過來,穿過每個縫隙,形成千萬把光束,把她拱在中央,如同女王一般。

  木屋裡沒有任何隔間,一目瞭然,一張三夾板充當是床,一截看得見年輪的木頭算是桌子,就這麼簡單。

  她聞到的味道似有若無的撩撥著她餓了很久的肚子,出了虛掩的門,看見火安琪蹲在外頭撥弄一團泥球。

  聽見腳步聲,火安琪向過頭,臉上生出一片喜悅,丟下手裡的東西直朝她飛奔而來。

  郁倪被他孩子氣的舉動弄得撲哧一笑,整個人神清氣爽起來,一顆亂糟糟的心安定下來,腦袋也不再胡思亂想了。

  經過一夜好眠,他的精神恢復許多,清爽的臉龐有股頓時活過來的生氣,讓人另眼相看。

  他不經意的啄了郁倪一下,她想起自己毀了的臉,不禁自慚形穢,下意識用手去遮。

  「別。」火安琪只說了一個字,溫柔的拿開她遮醜的手。

  被他一碰她更是覺得無地自容,四處張望,想尋個能遮醜的東西,要不是長髮被火給燒掉了,也許還能遮一下,偏偏……其是令人氣絕。

  在他這麼漂亮的人面前,她的存在簡直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惡。

  他從後面抱住她匆忙轉身的腰,轉到她跟前。

  「你不醜,不要緊張。」

  愛美是女人的天性,郁倪雖然粗枝大葉,平常對自己的容貌也不是很照顧,但是完好無缺的臉上多了醜陋的疤,有誰受得了?

  他握緊拳頭,聲音裡有無盡的痛。

  「我不要你同情我、可憐我。」她恨恨的說,幾乎要吼啞嗓子。

  「我沒有。」火安琪拼了命想揮灑自如的說出一串能安慰她的話,偏偏,咬破舌頭也說不出什麼具有建設性的話來。

  他急得臉紅脖子粗,額頭全是汗珠。

  郁倪瞧著他恨不得自盡的表情慢慢鬆開緊握的拳頭,但仍介意的撇開頭。

  「我不是你的責任,你落跑,我能諒解的。」

  他們之間應該什麼都不是吧!

  他輕輕揉捏她紅通通的掌心,帶她往一塊可坐下休息的石頭走去,用堅定的語氣說:

  「我傷心的時候你也收留我。」

  當初她是那麼的面忍心善,雖然動不動就對他喊殺喊打,卻壓根沒有傷到他一根手指。

  「我是糖果屋的老巫婆,不收你我就要餓肚皮了。」她顛了下,腳底的刺痛讓她曲起膝蓋,想用金雞獨立的方式跳躍著走。

  想當然耳,她剛剛也是這麼蹦出來的。

  火安琪心驚膽戰的瞧著她的驚險動作,下一秒便把她攔腰抱起來。自從認識她後,他冒冷汗的次數愈來愈頻繁。

  「我不需要你這該死的憐憫,我只是腳底痛!」郁倪不是很習慣兩人的肢體接觸,兩人肌膚交觸的一剎那,她戰慄的躲開,該死!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是一見他就發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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