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雪城滿臉冷酷的瞪向站在高處的ACE,只見她連連揮手。
「不是我……是她自己跌倒的……」
這時聽見騷動的傭人們也紛紛跑出來,看見出了事,管家連忙分配任務,打電話的打電話,拿毛巾的拿毛巾,所有人在亂成一團中仍發揮了高度的效率。
「主子,您就別管那個女人,先把王子妃送上床,我已經派人請太醫過來了。」胖嘟嘟的管家是擁夏派,對ACE本來就諸多不滿,這下終於找到發揮的地方了。
墨夏昨緊抓住火雪城,手心早已汗濕。
火雪城直到飛奔送她到臥室的那段路才發現自己有多混帳!
蒼白瘦小的墨夏昨在他懷中比一隻鴨子還輕,這些日子,他到底對她做盡怎樣殘忍的事情?
他會失去她嗎?不!不要,他不要失去她,絕對、絕對不要!
任他呼天搶地,對著墨夏昨道了幾千幾萬句的抱歉,但是,什麼都遲了……她緊閉著眼,鎖緊了眉,什麼都接收不到。
幾個小時後,負責替墨夏昨接生的大醫終於從緊閉的門扉出來,聞訊而來的火、墨兩家人一擁而上。
「太醫,昨兒她好嗎?」寬大的墨家人把發問的機會讓給火雪城。
「不太好,早產又失血過多,不過,她很年輕,這是她最大的本錢,只要好好調養,不成問題的。」歷經好幾個鐘頭的搶救,老醫生的眼裡有著深刻的疲憊痕跡。
「那孩子呢?」墨父追問。
「嬰兒還沒脫離危險期,可能還需要一段相當長的觀察期,咳咳,但是,希望大家要有心理準備,可能……會保不住,唉,真可惜,是個可愛的胖小子咧。」
隔著一面牆,被送到加護病房的墨夏昨腦筋一直是清醒的,一堵牆以外的那些雜音,一字不漏的鑽進她的耳朵。
她緊緊合住的眼角滑出一行淚。
那淚,是難以言喻的辛酸、懊悔還有深深的歉疚……
「護士小姐,請幫我打一劑睡眠針。我好累,想睡覺。」按鈕喚來特別護士,墨夏昨虛弱的要求。
「我要去請示醫生。」
「求求你!」她用可憐的眼神博取同情。
「好吧,你好好睡一覺,對你的身體會有幫助的。」皇室的流言多如牛毛,她雖然只是個小護士,對四皇子的不負責任也頗多微詞,所以,她願盡自己的力量幫助這個可憐的王子妃。
「謝謝……」殘碎的感激從墨夏昨慢慢閉上的蒼白唇內吐出來。
她必須養精蓄銳,強迫自己在短時間裡恢復以前健康的體能,就算是四分之一的體力也行。
她睡著了,安靜的面容宛如天使,看著墨夏昨依舊憔悴的臉蛋,已經在她身邊待了兩天兩夜的火雪城懊悔的啃蝕著對她的歉意。
他從來都沒想過活蹦亂跳的昨兒會變成骨瘦如柴的模樣,他究竟有多久沒好好看過她?
儘管悔恨把他的心靈咬得全是破洞,他所犯下的錯恐怕窮其一生都無法彌補了。
「兄弟,你在這裡就算把頭髮拔光也無濟於事,回去想辦法睡一覺。」一隻大手拍上火雪城的肩頭,讓人心安的聲調是他的二哥火訣。
「我要在這裡等她醒過來。」
「然後讓她一眼看見我們家的翩翩美男子落魄到鬍子沒刮、衣服沒換,臭襪子酸得足以熏昏一軍隊的阿兵哥?」
「二哥,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麼大的事件讓他驚惶失措,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我不覺得你有錯,這個社會的人通常把享樂的定義當成懶惰或是縱慾,以為玩樂事一無可取,也總以為要吃苦才能成為人上人,其實要把生活、工作都當成享受並不容易,你在這方面並沒有做錯什麼。」
「唯一的錯處就是沒有把結婚的事情處理好,以為不理不睬事情就會消失不見,老四,你犯了唯一,卻也讓人無法原諒的錯。」火炔語重心長的說。
「二哥……」火雪城不勝唏噓。
「回去吧,這裡有特別護士,還有整個城池的守衛為你守護著她,你放心。」
「她一醒來你一定要立刻通知我,我有好消息要告訴她,她要是知道一定會很開心的。」
「一言為定!」
然而,他們的約定卻一直沒有實現,當漫漫長夜過去,晨曦取代黑暗,墨夏昨消失了,所有的人幾乎把日光城翻遍,但仍然音訊渺然。
為了這件事,墨夏昨的父母無法原諒火雪城。
火家也發出通謀,一日沒有墨夏昨的消息,一日不讓火雪城回家。
消息傳到火塊耳中,他大力反對,他們家也不過幾個兄弟,一個「大哥」生死不明,老三火觴又從小被送到親戚家寄養,老么火安琪才幾歲,根本不經用,要是火雪城也走了,火家就成了空殼,什麼都要看他一個人,想都別想!
火家大老為了安撫火快的不平,經過再三考慮,收回成命,火雪城這才免於被趕出家門的厄運。
他感激火決的大力幫忙嗎?當然……不。
火決搞砸他充滿遠景的計劃。
N年前他就想離家出走過自己的日子去,只是找不到好名目,無能為力。
對不起昨兒是一回事,能擺脫責任義務的皇子身份也是他夢寐以求的。
兩樣東西難求全。
經過許多年火雪城才豁然明白,整個火家就他二哥最奸詐也說不定,因為火決可能在很早以前就發現他的意圖,為了不讓自己失去一個可以操縱的左右手,便不著痕跡的「施恩」。
倉卒成軍的家庭第一天就狀況百出。
「我絕對、絕對不要跟你睡一張床!」
涼如水的夜裡,阿奇護衛著自己的貞操……呃,是房間的最後一道門,低吼的和換上睡衣、抱著枕頭棉被,打算來跟兒子「回憶童年」的新上任媽媽墨夏昨對峙著。
「可是我想啊,我從來沒跟自己的兒子同床共枕過,怎麼算人家的媽媽?」墨夏昨很堅持。
她錯過阿奇的嬰兒時期、孩童時期,錯過太多太多,她要想辦法爭取回來做母親的權利與義務。
她要讓阿奇變成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這時候,未來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正張著無辜至極的眼睛,投向愛莫能助的爸爸。
「別看我,我幫不上忙。」
「去,叛徒!」阿奇對火雪城的過河拆橋嗤之以鼻。
「阿奇……」墨夏昨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你想都別想!」他砰一聲,餵給她閉門羹。
拜託,他要拉攏的是這對夫妻,才不想被當成寶寶照顧,回到童年?少來了,想到小時候被不知道誰是誰的親戚抱來抱去,每張血盆大口都住他臉上啵,嘔,還是讓他死了吧!
「現在小孩子的叛逆期都很早,要愛他時間多得是,慢慢一步一步來就好。」火雪城歎息的拉著墨夏昨的手,把她帶到屋外。
清涼的晚風徐徐吹來,夜空中星子隱約閃爍著,月娘瑩亮得非比尋常。
墨夏昨還是覺得氣餒。
「來,這裡坐。」他把她安置在鞦韆上,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這幢獨幢別墅很漂亮,位在寬闊的社區中,每一戶都是獨立的建築,隱於世的味道非常濃厚,庭院有著鋪滿鵝卵石的日光屋,屋外頭除了綠油油的草坪就是視野遼闊的群巒攬翠。
在這樣沁涼的夜守著滿天星斗,讓人忘卻所有煩惱的紅塵俗事。
有一瞬間,靜謐的空間只聽得見鞦韆吱嘎的聲響。
忽然,輕如羽毛的東西拂過墨夏昨的臉頰,一瓣又一瓣的。
她收回心神,定睛一瞧,落得她一裙兜的是不知名的白色小花,薄薄的花瓣小巧美麗,配上淡黃的花蕊,芳香撲鼻,她宛如沐浴在香水海中。
「你……從哪找到這花?」
這無名的小花她只在日光城的地下城見過,依山傍崖,她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以為看見隆冬的初雪。
「我在後山發現的,它跟咱們老家的矢車菊長得一模一樣。」火雪城看她愛不釋手的捧著那些花,心中有些唯然。
「原來它有名字喔。」
這些白花記載著她童年時期,一段很重要的記憶。
是誰說愛之深,責之切的?也許她在深愛火雪域的同時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包容。
愛一個人要包容他所有的一切,她卻忘了去懂他,一古腦讓怨恨掩去他身上的優點。
「我想知道一件事。」她眼中蓄著淚,緩緩開口。
「你說。」他立刻察覺她的淚。
「小時候為什麼要為我去摘那些花?!」每每在翻轉的記憶裡,她總理不清這段回憶是不是只包含她的心情,卻沒有他的。
他就知道她記得。「別看這些花不起眼,我這三十幾年來也只為一個女人摘過花,還差點連小命都丟了。」
「我還記得你被刮得慘兮兮,罰寫臨帖一百句『我再也不敢了』。」墨夏昨悠然記起小小年紀的種種回憶,想著想著不禁破涕為笑。
「就是嘩,那種不人道的書法不知道是誰發明的,一支筆軟得撐都撐不住,拿來鬼畫符倒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