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給你們阿華的一二三事
阿娃
毓華這個人啊,很好相處。(本來打算到這裡結束,不過好像交不了差的樣子喔?唉!)
她呢,文字用得簡潔有力,故事編得精采亮麗,少不得小女子要推薦得賣力了——這是廢話,因為大家都知道嘛,在此不多言了。
說一些大家不知道的吧,這個女人她……懶惰!一本書可以拖、拖、拖、拖……拖到不能再拖為止。真是不敢相信天底下居然還有比小女子我更懶的人耶,讓我認識了她,可說是她的不幸了,呵呵。
難得我這個老是被人罵寫作速度可比烏龜在爬的人也有嘲笑別人的機會,各位想想,天生不太善良的阿娃有可能放過如此難得的機會嗎?不可能嘛!
於是呢,每天啊——頂多隔個兩、三天,小女子便會打個電話去查查她的進度(當然啦,經過前面詳述,各位對她的「不知長進」也不用感到太驚訝了),然後咧,再曉以一番義正辭嚴(這是為了她的荷包)、義憤填膺(這是為每一位等書等到我心痛的毓華迷抱不平),才在她連聲的「是、是、是」之下,滿意地把電話掛了,不過此刻阿娃總是偷笑,呵呵呵,她寫得比我還慢耶,那我可以先去睡一覺了。
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我們兩個每開一本稿子,都在重複同樣的把戲,一點都不好玩,到底哪一天阿華的進度才能跑在我前面,給我來點「刺激」啊?唉,恐怕直待青山爛,黃河徹底枯,這還是不可能實現。
阿娃並不是一個喜歡到處交友的人,何況交友貴在真誠,還有句話不是說「朋友在精不在多」?
至於我跟阿華呢,是這樣、那樣然後認識的,接著,就看見一隻牡羊和一隻金牛開始燃燒家裡的電話線,從天南聊到地北,可說是無所不談,因為有溝通才有認識嘛,現在,就讓你們知道阿娃眼中的阿華嘍。
她這個人呢,語氣溫和,而且謙虛,對於年紀比她小那麼一點,說話卻直接不假修飾的阿娃(就是沒大沒小的意思啦)相當的包容,這是阿娃需要學習的,不過從上述的文字你們可以知道,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本姑娘已經沒救啦。
跟阿華相處,好像如沐春風,溫暖而且舒服,而看她的書,有一股欲罷不能的感覺,不過就因為欲罷不能,所以才會想開罵!每天就曉得上網、跟人家聊天、瑣事一大堆,到底什麼時候寫書啊?
氣死人,又破壞人家美美的形象了,不說了,阿娃要去喝汽水補氣質了。
親愛的毓華迷,想看她的書呢,建議你們別跟她一樣懶,多寫些信「鞭策」她,不過可得記住,叫她不用回信了,免得又給了她偷懶的借口喔。
楔子
根據日光城皇家文獻記載,日光城第二十七代城主火靖的三子於誕生之初,天雷地動,海哭神號,神官以天象占卜,皇子挾災星出生,是為不祥。
又因為胎兒過大,差點造成母體血崩難產,煎熬三天三夜才出生,出生時不哭不笑,眼眸緊閉,雙手斷掌,身藏反骨是也。
奇異的景象並沒有因為嬰兒的出生而停止,更大的天禍從此開始,原來風調雨順,不曾有過兵燹災害的日光城,接連的瘟疫、乾旱翻覆了這片寧靜幾百年的神秘地域,皇城中的一片喜氣丕轉為震驚哀鳴,歷經悲喜交加的第二十七代城主在一籌莫展之餘,將甫出生的麟兒取名「火觴」。
火靖是人中之龍,思慮清明的他根本不把神官的話當回事,天災地變是大自然的反撲,跟他的愛兒一點關係也沒有,在他的堅持下,火觴幸運地留在日光城十五年。
可這十五個年頭裡,日光城仍是兵荒馬亂,內憂外患不斷,貿易逆差,幣值狂貶,許多國家對產鑽還有五色寶石的日光城虎視眈眈,一向自給自足的日光城差點因為各國聯手而分崩離析。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城中大臣疲於奔命鞏固城邦的同時,只要火觴一離開皇城,許多事件就乍然平息,讓人不得不相信他是災星的傳說。
群臣進諫,百姓上了萬言書,狂熱分子一天到晚意圖挾持火觴,想把他培養成篡位奪權的繼承人,暗殺事件不斷,整座日光城風聲鶴唳,每一個人的神經都像繃在弦上,最後,皇后最先崩潰,精神失常的她夾在愛子跟百姓的安全間無法平衡,住進秘密的療養院裡休養。失了愛妻的火靖眼見力挽狂瀾無效,又保不住愛子,只能在萬般不得已的情況下將「罪魁禍首」送往他處。經過雙重打擊的他心灰意冷之餘,讓出了城主之位,再也不問國家大事,成了道地的閒雲野鶴。
說也荒謬,火觴一離開風雨飄搖的日光城,城中瀰漫的不安慢慢煙消雲散,他的出走保住了日光城。
然而,犧牲了小我的火家一族卻從此四散,有十幾年的時間天涯各據一方,一家團圓對這家人來說變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第一章
他一點都不介意自己要去的地方是什麼樣,收養他的人家是窮得補丁還是富可敵國的皇親國戚。
他不平的是,為什麼他的將來要被掌握在天時差、無地利、人和不彰的宿命中?
因為一堆狗屁倒灶的天災,他毫無選擇權的必須被放逐到遠方,難道他真是掃把星?
可恨!
這些年裡,他做得還不夠嗎?臨了還是淪落到被送走的地步。他刻意忘記來時路,因為他的家不在這。他發誓要做自己,他的人生要從此改寫!
帶著滿腔恨意和不平,火觴來到了泉城濟南。
古色古香的建築,悠久的歷史,都吸引不了他憤世嫉俗的眼光。既然大家把他當怪物,被所有的人敬而遠之,他對人生已經失望心冷,那麼,他就如那些人所願,盡力掀起驚濤駭浪,顛覆世界,他要讓那些人知道,送走他是一件無可挽回的錯事!
此刻,四季分明的泉城冰寒徹骨,枝幹樹梢全掛著冰柱。
大隆冬的雪地裡,火觴從大開的車窗瞥見一抹鮮紅的影子。
她站在早開的梨樹下,撐著的油紙傘擋不住四面八方捲來的雪,東倒西歪,織錦的紅色棉襖落了滿肩紅梨花還有白雪,紅白混雜,十分搶眼,又見她削尖的臉蛋被風雪刮成粉紅色,及腰的長髮在空中亂舞,那模樣淒絕又哀怨,朦朦朧朧,看來不太真實。
大轎車停在馬路上,負責開車的司機兼老僕忙著不讓引擎熄火,又要把後車箱的行李拿出來,忙得無暇顧及火觴。
他也不在乎,推門下來,對漫天的風雪不屑一顧,一步一個淺印,蜿蜒的腳印停佇在幾乎快被狂風吹走的回紅綾跟前。
眼波流轉,誰都沒說話。
不可思議的是,兩個人在乍然對看的眼瞳裡,驚見彼此火花撞擊的光芒。
火觴居然有種錯覺,彷彿睇見她無聲的眼淚。
而紅綾則在他儼然成冰的眼眸中看見撕裂人心的絕望。
他的眼睛比大雪天還冷,就跟被主人丟棄的動物沒兩樣,眼底儘是從悲傷轉成不信任的叛逆和怨厲。
好駭人的一雙眼。
雪花依舊伴著妖艷的紅梨花墜地,拂了一肩還滿。
他們誰都不知道,彼此相視的眼已讓毫不相干的靈魂牽扯成絲,織就了大半輩子的糾葛……
「少主,咱們快進去,這種天待在外面會死人的。」一把黑色大傘為火觴遮去了呼嘯的風雪,也擋去這戶人家門簷上兩盞素色的喪燈。
火觴走過紅綾身邊,逕自進了半開的門。
紅綾見外人進了家門,這才收起傘,移動早就麻木的腿,隨著火觴的身後進門,栓上門閂。
她等待的是一個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希望。
他的出現是為了來圓滿她嗎?
內堂裡,撲鼻的茶葉香從古典老舊的建築物傳透出來,一抽屜一抽屜的茶櫃放著春夏秋冬的茶收,經年累月,新茶、舊茶混合成濃郁的味道。
屋子的一角放著一隻炭火熊熊的火爐,爐上撒著橘皮,清香的暖意暫時隔絕了凍結人心的寒冷。
裡外均沒看見一個出來招呼的人,原來做生意的外堂也看不到人,空蕩蕩的感覺很不好。這時候,老僕瞧見了正把油紙傘放進傘裡的紅綾。
「啊,小小姐,你怎麼跟著進來,這樣不行喔。」
「這是我家。」她還帶淡淡童音的聲音很是堅定。
「原來是回家小姐,對不起,請問令尊……」有股怪異在老僕心中蔓延,只是那感覺不是他這外人該說的。
「在那。」她攏起方才被風吹亂的長髮,用一柄隨身攜帶的象牙梳固定,精緻的五官霎時整個呈現在朦朧的燈光下。
她指著木桌上供奉的一對牌位,香煙裊裊,一切都是簇新的。
「這……」老僕震驚得說不出話,一旁的火觴卻毫無表情。
「大雪前出的殯,葬在紫青山頭。」她的臉色雪白,眉眼間飄逸著靈氣,薄軟的唇泛著青紫,彷彿夢一般幽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