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原始擁有人的親筆簽名及律師背書,你要不信,可以打電話到律師事務所求證。」白紙黑字,真切的是歐陽越的簽名和私章。
「你偽造文書!」她大受打擊。
「小姐,這可是毀滂罪,開不得玩笑的。」
他的表情還真能傷人於無形,夏小圭努力漠視他不友善的態度。「不可能。」
「逃避現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勸你還是趁早認清事實吧!」
她跌回沙發,氣焰一下子全不見了。
其實她何嘗不知那份文件完全屬實。嚷嚷,是因為不平。
她想不通她的小鬍子哥哥為何將牧場給了這人,若要如此,一年前為何又要她繼承?他開了一個什麼樣的惡意玩笑!?
「你說的五千萬還算不算數?」
「算。」他無法從她的表情讀出任何訊息來。
一絲疲憊湧上夏小圭清亮的眸。「我可以把牧場讓給你.但,有條件。」
「小姐,贏家是我,跟我談條件,你反客為主,逾越了。」他目光銳利地打量她,唇角輕擻的樣子既邪魅又迷人。
他犀利又深沉的注視教夏小圭從頭冷到腳底板。
「你不答應,我便和你斡旋到底。」她可不是落水狗任人呼來喚去。
深沉的眼光更加高深莫測了,他瞇了眼,神情像晴夜裡的惡魔。「說。」
「我希望你接管牧場時不要撤換所有的員工,他們有的年紀已經很大,禁不起遣散的。」
「我不養吃白食的人。」
「他們不是!」夏小圭輕吼。「大家都是認真努力工作的好人,我只是不要因為牧場易主,也令他們一併失業。」
「就這樣?」他侵略性十足的眼揉進一絲興味。
「就這樣。」她昂頭。
「你替別人擔心,你自己呢?」
「這點骨氣我還有,只要你答應條件,我立刻搬出去。」將心血易人,她情何以堪,但又能如何?
「我不答應。」他輕易地否定。
「你——」夏小圭不相信他翻臉像翻書的陰晴性格居然難以揣測到這等地步。
「別急。」他好生自在地又喝了口茶,安之若素地慢慢說道:「有件事,你,夏小姐可能沒認清楚。我沒興趣浪費時間重新訓練管理人員,你,不能走!」
她震驚。「我不能——」
他淡淡一笑。「奉勸夏小姐深思熟慮後再說出答案,牧場所有人的生計就全看你這一舉了。」
他明目張膽地威嚇她?這變態!!
夏小圭恨不得撕掉他那無所謂的嘴臉。「你以為欺負掉到平陽的老虎很威風嗎?」
他不改意味深長的笑。「如果拐著彎罵人能令你舒服一點,我寬宏大量原諒你一次。」
「你是故意的。」刁難她有任何利益可言嗎?他真的是個大變態!
「給我答案。」他緊緊迫問,像逐步收網的獵人。
「我恨你!」她的跟進出兩道火光。
「你們中國有句話說『打是情罵是愛,你該不會喜歡上我吧?」他低磁的聲音漾滿得意。
如果能,夏小圭很想脫下腳底的大布鞋扔向他可惡的臉。但,小不忍則亂大謀,她無法將眾人的生計拿來逞一時意氣。「期限呢?」
「等我高興自然會通知你。」
「你欺人太甚。」這不是表明吃定她?怎麼,等她七老八十時,他還要她呀?神經病!
「條件互換,沒有所謂的公平與否。」他仍是一派鎮定。
「魔鬼。」
「謝謝。」他微笑道。
「撤旦!」
「謝謝。」再次微笑。
「變態!」
「還有沒有?」他不為所動,像一潭深邃的井,波瀾不驚。
「你贏了!」和這種男人鬥下去只會兩敗俱傷,她沒了力氣。
「我早說過了嘛!」
事情如他計劃中跨出了完美的第一步……接下來……
第二章
夏小圭不情願地在員工面前介紹了那惡魔的存在。
他一開口卻跌破所有人的眼鏡。
「以後,你們全跟著卡夏爾叫我老爺。」
夏小圭以怪異的眼光回敬他。都都什麼年代了,還走回頭路?他以為他是誰?但看眾人無異議的表情,她不滿地將逸自喉嚨的咕噥給吞了回去。
「你有意見?」她的神色也太昭然若揭了,想漠視都很難。
「我以為你會要我們自稱奴才呢!」她怎麼看他怎麼不舒服。
今天的他換掉一身名牌,休閒針織衫,輕便又瀟灑的打扮,看得那些女性員工幾乎要掉下眼珠。幹嗎?賣肉啊!又不是牛郎。
「如果你願意,我也不反對。」他輕鬆將皮球踢回給她。
四周響起訕訕的竊笑聲。
這些吃裡扒外,胳臂往外彎的傢伙,他們顯然被眼前這新任老闆的外表給騙了,沒想到他們淪陷得那麼快,她辛辛苦苦到底所為何來!?去他的!
「這是卡夏爾,」暫時,他還無暇挑起戰事,就當紳士禮遇女士,讓她一回了。「以後膺任牧場的總管。」他不確定自己會長期在這裡住下。
花白的髮梳得一絲不苟,挺直的腰身,花崗岩雕的棺材臉,不合時宜的燕尾服,英式上流社會才會穿的雪紡襯衫,袖口還滾蕾絲,加上一塵不染的黑頭鞋,活像古畫裡走出來的老古董。
他嚴謹地頓首為禮,算是打招呼。
「你們全下去吧!」「老爺」大手一揮,一群「奴婢」全唯諾退場了。
夏小圭乘機也想走人。
「你留下。」他該死的眼亮,一堆人中還是輕而易舉地點到她。
「有事?」
「陪我到處看看。」
夏小圭憋住氣,拿了一頂大草帽,旋足便走。
「你就穿這樣?」
她沒好氣。「難不成要穿高跟鞋、晚禮服。」
「那倒不必,但至少換一套騎馬裝吧!」她不會打算用十一號公車逛完整座牧場吧?
他一箭穿心地刺中她胸口的痛處——她一向運動神經發達,只要是運動項目無一不精,偏偏碰上四隻腳的動物便沒轍。
「我有摩托車。」
「你還是不喜歡四腳動物。」他驀然說出沒頭沒尾的話。
夏小圭馬上警覺。「你說什麼?」
他知道自己失言,噤聲後不著痕跡地粉飾。「我以為女孩子都喜歡動物。」
「哼!」天知道她對有毛髮的動物一向過敏,這些日子為了牧場的動物,她委實吃足了苦頭。「你到底要蔚菇到什麼時候,我可還有事要做。」
「女燕子脾氣太差沒人要的。」
「要你管!」
「你是我的員工,我當然要管。」他冷言。
「大不了我……」不幹了。她說不出口,一百多人的生計捏在她掌心裡,難道,她就這樣任人捏圓揉肩,哭笑由人?
她討厭那種感覺。
見她遲疑,他冷冷地笑道:「原來你還不算太笨。」
嚥下胸口兇猛的怒火,夏小圭撐著不穩定的嗓子。「算你狠……」
「你最好記牢,我是天你是地,我是主人你是傭人,謹守本分,惹毛我對你沒好處的。」他眼角眉梢全是北極寒冰,掀眉凝眼教人戰粟。
夏小圭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頭一遭感覺到他可畏又可怖的地方,無法言語,只能抿緊唇緊守她最後反抗的防線。無言的抗議也是抗議,她不會認輸的。
「乖乖帶路吧!」
很努力調整呼吸的夏小圭聞言便要走。
「難道沒人教你,做為下人,應該等主人走了才跟在後頭嗎?」惡魔的教訓又迫上她的步伐。
她忍氣吞聲退到門邊,咬住牙齦。「請。」
當他堂而皇之地走出去後,夏小圭下定決心,她決不主動跟那個自大狂說一個字,要不,她夏小圭三個字倒過來寫!
她的誓言很不幸只維持到他巡視牧場完畢回來為止。
凜捌的風暴卡在夏小圭冒火的眼珠裡。「你無權這麼做!」
「牧場是我的,我愛怎麼改建不必徵求你的意見。」書房裡堆滿待整理的東西,他兩臂交握瞪著來勢洶洶的她,語氣也不佳。
牧場的殘破超過他的預估,不更新建物設備根本無法展開其餘的步驟。
更換新血輪勢在必行。
「我不許你亂碰那些東西。」她有職責捍衛那些屬於她小鬍子哥哥的所有物。
朝她一瞥,他笑得冷淡。「我做事毋須你同意。」
一句話,成功地堵死她其餘的話,夏小圭睜大水靈靈的眼眸,心中百味雜陳,拳頭收了又放,放了再收,滿臉通紅。
「很……好。」她備受打擊的聲音搖搖欲墜。
幹嗎?她哪來這麼大反應?他不明白。
「既然你也同意,我立刻讓人過來估價、拆除。」他公事公辦地說。
她終究保不住牧場,她的力量太薄弱,苦撐了一年,仍舊從她手中失去——他像刀狠狠捅進她妥協又妥協的心。
她恨自己;好恨哪!
「生氣了?」他火上加油,多此一問。
「牧場已經易主,我能說什麼?」任由血流如注的心隱隱作痛,她也決不在他面前示弱。
她眼中盈滿傷心,為什麼?不會就因他要拆除舊牛捨及馬廄吧?
「沒你的事了,下去休息吧。」她看起來隨時有暈倒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