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我會每天接送你上下班,還有去醫院看……媽。」
他說的話把陳玉欣嚇呆了,以致沒注意到齊銘也稱她母親「媽」。
「你不必這樣麻煩,我自己可以——」
「我已經決定了!」齊銘硬聲宣佈,兩眼警告地盯著她,不准她再提出異議。
第十章
第十章
「那不是齊銘嗎?」林淑華先看到了齊銘。她應該不會感驚訝的,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只要是上班的日子,齊銘都會準時出現在公司外面,等待陳玉欣下班,可是今天他會出現在這裡就有點兒奇怪了。
「陳姊不是走了嗎?」王晶晶說。
「我問過會計室的柯小姐,下午三點左右陳姊跟李經理一起走了!」張美鳳皺著眉說。「好可慘了!他來了,陳姊跟經理出去還沒回來。」
她還記得齊銘第一次——也是絕無僅有的一次,跟李經理見面時,那種強烈的敵對意識,要是他知道了肯定會誤會的。
她還來不及提醒林淑華、王晶晶小心說話,齊銘已經過來了。
「玉欣呢?她還在裡面嗎?」
「陳姊已經走很久了。」林淑華熱心地告訴他。
「什麼時候走的?」他急切的問。
「她下午跟經理一起……」張美鳳快速地掩住王晶晶的嘴,掩飾地說:「他們是為了公事出去的,或許這會兒陳姊已經到家了。」
齊銘潛藏在心裡嫉妒的種子開始發芽,他悶不吭聲地走向汽車,他要回家去看看他有什麼話說!
七點!八點!九點!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齊銘心中的不安已膨脹到了極限。
他鬱鬱地瞪著窗外,她到底跑到哪裡去了?連一通電話也沒有。
他還以為她已經習慣他、信任他——這一個月來他每天接送她上班,她跟他相處時的態度已經由拘謹轉變為自在,有時候她甚至會跟他聊些公司發生的趣事。當她敘述這些趣事時,眼中總閃爍著令他目眩的光芒,當她開心大笑的時候,嬌俏的嘴唇令他怦然心動;最讓他心喜的是,從醫院回家的路上,她常因疲憊而倚靠在他的肩上小睡,那種相依相偎的親密感覺,讓他久久不能自拔,只盼回家的路永無止盡,延伸至天涯海角……
難道這一切只是他自己的錯覺,只因他太過渴望接近她?或許她的心裡始終掛意李南生?齊銘記得陳玉欣在提到李南生時,語氣總是變得輕柔……
突然一個念頭竄過他的心頭,恐懼迅速襲上了他——
她不會就這樣離開自己吧?齊銘握緊拳頭抵禦這個想法所帶來的劇烈恐慌。
一道車燈由遠而近,然後停在齊家圍牆外,從車上下來的正是李南生和陳玉欣!
齊銘瞇著眼看著李南生親密地摟著她穿過院,他頻頻低頭在她耳邊私語好不親熱!齊銘怒火中燒忿忿地離開窗邊,咬著牙克制激盪的情緒!為什麼?為什麼?她真的跟他在一起!爆裂的眼神夾有強烈的傷痛。
黑暗中,陳玉欣關上了門,她再也承受不住了,她倚靠在門扉上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寂,她什麼都沒有了!
「你今晚玩得很愉快嘛!能讓你在這裡依依不捨地回味。」齊銘譏諷地說。
她倏地轉身面對他,黯淡的燈光下仍隱約看得出他嚴厲的面孔——她沒有理由再留在齊家了!她得離開他了!
她的心彷彿裂開了一個大洞,寂寞、空虛迅速地包裹住她,當她離開的時候他對她是否會有一絲絲的想念,還是有著解脫的快感,歡欣地慶祝她終於離開了?
她的無語更刺激齊銘的怒火:「你在玩樂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的身份?有沒有想過別人的感受?」
她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也沒有精力為自己辯護。
「對不起……對不起……」聲音破碎地低喃。
「對不起?哼!一句對不起就能改變事實嗎?」他本能地想傷害她,要她也嘗到痛心的滋味。「你無恥地威脅我娶你,毀了我平靜的生活,費盡心思刻意地討好爺爺,你到底有什麼企圖?」他激動地揮舞雙手逼近她。
「我沒有,我沒想過——」她害怕地退後,直到碰到了門。
「我不會再受騙了,你給我滾出去!」齊銘粗暴地攫住她的手臂,拉開門將她推出門外。「我不想再見到你!」
她跌倒在地上,像個破碎的玩偶……
良久她才開口:「我是該走了!」她緩緩地抬起頭直視著他。「對不起,我帶給你許多的不便、麻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滴剔透的淚珠滑下了她憔悴的臉頰。庭院的照明燈清楚地照射出她臉上深刻的傷痛,掛著淚滴的浮腫眼眸下有斑斑的淚痕;齊銘頓時愣住了,事情不對勁!沸騰的怒火瞬間消逝,留下的只有對她的關切——
「發生了什麼事?」他衝上前焦急地問。
她想封閉內心,不想再面對令她傷痛的現實,她茫然地搖頭。
齊銘輕柔地握住她纖秀的肩膀,勸誘地低語:「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一切有我。」
「她離開我了……你也要離開我了……沒有人肯留下來陪我,為什麼就是我一個人……」她自言自語,落寞的神情令人心痛。
「誰離開你了?」齊銘只覺得離她愈來愈遠,一陣恐慌,他不顧一切地緊抱著她:「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我會永遠陪著你,永遠不會離開你。」驀然,他瞭解了,他用雙手托起她淚漬斑斑的臉頰,低聲地問:「是不是媽怎麼了?告訴我,她……」
她的淚突然迸出眼眶,泣不成聲地嚷著:「她死了,病死了!」
語氣中的哀痛牽扯著齊銘的心,他再次將她擁入懷中,恨不得能代替她傷痛。
陳玉欣無法自抑地啜泣,全身緊繃地顫動著,齊銘巨大的手掌輕撫著她的背,他的唇輕吻著她的發,不斷地輕語著:「哭出來吧!把你的悲傷釋放出來,讓我陪你!」
在他安定的聲調中,她長久以來所忍受的委屈不平,母親過世帶給她的絕望、痛苦,全都一湧而上衝擊著她,她的情緒決了堤;在齊銘溫暖堅定的懷抱中,她盡情地哭泣,每一聲抽噎都牽動齊銘的心弦,他的喉嚨乾澀、眼睛濕潤,他的心為她絞痛,齊銘發誓要一輩子守護她、珍愛她,替她阻擋一切的傷害,絕不讓她再經歷像這樣的痛苦……
寂靜的黑夜。
「不,不要——」齊銘揮舞著雙手,滿身大汗地從睡夢中驚醒。
她走了!夢中的景像是如此的真實,她不顧他的請求,頭也不回地跟李南生走了!
齊銘告訴自己那只是個夢,這是因為他太乎她、不確定她對自己的感情,又親眼目睹她跟李南生兩人親密地在一起所產生的恐慌;雖然他已經知道陳玉欣母親過世的那天,她接到醫院的通知電話時,李南生正巧在旁邊,他出於好心送她到醫院去的,又陪著她處理善後,直到她大哥大嫂趕來。陳玉欣的大嫂金佩萱以她是出嫁的女兒不宜插手為由,硬是趕她離開,李南生就順便送她回齊家,這也是齊銘會看到他們兩人一起出現的原因。
使齊銘不能釋懷的是,當她在醫院傷心哭泣時倚靠的肩膀不是他的;發生這倦的事,為何她沒想到通知他?
揮不去心中的惶然不安,齊銘倏地下床,匆匆地穿上鞋,朝她的房間走去,這時他迫切地想看見她!
窗外皎潔的月光透進屋裡,像一匹銀紗落在床上纖細的身軀上,齊銘目不轉眼地凝視著她。
她消瘦了許多,經過了她母親的病逝、忙碌的喪禮,她的心彷彿被掏空了,對生命的那分熱愛似乎也隨她母親逝去。她空洞怔仲的眼神令齊銘覺得她離他愈來愈遠了。自從聽到陳玉欣的母親過世的消息起,齊銘的內心就一直存在著一分恐懼,擔憂陳玉欣將要離開他,因為她母親是她嫁給他的唯一原因,現在這個理由已經不存在了,她隨時都可能提出離婚的要求!他要怎麼才能留住她呢?齊銘在陳玉欣的床邊佇足,暗自思忖著。
床上的她突然嚶嚀一聲,不安地輾轉移動,晶亮的淚水從閉緊的眼縫中滲出;齊銘不加思索地湊近她,伸手輕摸過她的臉頰,迫切地想安撫她……這時他才發覺她的枕上早已是濕漣漣的一片!
陳玉欣尋求慰藉地向著溫暖的來源靠過去,孤單好久的她渴望一個可以依靠的溫暖懷抱,他的體熱莫名地對她產生了安定的作用,她輕輕地摩攀著他。齊銘猛抽口氣,他的每一根神經都敏感地感覺到懷中的柔軟芳香,戰慄倏地傳遍他的全身。
齊銘不斷提醒自己,這只是她睡夢中的幻想,他不能……他猛地抽離身子拉開彼此的距離。
陳玉欣突失依靠,睡夢中的她哀憐地輕喊著:「不要離開我!求你不要離開我……」眼淚一滴一滴地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