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銘眉頭深鎖,試著理清對陳玉欣的感覺;平常她總是把頭髮挽成古板的髮髻,沒想到披散下來會是如此動人心魄,當她那頭秀麗的長髮覆蓋在他身上時,他全身的感官都變得敏銳了。
「少爺,你……」王嫂納悶地看看神態怪異的齊銘,以及被齊銘推開以後一直坐在地上的陳玉欣。
「我沒事!」齊銘打斷她的話,鎮定的外表絲毫不顯露出波濤洶湧的內心:「王嫂,你幫她安排個房間,她會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
「是的,少爺。」王嫂好奇地打量陳玉欣。「這位小姐是……」
齊銘並未馬上回答,過了良久才以些許氣惱的口氣說:「她是我今天剛娶的老婆。」
「老婆?」王嫂震驚得目瞪口呆地,怎麼這種事她一點也沒聽說?好不容易合上了嘴又急忙問道:「老爺知道了嗎?」
「你先別說,我自己會告訴他!」齊銘皺著眉交代,停了一會兒他突然又以較大的音量說:「今天晚上我有約會,不回來吃飯。」
齊銘臨時決定帶李仙蒂去參加今晚的商業應酬,順便解決他未獲滿足的欲求;他不看陳玉欣一眼就朝車子走去。
驀地,齊銘停住了腳步,低嘎地命令道:「我不喜歡你把頭發放下來!你必需把頭髮挽起來或是……剪掉!」
直到齊銘的座車漸漸遠去,陳玉欣才收回困惑的視線,拍拍白洋裝上的塵土,對王嫂友善一笑。
王嫂不情願地喚了聲:「少奶奶。」面色不悅地帶頭走進屋裡。
王嫂明顯的不友善態度,陳玉欣並不在意,任誰對家裡突然冒出的陌生人,總是會覺得難以接受,更何況齊銘什麼都沒說就走了,王嫂一定更覺得她的身份怪異得像個冒牌貨,當然也就不可能對她——
「少奶奶?」
陳玉欣猛回神,發現王嫂正帶著怪異的眼神站在門邊兒等著她進去。
「王嫂,請你別叫我少奶奶了,直接叫我名字玉欣就行了。」
「那怎麼行,禮不可廢。」王嫂冷淡地拒絕,手往屋內一擺,表情僵硬地說:「少奶奶,請。」
陳玉欣無可奈何低頭跨進屋內。
首先映入眼裡的是編織細密的鵝黃色長毛地毯,好棒的地毯!陳玉欣自小就希望能住在一間 著長毛毯的房子,能夠水必受到鞋子的拘束,輕鬆自在地行走;可是礙於她大哥陳興朋容易鼻過敏,她的父母說什麼也不准她在家裡的任何角落 上地毯。
怕冷的她在冬天時總是手腳冰冷,如果地上 滿了毛茸茸、溫暖舒適的地毯,不知該有多好!陳玉欣總是這麼幻想著。
沒想到齊家就如她夢想中的房子一樣,讓她有個衝動想立刻脫下高跟鞋赤裸著腳踩在那地毯上;可是理智告訴她不行,如果她真如心裡所想的脫下了鞋,王嫂必定認為她是個瘋子。
她強迫自己的視線依依不捨地離開腳底的地毯,緩緩抬起頭環顧四周,客廳裡擺設的是古董紅木家俱,泛著歷史的光澤,除了天花板上垂吊的巨型水晶燈和兩幅山水畫以外,廣大的空間裡再也沒有任何裝飾,就像是家俱展示場一般,缺乏人氣……陳玉欣突然記起齊銘剛才提到了「老爺」?
「王嫂,除了齊銘跟父親之外,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王嫂莫名地瞪了眼,半晌才說:「少爺的父親早就過世了!」她眼裡掛著疑問,彷彿在質問她,身為齊家的媳婦為何連這點都不知道?
「他的父親已經過世了?那老爺是誰?」陳玉欣不好意思地又問。
「那是少爺的爺爺,這個家就他們祖孫兩個——」略做停頓王嫂撇撇嘴又說:「還有我這個老 人跟司機老何。少奶奶,如果你沒有問題了,我帶你上樓。」
在王嫂充滿敵意的陪伴下,陳玉欣在樓上眾多的房間中選擇了離齊銘臥房最遠的一間較小的臥房;當然她不跟齊銘同房的事實讓王嫂對她的身份更是好奇,但是陳玉欣不知該如何跟她說明,也不確定齊銘是否要告訴他的家人實情,只好對王嫂不時投來的疑問眼光視而不見。
最後王嫂也放棄了,等司機老何把陳玉欣的行李送上來,確定陳玉欣不需要她的幫忙之後就走了。
陳玉欣藉著收拾行李來驅走內心的孤獨,她將要在這度過一年的時間,她會努力不打擾到齊家原本的生活,扮演好一個「過客」的角色。
她疲倦地躺地床上打算小憩一番,在半睡半醒之間,她的腦中突然浮現齊銘逐漸接近的臉龐,他的唇輕啄在她的頭髮上?為什麼?……陳玉欣帶著疑問進入睡夢中。
也許是這段日子身心交瘁,陳玉欣沉沉地睡著,從下午到傍晚到深夜,她就在睡夢中度過了她在齊家的第一夜。
陳玉欣倏地睜開雙眼,擁被坐起瞪著四周陌生的景象,過了會兒才記起她是在齊家,望了望手腕上的表早上五點!?窗外仍是灰濛濛一片,想不到她睡了這麼久!
她伸伸睡得僵硬的身體,不自覺地赤腳踩在地毯上,走到窗邊眺望著窗外的景色。
她的房間正對著後院,朝下看是一片 著草皮的後院,齊家的房子位於正中央,四周圍著庭院,外面還有高高的圍牆環繞著,佔地起碼有兩百坪,在陽明山的別野區裡或許只能算是普通,但看在陳玉欣的眼裡卻有如一座小城堡。
越過牆外的幢幢樹影,隱約可看到遠處還有兩、三處跟齊家類似的別墅型建 物;在寸土寸金的台北,有人為了買戶差安可身的公寓房子,辛苦工作二十年;有人卻能倏游獨享大片的土地,陳玉欣不禁感慨!
陳玉欣注意到空調系統低鳴的聲響,走近一看原來開著暖氣,難怪她一點也不覺得寒冷,她換上牛仔褲、圓領毛衣,戴上眼鏡,決定到樓下去冒險,順便找點食物飽因為一夜錯睡滴水未進的肚子。
她還真幸運,一下子就讓她找到了廚房,踩在冰冷的磁磚上讓她全身一震,她墊著腳尖從那特大號的雙門冰箱中拿出雞蛋、果醬和土司,趁著煎蛋烤土司的空檔,她也打到了咖啡壺;替自己煮了一壺香濃的咖啡後,她蜷起冰冷的腳丫在微明的晨曦中享受豐盛的早餐——
突如其來的大放光明嚇了她一跳,王嫂站在開關旁驚訝地看著她。
彷彿惡作劇的小孩被逮個正著,陳玉欣倉皇地站了起來支支吾吾地說:「王……王嫂早,我……大早醒來……突然覺得……肚子餓,所……以就自己下來做……早飯。」
「少奶奶你要是想吃早飯,吩咐我一聲就行了。」王嫂似乎覺得地盤被侵佔了,板著臉走進廚房,穿上圍裙開始淘米。
陳玉欣尷尬地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問:「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我自己來就行了。」王嫂頭也不回地說。
「王嫂,請你不要把我當成客人……」陳玉欣決定跟她把話說清楚,不希望她老是客套地對待自己。「我不習慣被人服侍,請你把我當做一個朋友,有什麼需要我做的,請你直接告訴我,我會做簡單的菜、普通的家事也難不倒我。」
王嫂皺著眉頭回頭說:「你是齊家的少奶奶,怎麼可以做這些事,還是……少爺!你回來了!」
陳玉欣倏地回身,齊銘穿著昨天那套西裝站在廚房門口,臉上掛著戲謔的表情掠過陳玉欣對王嫂說:「她要做就讓她做,你不必當她是齊家的少奶奶。」就好像他不必在意她是他的妻子!
該死!為什麼他沒辦法忘懷他已經結婚的事實?為什麼今天早上他從別的女人的床上醒來的時候竟然覺得罪惡?不應該這樣的,跟她結婚並不會改變他的生活,這只是一場商業的交易,頂多一年他就可以擺脫她,他根本不需要對她負責!她想給她母親一個女婿已經如願以償,為什麼他心裡總覺得對不起她!
齊銘厭惡自己,也厭惡陳玉欣對他的莫名影響;在此刻他只想傷害她!
他鄙視的眼光輕蔑地掃過她細瘦的身軀,冷酷地說:「我真後悔娶你!」
當他看到她咬緊下唇受傷害地別過臉忍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時,他告訴自己這是她應得的,她不應該在他跟別的女人纏綿時出現在他的腦海。
陳玉欣竭力控制住情緒,輕聲地說:「對不起。」
然後,用顫抖的手收拾她使用過的餐具,一不小心杯子卻滑落到地上摔破了,她連忙蹲下去撿拾地上的碎片,及腰的長髮散落在她蹲踞的身旁像件黑絨斗篷般籠著她,更顯得她細緻的身形。
齊銘沒有辦法讓他的眼神離開那片誘人的黑,他咆哮道:「我已經警告過你了,我不准你披散著頭髮,如果你還想留在齊家就把頭髮剪掉!」
陳玉欣害怕地搖搖頭,保證地說:「我不會再忘記了,我一定會把頭髮綁起來的。」說什麼她也不能剪掉她的頭髮,她自知並不出色,而她的長髮是她唯一能讓自己感到一絲美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