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晨星扯著他的手走了一段路才問:「你又不高興了?」
「嗯。」他反手握住她扯在他手臂上的手,控制她走路的速度,不吭聲地牽著她的小手在醫院的庭園裡散步。
他反常地不逼問她。反而令湯晨星覺得過意不去,自己先開口解釋:「我覺得那是兩個人之間的事,為什麼要讓大家都知道。」
「你要我一直當你的黑市男友?」杜聰文悶悶不樂地問。
「你真的不介意別人知道我們的事?」湯晨星反問,她從沒仔細考慮過他的立場、意願。
「只要你允許,我會讓我們的消息立刻見報。」
「神經!我們又不是名人。報上才不會登這種無聊的消息。」湯晨星瞋他一眼。
「你不信?我們打個賭?」杜聰文嘴角勾起陰謀的微笑,只要他一放出消息,明天報上就會出現——杜氏財團重要繼承人、名鋼琴家杜聰文與一名名叫湯晨星的女子陷入熱戀。聽說婚禮在即——這樣的報導,湯晨星馬上會被貼上杜家的卷標。
「我不要。」她聰明地拒絕,打碎了杜聰文的美夢。
唉——他無聲歎口長長的氣。湯晨星就是不讓他日子好過。
「你別歎氣嘛,我不知道你這麼喜歡跟別人分享私事,下次我都不表示意見,隨便你怎麼說都行。」湯晨星妥協地說。將自己私密的事暴露在人前,總令她心裡頭覺得亂奇怪的,可是,都已經答應永遠不離開他了,對於他這種怪癖還是早一點習慣才好。
「真的?都隨我說?」杜聰文眼中又迸出奇異的光芒。
「沒有的事你絕對不能亂說,還有我們……反正小孩子不能做的事你都不准說。」
「小孩子不能做的事?那是什麼事?」
湯晨星臉上莫名飛上紅暈,她白他一眼,心裡怨道——他是真不懂。還是裝蒜?
「到底是什麼?」杜聰文停下腳步,一根手指挑起她泛紅的臉蛋。
「親吻嘛,笨蛋!」她羞赧地低下頭,又猛地仰起頭警告他:「你真的不能說哦,你要是說了,我會一概否認的。」
「不能說,可不可以做?」杜聰文奸笑逼近她,在朗朗乾坤下,他光明正大地覆上她驚訝張啟的唇,吞沒了她不及發出的抗議聲。
※ ※ ※
「不行!」男人說。
「為什麼?」女人問。
「不行就是不行。」冷厲的嗓音抑制地低吼。
「為什麼不行?」女人咄咄逼人地追問。
湯晨星與杜聰文兩人在莊百依的病房前對峙,他倆高矮的懸殊、互不退讓的姿態,吸引過路者的注目——
今天是莊百依出院的日子,杜聰文陪湯晨星來接她出院;兩人卻為了湯晨星想搬去陪伴她而起爭執。
「你答應過永遠不離開我。」杜聰文控訴地搬出湯晨星的承諾。
「我又不是真的離開,只是到百依家陪她住一段時間,等我確定她心情恢復了,就搬回去。」
「我不喜歡這樣。」他霸道一吼。
「不是所有的事都要照你喜歡的做。不錯,我是答應過你,可是事有緩急輕重,現在百依比較需要我,你稍微忍耐一下,不行嗎?」
「我要你在我身邊!」他堅持地強調,提出折衷方案:「讓百依搬到我們家去,這樣你看得到她;我也看得到你。」
湯晨星還想為自己抗爭一番,聽了他的建議一想,他都做了這麼大的讓步了,自己也不好再固執己見,她輕輕一點頭:「……」
「對不起,打個岔!」
兩人同時掉頭望向說話的人——正是引起兩人「熱烈」討論的主角莊百依,她一手倚在門框上,極具趣味地打量他們。
「我有話要說——」他們兩人在走廊上旁若無人的高聲喊叫,全傳入莊百依的耳裡,她對他們招招手:「你們先進來再說。」
她可不像他們喜歡在大庭廣眾下發表意見。
「晨星,我不需要你搬來來陪我,我也不打算搬到你們住的地方去。」莊百依伸手阻止湯晨星插嘴。「我不會再為任何男人傷害自己,我不想再依靠男人來過日子,我已經決定好了——等我存夠了錢就出國去唸書。」
「百依——」
「晨星,我說的都是經過我仔細考慮過的,絕不是一時衝動。」莊百依握起她的手誠摯地說:「你不要再替我擔心了。」
「如果你真的想出國去,我存了些錢可以先借給你。」
莊百依搖頭說:「你的錢自己留著,我們都是無依無靠的人,說不準什麼時候需要用錢;出國唸書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要花上好大一筆錢,我想努力工作幾年,經濟上無後顧之憂後再去。」
※ ※ ※
一進門,湯晨星反身跳上杜聰文高昂的身軀,給了他一個啵啵作響的吻。
杜聰文結實地接住她往下滑的身子,鼻尖頂著她的頸項處咕噥問:「我做了什麼?能得到這麼棒的獎賞?」
「謝謝你。」湯晨星在他發頂印上另一個吻。「百依都告訴我了。」
「告訴你什麼?」杜聰文警覺地瞇起眼,舉高湯晨星,好看清她的表情。
「你幫助她出國唸書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要不是今天在機場,莊百依臨上飛機前偷偷地告訴她,她還被蒙在鼓裡納悶——百依如何在一個月內申請到加州大學的獎學金、安排好出國事宜?原來是他替百依支付了一切費用——學費、食宿費用,連旅費都是。
杜聰文倏地放下她,背過身,不悅地說:「我叫她別告訴你的!」
「我不懂——你做的又不是壞事,為什麼怕我知道?」
「我不要你因為這件事生氣。」
「我怎麼會生氣?我很感激你為百依做的一切,那——」
「我做的事不值得你感激!我幫助她出國唸書,完全是出於自私,我不要她霸佔你太多時間。」杜聰文氣悶地轉身面對她。
「什麼意思?」她疑惑不已。
「我知道你想多找一份打工幫她存出國費用,我接到家教中心打來的電話。」他乾脆全盤托出。「他們提供的工作統統被我回絕了。」
「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她還在想,怎麼家教中心一直沒跟她聯絡。
「最近你常常去看她,根本沒時間陪我,要是再多兼一份工作,我更不可能見到你,所以,我決定一勞永逸把她送走。」他口氣中有濃濃的不滿,像個搶不到糖吃的小孩。
湯晨星聽了覺得啼笑皆非,這個杜聰文,處理事情的思考邏輯真是自我獨裁得很,但他所做的都是為了她,又讓湯晨星怎麼也生不起他的氣。
她無奈歎息:「你不能老是這樣跋扈獨裁,有問題應該提出來一起商量,不應該獨斷地替我作主,我不喜歡這樣——」說完,她一甩頭不理他,想給他個教訓。
杜聰文從後方環住她的腰。虛心地說:「你不會真生我的氣吧?我不敢保證一定,但我盡量改,好不好?」看湯晨星仍僵著身子沒軟化的跡象,他大聲歎氣,困頓地說:「你不覺得,我自從認識你以來改了好多了嗎?以前我從來不曾為人費過這麼多心思,拚命壓抑自己的脾氣,遷就……」
「如果你後悔認識我,現在還來得及——」湯晨星采硬姿勢道。
杜聰文突然粗魯地轉過她。緊張地盯著她說:「你不能因為這件事就放棄我!我真的有決心要改,只要你再給我時間,我一定會成為你理想中的情人、理想中的丈夫!你一定要……」
湯晨星動容望著他誠摯流露的真情,不曾有人這樣無保留地愛她——她上前擁抱他:「你不要這麼緊張,我只是跟你開開玩笑,對不起啦!對不起——」
「你沒在生氣?」他愕然住口,雙手自動環上她的背。
湯晨星貼著他的胸前搖搖頭:「不管你的動機是什麼,我都要謝謝你為百依所做的,讓她這麼快就能實踐自己的夢想,那對她有很大的意義,謝謝你!」
杜聰文渾沌了一會兒,腦筋才開始運作:「既然你這麼感謝我,我可不可以有個要求?」
「你說吧!」
又來了!湯晨星躲在他懷裡偷笑,他又要求婚了!她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每一次都被她駁回,但他還是不放棄努力,逮到機會就提出來挑戰她的意志。
他清清嗓門說:「你願不願意……跟我……」
「鈴……鈴……」殺風景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
「我去接電話。」
湯晨星鬆開他的手,杜聰文懊惱地低咒——
「喂,我就是——」她臉色忽然大變,吞嚥一下說:「你確定嗎?嗯,沒錯……嗯。就這樣——謝謝你。」她恍惚地放下電話,呆立不動。
「怎麼了?是誰打釆的?」杜聰文關心地上前。
湯晨星茫然的眼神中有些許驚慌,她囁嚅道:「他們找到她了!」
「誰?誰找到誰了?」
「徵信社的人找到……我媽媽了!」
「欸!」杜聰文大吃一驚。「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