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紓這才鬆了口氣;天姿還能以如此宏亮的聲音向她抱怨,可見她摔得並不嚴重。
「我下去嘍!」鈺紓身手俐落的翻身下地。她仔細的瞧了瞧天姿,除了歪了的面罩上黏著幾根小草以外,其它部位並沒有什麼損傷。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用力過猛而跳過頭的,所以一直警告你要抓著我,別放手,你偏不聽我的話,活該!」確定天姿沒事以後,鈺紓忍不住數落起她來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萬分委屈地說。
「你為什麼不抓著我呢?」
「因為剛才我忽然想到,要是有人碰巧經過這裡,看到我們翻牆,一定會笑死的。」
「為什麼?」鈺紓知道不該問的,因為天姿每次都有些奇怪的想法;但是她若不問清楚,又對不起自己的好奇心。
「你看!」天姿只是轉過身來背對著鈺紓。
「你背後又沒寫字!」
「不是我的背,是我的頭。」天姿氣惱地說;她實在不能相信鈺紓居然這麼遲鈍。
「唉!你的頭怎麼了?」她實在看不出來天姿的頭有什麼問題;從後面看起來是有一點凸出,但那是因為天姿先把一頭長髮紮成長辮、盤在腦後,再罩上面罩,所以看起來才像是後腦長了個瘤一樣 等一下,該不會她真的撞到後腦勺而腫了個大包吧?也不對啊!剛才她還沒摔下來前就是這副模樣了。
「我的後腦是不是很『凸出』?」
「是啊!看起來就像長了個瘤一樣。」鈺紓老實地說。
「我就知道!這樣子要是給人看見了,一定會被笑死的。」天姿垂頭喪氣的說。
「哎!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原來就為了這種小事!」
天姿實在不能原諒鈺紓不把它當一回事,忿忿不平地說:「你當然說這是小事,丟臉的是我又不是你。我早想把頭髮剪短,可是奶奶不准,說什麼沒有女人味,像個小男生,將來會嫁不出去。我難得有機會當俠女,卻是這副醜樣子,氣死人了……」
聽到這裡,鈺紓終於懂了,原來,她是為了這個。誰都知道天姿是標準的武俠小說迷,難怪她會如此注重外表;畢竟小說裡從來沒有出現過後腦長瘤的俠女。
「你為什麼不早說?我們可以想辦法解決呀!」
「我也是剛剛才想到的,所以才會鬆手,想用手把它壓扁一點。」
「傻瓜!又不是饅頭,怎麼可能壓得扁?我看你不要把頭髮盤起來,直接放下來就好了,現在霧濃,視線不佳,不會有人注意到的。」
鈺紓耐心地等天姿把頭髮整理好,才拉著她往霧中若隱若現的建築物走去;誰知,天姿又停下了腳步。
「我們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代號。」
「代號?」
這又是什麼?
「是呀!如果臨時碰到什麼事,要招呼對方時,一定要用代號,才不會被敵人識破我們的真實身份。」天姿很慎重地說明。
「隨便你決定吧!」鈺紓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
「你喜歡什麼代號?」天姿蹦蹦跳跳地跟在後面。
「隨便。」
「不可以叫隨便,萬一我的意思是說真的隨便,你會以為我在叫你……」
她打斷天姿的話。「現在我的意思是說真的隨便。」
「哦!那你叫『小龍女』,我叫『小魚兒』。」
「不行!那太離譜了,我們又不是在拍電影。」
「是你自己說隨便的,現在又說不行。」
「我改變主意了,就叫『一號』、『二號』。我『一』,你『二』。」
「我才不要,那聽起來好像『嗯嗯』,真不雅。還是叫……」話未說完,她就被鈺紓摀住了嘴。
「到了,從現在開始,除非必要,不然不要說話,知道嗎?」鈺紓低身在她耳邊吩咐。
天姿猛點頭,同時,她也感染到緊張的氣氛了。
☆ ☆ ☆
一切又歸於平靜。
兩個黑影貼著牆前進,到了一扇緊閉的窗前,只見較修長的那個黑衣人從身前掏出工具往窗縫一插,說也奇怪,那窗戶立即打了開來;而那較瘦小的黑衣人則興奮地直跳腳,不久又被較修長的那個黑衣人給制止了。之後,較修長的黑衣人先行進入,瘦小的黑衣人隨後;但那個瘦小的黑衣人才剛跨入屋內不久,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走回窗邊,關上了窗戶。
幸好屋裡還有盞落地燈點著,輕易地,她們就找到了上樓的樓梯。較修長的黑衣人拉著瘦小的黑衣人條地就上了二樓,這一切真是容易地令人起疑。
鈺紓全身汗毛豎起,老覺得自己像是籠中鳥,直被監視著,這股不安,使她將自己跟天姿隱藏在屋內陰暗的角落裡屏息等待,但,屋內並無任何動靜。
天姿不耐煩地推推她的背,暗示她快點兒行動。
或許真是自己緊張過度吧!鈺紓深吸一口氣,決定要去把東西拿回來了。
馮朝剛一直在三樓樓梯處等著。他推論那個夜賊必定會上樓來,這倒不是說馮家一樓沒有什麼值錢的寶物,相反的,一樓的擺飾個個都是價值連城,但也都體積龐大,憑那夜賊一人之力是帶不走的:所以,如果這偷兒志在必得的話,那就非得上樓不可。而這個樓梯則是這屋子唯一可以上樓的信道。
這黑衣竊賊的出現是馮朝剛所預期的,但沒想到不是「他」,而是「他們」。這兩個夜賊皆有適合從事「三隻手」的瘦小身材,一上了樓就靜默地躲藏在壁燈照射不到的陰暗處,要不是他緊盯著「他們」,確知「他們」的存在,否則真要懷疑「他們」會隱身術了。
終於,這兩人中較矮小的那個先沉不住氣催促他的同伴開始行動。「他們」似乎早已知道標的物的位置,而對走道兩旁的房間視而不見,直朝盡頭走去。這可令人納悶極了,那頭除了平時用來充作會議室用的書房外,並沒有別的房間;馮朝剛十分確定書房裡絕沒有值錢的古書,因此,「他們」的舉動真是不合竊賊的本色。
馮朝剛瞇著眼望著這兩個行動詭異的賊,越看越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尤其是「他們」的一舉一動,在在令他有似曾相似的感覺。難道是熟人?
他立刻改變了遊戲規則;因為,馮家人最看重的就是「忠誠」,凡背叛馮家的人,他絕不輕饒。因此,他不再空等待,直接用手往樓梯的欄杆一撐,便飛身縱落。
謝鈺紓正要動手取下玉麒麟時,卻被一個落地的輕響迫使她停頓動作而改以傾聽;而站在一旁的天姿仍毫無所覺。
「危險!危險!」鈺紓的第六感不斷對她發出警訊,於是,她急忙對天姿低喊道:「『二號』,有人來了,快走!」
天姿還來不及反應,鈺紓已經回轉過身,拔腿就要跑;但,已經太晚了!
他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她們的退路;雖然他背光而立,但他嚴峻、充滿威脅的表情仍是非常嚇人。
天姿畏縮地躲在鈺紓的背後,馮朝剛立即注意到「他」膽怯的舉動,冷笑道:
「現在才感到駭怕,不嫌太遲了?」
天姿強忍住反駁他的話 她才不是怕他呢!她是怕萬一被他認出來她是小偷,那他一定會告知宋擎天的:到時候,她就玩完了。
雖然她現在不能出聲反駁,但用肢體語言表示,總可以吧?於是她對馮朝剛舉起手揮了揮,確定完全得到他的注意力以後,才以非常認真的表情對他搖搖頭,表示不同意他所說的話。
但她忘記了一件事──她戴著面罩,馮朝剛根本看不到她賣力的演出,只看得到她一顆小腦袋瓜晃來晃去的。
那個躲在同伴身後的黑衣人搖頭晃腦的,到底在幹嘛?為什麼「他」讓他滿懷的敵意在瞬間化為烏有,取而代之的竟是一股想笑的慾望?
「他」是誰?馮朝剛專注地盯著「他」,憑著熟悉的感覺試著尋找出蛛絲馬跡,這麼瘦小的男人倒是少見,或許他還是個孩子吧!
短短的一分鐘,鈺紓在心裡已經想過各種逃脫的可能了,但是,所有的方法都是得先打倒馮朝剛才行。他那麼高大,有如一座山擋在那裡,要想憑自己的力量是難以達成目的的;如今,她只好祈禱天姿能助她一臂之力了。
鈺紓略側身,想暗示天姿一起動手──咦!她在做什麼?她看見天姿只顧著搖頭,對她驚訝的表情毫無所覺。
鈺紓再望望馮朝剛,這才發現,他跟她一樣被天姿怪異的舉動給弄糊塗了──哦!她懂了,虧天姿想得出這種奇怪的辦法來轉移他的注意力,她真是個鬼靈精!
鈺紓見機可乘,立即出手攻向馮朝剛: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使他不得不向後退閃開來。鈺紓趁空檔,立即伸手向後,攜著天姿快速越過馮朝剛,沒命地向樓梯間跑去。
馮朝剛楞了一下,便即刻追了上去。憑他的身手,眼前這兩個小毛賊絕對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只是,令人意外的是,「他們」的速度真快,才一眨眼的工夫,就衝下樓去了──哦!不,應該說是「飛」下樓去了。馮朝剛原以為憑一己之力就足以將「他們」手到擒來,現在才發現他太低估了對方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