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覺的,她不敢迎視他的目光,下垂的視線落在濕熱熨貼、幾近透明的襯衫下起伏的胸膛,臊紅的赧意爬上了她的臉頰,突來的難為情喚回了她的理智。
自己幹嘛要替他擦汗?錢嘵竺猛地後退,笨拙地絆了一下自己的腳,抓著毛巾的左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半圓,身子不平衡地向後一仰;江柏恩反應敏捷地環住她的腰間,她慌亂地掙扎使力,引得江柏恩半俯在她後彎的身上。他忘神凝視她那紅粉羞赧的臉頰,初次發覺青澀的蘋果也能散發誘人芬芳──
他灼熱噬人的眼瞳近在咫尺,令她不禁屏息,控制不住的心跳撞擊著胸口,她的頭開始發昏。
「你……你放……開我。」
「你真是不懂感激。」
江柏恩收回心中的驚歎,戲謔地甩甩頭,自髮梢滑下的水珠滴在她駭然的臉上。
「你頭上的……水,滴……滴在我……頭上,髒……髒死了。」近距離盯著他俊美、深邃的五官,不難聞的汗味有股陽剛的氣息,逐漸壓得她胸口沉甸甸地,喘不過氣。礙於手傷,她僅能只手推著他的胸膛。
他原沒這個打算的,只是大腦有著自己的意志,命令他靠近、忽視她微薄的抗力,銜住那兩瓣絮叨不休的紅唇。
「你真聒噪。」他低聲的評語滑入她訝然微張的口中。
大庭廣眾下、陣陣驚呼聲中,錢曉竺莫名地喪失了她的初吻──
短暫的失控之後,江柏恩突兀結束這個吻,內心因自己投入的程度而震驚。他猛然回身,無視三位好友訝異詢問的眼神,扯著仍傻愣愣的錢曉竺離開現場。
旁觀這一幕的觀眾們靜默了片刻才回過神,驚訝的漣漪漸次漾開,留下連串的驚歎號……
※ ※ ※
被扔在男子更衣室外的錢曉竺,直到江柏恩一身清爽走出來,才恢復了說話能力。
「你怎麼可以吻──我!?」她的聲音中飽含無比的不信與震驚。
「跟我走。」她慢半拍的大驚小怪反應,讓江柏恩一笑。暫且停止追究自己莫名受她吸引的原因,倏地握住她的手,讓她有若陀螺般原地轉了半圈,隨著他牽引的力量而去。
「你想帶找到哪裡去?我不要去啊,大色狼。」她原是扯開喉嚨大叫,但隨即因為旁人的側目而降低音量,最後只剩有如貓咪般的咕噥喵吟,任憑江柏恩的帶領。
跟這個蠻人講理足沒用的,她早該有這種體認了。錢曉竺安慰自己,沒關係,現在他不理會自己的抗議,待會兒她就跟他來個無言以對,讓他自討沒趣。思緒一轉,兜回了自己被偷吻的事實。
為什麼他會吻她?內心不斷冒出問號。雖然他說過無數次在追求她,但如此離譜的說法誰會當真?而她只顧著與他爭辯,忽視了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把他的出現當成理所當然,甚至忘了追究原因。
「坐下。」
不知什麼時候,他們已停在校園一隅,濃蔭的大樹腳下,江柏恩帥氣地住樹幹一靠,拉著她住下坐。
錢曉竺為了讓他知曉自己的不悅,狠狠地想睇了他一眼;迫於自己的手仍在人家的掌握中,怎麼也抽不回,才不情願地坐下,賭氣地不理會他。她腦筋胡亂地轉著,就是不願正視心中因他而起的騷動。
江柏恩偏過頭,不吭一聲地盯著她側面翦影──依他的標準,她的身材不夠豐滿、外型不夠艷麗,但說話時生動多變的表情卻別具光采;難道就是因為這一點小小的不同,才反常地引起自己的興趣?
敏感知覺他停駐在自身的目光,錢曉竺渾身不自在,而被他握著的掌心灼熱、不斷出汗,她覺得自己快暈了。
一定是這樣的!江柏恩睨了眼滿臉羞紅、秀氣的鼻樑上微微出汗的錢曉竺,內心寬慰地確定自己是因她青澀的反應而感到新奇。忍不住逗弄她的衝動,他突然鬆開她的手,率性地將頭枕在她的膝上,自在地閉目養神。
「你、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我要站起來了,你頭要是摔破了,可不關我事……」對他這樣突兀且嫌親暱的動作,她僅能吶吶低叫,怎麼就是無法把威脅化作實際行動。
「別像蚊子嗡嗡地吵人,否則我會再度封住那張惱人的嘴。」他閉著眼,輕聲戲謔說。
倏地,錢曉竺掩住了口,燒灼的粉頰充分顯示,她明瞭他話裡的意思。
清風穿梭過濃密的綠蔭枝葉,徐徐吹拂樹下仿似靜止了的兩個人影。
他看似悠閒自在地閉目享受靜逸清風,而她的一顆芳心卻被這陣輕緩徐風給吹動了──
※ ※ ※
「你再看下去,玻璃都給你看破了。」范亦荻站在自回宿舍後,就直盯著窗戶發呆的錢曉竺身後歎息。
唉,錢曉竺輕輕吐出一口氣。「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你不就是既傻又呆還能更糟嗎?」范亦荻歎氣搖頭。
遲疑片刻,錢曉竺支口道:「他真的吻了我。」
「全校都知道了。」范亦萩應道。江柏恩煞是大膽,竟然就在那麼多人的面前吻了錢曉竺。
「不是在那裡,是……」錢嘵竺欲語又休。
「你從來不是這樣畏畏縮縮的人,到底想說什麼?」范亦萩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疑點。「一個下午你跟他到哪裡去了?」
「在學校裡。」錢曉竺低著頭把事情說了一遍……
一根細草輕拂她的鼻頭,酣睡恬靜的五官不悅地皺了皺,微偏過頭不想理睬那擾人的觸弄;頑皮的細草探入她的耳後輕搔,她怕癢地縮著肩,卻避不開似有若無的撥弄。
不甘心的,濃密成扇型的眼睫緩緩睜開,眼前的景象由模糊而慚形清晰──
不知什麼時候,枕在她腿上假寐的江柏恩已經起身,這會兒他嘴角含著根小草,似笑非笑地俯凝著她。待錢曉竺渴睡的腦袋恢復清醒,她直覺反應地推開他,彈起身拔腿就要跑,他卻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
「你不要那些功課了?」她實在太有趣了。
「要。」錢曉竺背對著他咕噥。
確定她不會偷跑了,他鬆開手,自背包取出幾份作業。「拿去。」
錢曉竺保持原姿勢,向後伸出手探了探沒摸著,就聽到江柏恩取笑的話語。
「什麼時候你後腦長出眼睛了?」看她沒反應,他又說:「你幹嘛這樣別彆扭扭的?真像只縮頭烏龜,我看你可以改名叫作錢小龜。」
烏龜?錢小龜?多不雅的名稱!錢曉竺兩道眉毛糾結,回過身,臉色扭擰地說:「警告你喔,別亂給我改名字。」
「這才像你。」江柏恩一笑,沒把她的警告當一回事,將作業塞進她的手中。
所謂拿人手短,錢曉竺也不好再多說什麼。「謝謝。」勉強吐出兩個字,她該走人了。
「等等。」他故意喚住她。「不是還有別的功課要交代給我?」
算了,每回與他過招,自己似乎總是受到捉弄,就如亦萩說的,她是財迷心竅才會打主意打到他身上,不義之財還是少碰為妙。錢曉竺決定忍痛放棄,道:「我忘了帶來了。」
「喔,你忘了。」江柏恩面無表情地重複,忽然一偏頭,揚起的嘴角掛著一抹邪邪的笑,故弄玄虛、戲弄地道:「這倒讓我想起一件事。」
錢曉竺等不到下文,納悶地回頭瞧。他抿著笑朝她勾勾手說:「過來,我告訴你。」
她謹慎地朝前走了兩步,他佯裝不滿地搖晃頭道:「再過來一點,你怕我吃了你不成?」
錢曉竺瞪了他一眼,大跨步貼到他跟前,挑釁地昂頭說:「我才不怕你。」
他帶著笑的眼眸自上方鎖住她,露出白森森的牙,壓低嗓音學著大野狼似低咆:「你應該怕的,小紅帽,我正想吃了你。」
她壓抑喉底荒謬的笑意,摀著胸口假音意哀求說:「我好怕,求求你別吃我。」
「來不及了。」江柏恩盯著她忍俊不禁彎起的紅唇,決定給她一個教訓。
他的嗓音變得有些粗啞,正經的眼神勾起她內心的警覺,欲退開,他的大手已扶著她的後腦勺,令她無路可退;隨著他俯就而來、逐漸放大的面孔,她如中迷咒般失了主張,驚覺圓睜的眼眸在他覆上她時,抖顫地、不自覺地經合上。
他身上彷若環繞眩目光采的暖意擁抱著她,她無聲輕歎,虛軟地攀住唯一依靠,任他輕碰吮吻──
良久,他抽身退開,以手指經摩紅潤的唇,以得意的口吻說:「剛才人太多了,沒時間做對它。」
她張著迷離雙眼,神智仍處太虛之境,彎翹的唇邊微微展露羞赧淺笑,他說了什麼她全不懂、也不在意……
「曉竺,你真的完蛋了,沒救了。」
范亦萩靜肅地宣佈,錢嘵竺收回如夢似幻的神情,不解地回望她。
范亦萩蹙著黑漆明眸,異常正經地說:「你迷戀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