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命真大,竟然遇上了嚴鈺!令狐飛鴻譏諷地笑望拘束地望著地下的柳伶兒。
「天姬蛙」的毒只有靠它天生的剋星──「赤火蛇」才能解;而只要是說得出名字的蛇,在「金璃宮」裡都有。
嚴鈺已派人準備,只等明天就能解去積纏柳伶兒多年的毒了!令狐飛鴻心中有股打敗敵手的快感,他臉上露出快意的笑容。
☆ ☆ ☆
隔天一早,如令狐飛鴻所料。
柳伶兒一停止服用「神蜍丸」,體內的毒立刻發作。
接到龍蜿通報後,守在隔壁房的嚴鈺立刻派人去請令狐飛鴻,隨即飛快地到柳伶兒的屋子。
柳伶兒捲伏在床上,柳眉攏盛,緊咬下唇,全身冒著冷汗。
「宮……宮主……」她聽到腳步聲,勉強睜眼。
「你覺得怎麼樣?很難受嗎?大夫馬上來了。」嚴鈺聲音沉穩,扶住她的手卻顫抖著。
「不必麻煩了!」她又閉上眼,語音抖動地說,「我這病只有孫家老爺的『天玄皇帝大補湯』治得了。」
「哼!你給孫朝元下了毒還不知道!要不是他給你吃了那個什麼「天昏地旋大補湯」的話,你也不會有今日的痛苦。」令狐飛鴻進門正巧聽到了柳伶兒說的話。
柳伶兒覺得他說的話很奇怪,但沒有體力多問,集中精神抵抗一陣陣傳來的劇痛,她咬緊的嘴唇中溢出一聲痛吟──
「你快動手呀!」嚴鈺心中焦急,聲音變得粗暴。
「別急,我已經叫人把八帖解藥煎好。」令狐飛鴻好整以暇地審視柳伶兒。
話剛說完,龍靖已把藥端來,嚴鈺不發一語伸手接過,餵入柳伶兒口中。
過了半晌,柳伶兒不但沒有好轉的現象,反而加劇。
她因噬骨的疼痛,在床上翻滾,呼吸急促,四肢冰冷;她無助地流淚,蒼白無色的臉上淚涔涔的,讓嚴鈺心痛!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嚴鈺怒目朝向令狐飛鴻,從繃緊的唇中逼出聲音。「你給她吃的藥為什麼無效?」
「別急,孫朝元在她身上下的毒是「七味毒」,所以我得分七個階段解去她身上的七種毒,最後再用「赤火蛇」解去孫朝元用來抑製毒發的『天姬蛙毒』。」令狐飛鴻慢斯條理地說明。「你放心,等她吃完了第八帖藥後,就能除盡體內的毒,再也不必受──」
「第二帖藥呢?」嚴鈺失去耐性,截斷問。
「現在不行,每劑藥都得隔兩個時辰。」令狐飛鴻不由得退了一步,因為嚴鈺一聽全身繃緊,散發出致命的怒氣。
嚴鈺眼中閒著危險的光芒,咬著牙問:「你是說──她得這樣痛上十幾個時辰?」
「這是救她的唯一辦法。」令狐飛鴻昂起頭,不服氣地申明。
「你沒告訴我。」嚴鈺的口氣充滿指責。
「我不能!」令狐飛鴻強調地說。他突然明白隱瞞了這件事有可能危及他跟嚴鈺的交情;他不該輕忽關於柳伶兒的每件事。他試著說明,不想失去唯一的朋友:「如果我告訴你,你會為了怕她受苦而不救她,讓她繼續吃龍婉帶回來的藥,繼續對她下毒?我是你請來的大夫,我的責任就是排除一切困難救她!為瞭解她身上的毒,什麼──」
「啊──」柳伶兒突然一聲痛呼!
嚴鈺飛快過去,伸臂將她欖住,焦急地低喊:「伶兒!伶兒!你怎麼了?」
「她暈了。」令狐飛鴻在他身後保證地說:「度過第一次以後,她的痛苦會慢慢減輕。」
嚴鈺不發一語,溫柔地拂開因汗濕貼黏在她頰畔的髮絲,在昏迷中,她的身軀仍因持續的痛楚而抽搐。
他有個衝動想緊緊擁住她,冀望用自己的力量幫助她度趙漫長難捱的過程……可是,他不能!他只能無助的眼睜睜看她受苦!
緩慢移動的時間,煎熬屋裡每個人的心──
在疼痛侵襲、冷熱交替中,柳伶兒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意識不清。嚴鈺緊握著她的手,在她耳邊低吟著:「別怕,我在這裡陪你,沒有人會傷害你……」
他沉著穩定的低啞嗓音,確實安撫了柳伶兒!在模糊意識中,柳伶兒的心穿過肉體的折磨,跟隨著讓她安心的聲音。
無論哭泣或是昏睡,她都揪著他,倚靠他堅強的力量;她怕一放手,包圍在四周的黑暗會立刻吞噬她,她好怕!
嚴鈺感覺到她內心的恐懼,一直握住她的手,只有在龍蜿幫她換去身上濕透衣服的短暫時刻,他才勉強放開手。
龍婉在旁不斷擦拭柳伶兒身上冒出的細小汗珠,到了後來,她的手不由得顫抖起來──柳伶兒身上每個細小的毛孔都滲出粉紅的水珠!
龍婉擔憂地看著床上幾無血色、呼吸微弱的人兒,心裡不住地向上天祈禱──老天爺啊!求神保佑伶兒小姐能度過難關!為了宮主,也為了「金璃宮」,求神一定要保佑小姐!求神……
緊盯著柳伶兒的嚴鈺也注意到這個現象,他厲聲命令龍婉:「快去找令狐先生來!」
令狐飛鴻手裡捧著解藥,匆匆過來,人未進門就問:「她怎麼了?」
嚴鈺立即讓出位置讓他診視柳伶兒。
令狐飛鴻看了一眼,面露喜色:「想不到她這麼快就開始把體內的毒素排出來!快!幫我扶起她,讓她把藥吃了!」
嚴鈺立即扶起她,讓她倚在他的身上,接過令狐飛鴻手上的藥,一口一口地餵她。
彷彿過了一輩子之久,才捱到最後一劑藥──已是第二天的黃昏。
服完藥後,嚴鈺感到懷裡纖細的柔軟身軀漸漸放鬆,呼吸變得低緩……他的心因這個現象而狂喜,繃緊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強烈的釋懷感使他全身的血液直衝腦門。
「她沒事了。」令狐飛鴻平靜地宣佈,對這樣的結果一點兒也不驚訝。
嚴鈺以眼神表示謝意,沙啞地說:「你回房休息吧!」
「我是大夫,我應該待在這裡照顧她;倒是你一天一夜沒歇息,該回房去。」
令狐飛鴻藉機想說服嚴鈺略做休息,因為在這十幾個時辰裡,他一步也沒離開這個房間。
嚴鈺搖搖頭:「我相信你的醫術,既然你說她服完七劑藥後就沒事,那肯定是沒有問題了。我一個人留在這裡照顧她就行了!」他的口氣十分堅決,又轉而吩咐龍婉:「你也下去,順便叫廚房準備補血益氣的人參雞湯,等她醒了用得上。」
等他們都出去了以後,嚴鈺立刻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把柳伶兒拉進懷中,一雙大手在她背後交握,定睛地低垂視線凝視她細緻蒼白的睡顏。他需要藉由實際的親密接觸來鎮靜緊繃的心神。
柳伶兒輕微地蠕動,彷彿因這樣的姿勢覺得不適;嚴鈺溫柔地移動身軀,摟著她和衣躺下。柳伶兒自然地偎近,髮鬢輕扶過他的前胸──嚴鈺倒抽一口氣,某種不熟悉的熱力湧出,他知道他該退開的,但他身體本能地受她吸引,更貼近她柔軟的身軀,狂熱的血液中有著深刻的憐惜!
☆ ☆ ☆
柳伶兒在微弱的曙光照射下醒來,她感覺到溫暖、穩定的呼吸從她頭頂拂過,貼在她臉頰下的是一個堅硬起伏的肉體,她腦中突然閃過片段的言語,一個令人信服的低沉嗓音──宮主!?
她一動也不動地趴在「他」的身上,在耳下沉穩的心跳聲中,努力捕捉昨天殘缺的回憶-在她與體內要命的痛苦搏鬥時,就是這個堅定有自信的聲音帶給她勇氣,幫助她走出無助、恐懼的黑暗世界。
她並不瞭解宮主,但為何在他臂彎裡時,卻莫名感到一份安定感、一份歸屬感,好像……好像他們已經彼此熟悉很久了?他安撫的聲音、撫慰的動作,都包含了莫名的感情,而她就是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信賴的!
經過這一夜,更加深了她的疑惑。宮主帶她回宮到底是為了什麼?在「金璃宮」內根本沒有她存在的必要,應該是丫鬟的她,反而成了他人服侍的對象?
還有……矇矓間,她好像聽到有人說……孫朝元在她身上下毒……這又是怎麼回事!一團黑暗壓窒著她的胸口,她潛意識地知覺到,一直以來她所認為的熟悉、安全的世界就要崩潰了,而她卻不知道為什麼?她眉頭緊鎖,想在心裡的迷霧中找尋真相。
柳伶兒一清醒,嚴鈺就察覺了!
他不想驚嚇到她,所以佯裝睡覺,同時整理心中混亂的情緒。
她在他懷中躺了一夜,讓他有時間理出自己對她的感覺──
從她第一次見到哭泣的他,同他慷慨地付出關心,就注定他們交纏的未來。在她無保留地接受他時,他的心已經選擇她為一生的伴侶!
他從沒改變過心意,即使她根本不記得他,她防衛的態度亦阻絕不了他埋藏在心中多年的感情。他並不是一個多情的人,唯有她能輕易地進入他封閉的心,挖掘出潛藏在他內心深處如凡人一般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