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的運氣背到極點,細微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的來到跟前,她拉開小小的眼縫瞧見一雙比她腳大上兩倍的黑色大鞋。
「原來你仰慕我仰慕到不惜攀牆,叫我好生感動地直想落淚。」
奇怪,這聲音挺熟的,好像在哪裡聽過?
「也許我該給你一次機會認識我,瞧你抱著樹的模樣還真可愛。」她不會摔傻了吧?
瞧瞧這牆的高度摔不死人,頂多破皮瘀青罷了,以她皮厚的程度來看應該傷不到筋骨,傻人通常有傻福。
「我才沒有抱著樹……啊!是你。」連忙將樹枝丟掉的馬唯熏抬頭一看,差點嚇掉魂當認錯人。
「是我,姑娘對在下念念不忘之情叫人動容,在下何德何能能得姑娘青睞,實屬三生有幸。」司徒悔伸手欲將她拉起。
可惜人家不領情地揮開,靈活有神的大眼像見了豬會飛似的驚訝不已。
「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他還沒死嗎?
笑得有點可惡的他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病態。「因為我曉得姑娘傾慕我已久,特來此等候你的深情告白。」
「我的深情告別……」馬唯熏讓唾涎梗了一下咳聲連連。「你不要……害我喘不過氣來……」
天哪!她為什麼倒楣地遇上他,明明已經到廟裡上過香了,菩薩的護身符居然不靈。
「慢慢來,不要急,我會等你的。」自動送到眼前的小兔兒豈有不玩之理?
少了胭脂的她更見清麗,上回怒氣沖沖的潑婦罵街記憶猶新,這回抱樹的可人神情令人莞爾,讓人無法不多份心牢記。
原本想兩人的緣分大概只有市集的一面而已,雖然覺得她挺有趣的卻未進一步逗弄,以為這段插曲如以往的萍水東流,一去不可得。
豈知在他逐漸淡化之際主動送上門,他要是客氣就不是司徒悔,這朵小花兒注定要受他摧殘。
「等你的豬頭豬腦啦!你不是病得快死了,連上街都要人扶?」站起身拍拍裙襬灰塵,馬唯熏口氣不快的指著他鼻頭。
可……她還是一樣活潑、有朝氣。「我的身子骨是差了些,但還沒到了快死的地步。」
「騙人,我剛才看你和一群人玩鞠球一點事也沒有,你的身體哪裡差了。」根本健壯如牛。
啊!牛?!
她忽然想到無情無義的牛柳柳,竟然因為她不肯拉她一把而推她,待會非找她算帳不可。
「這要看情形咯!我的病時好時壞沒個准,大夫說我這是多年宿疾沒得醫。」真糟糕,被她瞧見了,不拖她下水都不行。
馬唯熏懷疑的瞟瞟他上下。「真的?」
「我有必要騙你嗎?你對我的愛慕之心叫我受寵若驚呀!」不騙你騙誰,傻妞兒。
適才玩鞠球時瞧見她在牆上探頭探腦像在做賊,兩顆骨碌碌的眼珠子東瞟西瞄,沒一刻安靜似在尋人,時高時低的窺伺白鹿書院。
向同儕告罪之後,他假意休息的踱到牆邊,不動聲色的瞧著她猴手猴腳地攀牆,絲毫不顧忌姑娘家的身份一躍而上。
剛一開始他還會擔心她會失足往下掉,兩隻小鞋蕩呀蕩的叫人揪心,他從不知道自己也會關心只有一面之緣的姑娘家。
不過兩人的對話讓他一時興起,彈出一片葉子折斷不怎麼牢靠的樹枝,她嘩地連人帶樹地滾到面前。
瞧她兩眼緊閉的神情十分逗人,口中唸唸有詞地求神明保佑,渾然不知她的惡運出自他的捉弄,尖聲連連地不敢見人。
欸!她的不幸就要開始了,他該不該給予同情呢?
「你在胡說些什麼,我幾時愛……呃!喜歡上你,我是不小心掉下來。」心跳得好快,她是不是得了什麼怪病?
都是他啦!一定是他把病傳給她,所以她才會臉紅面躁直髮熱,全身上下不舒服極了。
「姑娘家矜持我明白,我絕不會四下渲染你的心事。」司徒悔有模有樣地就地起誓,神態誠懇。
嘎!他到底在說什麼,摔下來的人是她不是他。「不要再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說你別臉上貼金了,我才不……呃!不喜歡你」
哎呀!他的臉怎麼越靠越近,害她像得了風寒似的頭重腳輕,整個人都快浮起來了。
「口是心非是人之常情,我能諒解你的言不由衷。」眼神一閃,他的笑意中多了一絲懾人的感脅感上貝怪她怎麼可以不喜歡他。
但是個性率直的馬唯熏感覺不到他的威迫感,大剌剌的喳呼替自己辯白,一再重申對他絕無非分之想,她真的不是來找他。
可是她越解釋司徒悔的神情益發開心,像是她欲蓋彌彰掩飾真正的情感。
但實際上他的笑意越濃了表示他此刻的心情越糟,眾家千金巴不得攀上的乘龍快婿在她眼中居然一文不值,這對一向自傲的他可就有點傷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言行正在激怒一隻狡猾的狐狸,他的笑別有用心,一步步朝她逼近。
「我是來下戰書的,我們無敵女子學院一定會大敗你們白鹿書院,叫你們那個十項全能的不必出來丟人現眼了,我是贏定了。」她信心滿滿地大發厥詞。
「戰書?!」原來是任夫人的學生,她真和山長槓上了。
馬唯熏不知天高地厚的拍拍他肩像哥兒們。「去叫穿藏青色衣服,腰繫蝴蝶玉珮的傢伙過來,本姑娘要下馬威嚇得他屁滾尿流。」
司徒悔失笑地取下玉珮在她面前一揚。「姑娘指的是這隻玉佩。」
「咦!真是翠綠蝴蝶,你怎麼會有……」啊……啊……他穿藏青色的衣裳。
「姑娘見笑了,在下正是你要找的人。」拱手一揖,她當場僵化成木人。
第四章
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是他?!
如是的消息肯定有誤,一個病得快死的文弱書生和十項全能的運動健兒未免相差太多,打死她都不相信他會七十二變,短短數日之間將自己變強壯。
可是擺在眼前的事實又由不得她不信,神清氣爽的氣色確實比上一次好,完全看不出有生過病的跡象。
會不會他是中看不中用,外表裝得健健康康與尋常人無異,其實外強中乾只剩一口氣拖著,故意要死不死的逞強。
師父說眼清的人較正直,但他的眼睛老在笑叫人看不清楚,這算不算好人呀啊?!
不行,不行,不能有仁慈心,為了半年的免費束修,說什麼她也要跟他拚,不管他是不是病得快下葬她都不會手下留情。
「馬姑娘若是喜愛,在下可以割愛。」身外之物不足掛齒。
馬唯熏像被燙到似的猛然縮手,將玉珮還給他。「你……怎麼曉得我姓馬。」
「姑娘的芳名叫唯熏,小名妞兒,在下說的對不對?」他表情和善得找不出一絲心機。
「你打聽我幹什麼,快說出你的企圖。」不會想暗地扯她後腿好獨嬴吧!
他想都別想。
司徒悔好笑她有一張坦白的臉,藏不住心事。「是孫媒婆說的。」
「啊……孫……孫媒婆。」她當下心虛地不敢抬頭見人,嘴角垂得很低。
「那日沒先認出你真是過意不去,在下在此賠禮了。」她想嬴他還早得很,除非他棄權。
「哪……哪裡,哪裡,我……呃!我在掃街。」她極不自在扭著手指,忸怩的拗出爛借口搪塞。
他配合的喔了一聲。「原來馬姑娘在掃除地方上的敗類,真叫在下大開眼界,以為閻王索命來著。」
我……我不是故意的。」阿爹說她一定要登門道歉,可是她一忙就忘了。
若非他突然冒出來毫無預警,她的刀也不會脫手而出擲向他門面,差一點就往他腦門插去,嚇得她心慌意恐地擔心出人命。
幸好他命大避過一劫。
「無心之舉就快要了我的命,要是你存心不良偏個幾寸,在下就死得冤枉了。」他故作驚心的一按胸口,表示驚魂未定。
理虧的馬唯熏收斂嗓門一吶。「不然你要怎樣,這件婚事不是吹了。」
孫媒婆說她粗野,沒個姑娘樣,好人家的公子一瞧見她的悍樣全嚇跑了,誰還敢和她攀親,要她好自為之學做女人。
為了這件事她被阿爹阿娘念了三天,最後決定接受方山長的建議進入無敵女子學院就讀,希望能培養出女孩家的嫻良溫恭。
後來她才知道方山長是學院的負責人,為新開張的學院拉攏學生,因此她才有機會入學。
「誰告訴你這門婚事吹了,我對你挺中意的。」這句話絕對不假,他對她是起了興趣。
只是忙著處理其他事暫且擱下,待日後空閒時再到豬肉攤逛逛,聽聽她吆喝的叫賣聲。
「嘎?!」她是不是聽錯了。
「孫媒婆倒是勤快的回了消息,說是你嫌棄我病弱的身子……」眼神一黯,司徒悔露出大受打擊的神情。
「我哪有嫌棄,我以為你掉頭就走明擺著拒絕!我……我總不能厚著臉皮說要嫁你吧!」可惡的孫媒婆亂造謠,存心壞她的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