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真羨慕你們的無憂,笑口常開不用為重重包袱所捆綁。」少欲的人比較懂得知足吧!
她便太貪了。
不懂人情世故的蓮兒眨眨眼,以不解的神情看向荷花。「小姐在說什麼?」
嗤!小奶娃。「小姐不是我們又怎知我們無憂,誰的身上沒包袱呢?就看您甩不甩得開,其實我們更羨慕小姐的清雅脫俗,宛若不食人問煙火的仙容。」
咦,好深奧的話哦!她怎麼都聽不懂,荷花姊姊真厲害,居然瞭解小姐在說什麼,她要多向她學習。
「紅顏易老,再美的花兒也有彫謝的一天,你怎能期待膚淺的容顏能換來一生恩寵呢!」她太明瞭年華老去的悲哀,娘的落寞緣自爹的冷落。
雖說妻妾成群不算什麼,但是在受盡一切寵愛之後反被新人取代時,那份心酸和遭遺棄的痛苦難以筆墨形容,嗚咽終日亦無人探問。
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如今茹素的母親早已看開,守著佛堂為一家子祈福,不再為何人受寵而心痛不已,正室夫人的地位不變,沒人動搖得了。
「小姐勿輕待自己,荷花相信司徒公子會明白您的蕙質蘭心,不致做出錯誤的決定。」誰會棄小姐如此出塵的嬌媚呢?
身為女子的她都常因小姐的美麗而看得發呆,何況是世俗男子。
楚仙仙苦笑地揚起唇畔澀意。「花有千萬種姿態,可不是人人皆惜花,我怎能妄自尊大地以為他是惜花人。」
各花入各人眼。大哥信箋上是如此蔑述,一副不以為然。
但是她深刻瞭解其中的含意,牡丹、芍葯各有風情,有人喜愛丹桂的清香,有人沉迷月季的濃艷,枝上雪梅更得風雅人士眷戀,因心態上的喜好各有不同。
相同的一盆好花不見得人人都歡喜,她雖擁有絕世的容貌卻不一定能得人心,感情的事如同一朝春雨,變化莫測難以捉摸。
不知何時開始,她不經人事的芳心遺落在一名少年身上,歷經歲月的洗禮益發沉澱,難以自拔的思念長成偉岸男子的他。
該說是命運的捉弄吧!居然會淪陷得這麼深,沒有回頭的機會。
一接到大哥的書信她簡直不敢相信信上所言,心口為之一緊地痛麻了知覺,怎麼也不願接受事實的一閱再閱,直到她將信箋翻爛為止。
姑母的好意分明是將他推入萬丈深淵,也傷了她一顆期盼的心,樑上燕豈能入廳堂,豈不貽笑大方。
不管他是否出自無奈或別有所愛,她都不能坐視不理地任他毀了自己,她有必要拉他一把。
就算出自私心吧!一次的拒絕不代表絕望,她千里迢迢而來為的是一份執著,絕非父兄安排的棋子,她有自己的想法不受人左右。
「小姐怎麼可以對自己沒有信心呢?那平凡如我和蓮兒不就羞於見人。」她不相信天底下有抗拒得了小姐的男人,除非眼盲心瞎。
淡掃愁眉的楚仙仙被她逗趣的表情逗笑了。「幸虧有你們為伴,不然我准發悶。」
「當然咯!我是最瞭解小姐的人,讓您開心是我們份內之事。」荷花學蓮兒的天真口吻說道。
倒是鮮少出莊的蓮兒自始至終不懂她們在笑什麼,一頭霧水的來回看著兩人,不插一語的想參透其中玄機,發皺的小臉認真得令人好笑。
官道上人車往來,喧嚷的人聲由弱漸強,出入的百姓更加頻繁,遠望的城門逐漸高大,三三兩兩的守城兵將與百姓閒話家常,相互問候。
入了城,繁華的景致反應在小販的叫賣聲中,圍聚的人潮幾乎讓馬車寸步難行,以極緩慢的速度推進,讓人難以忍受。
第一個受不了的就是沒定性的蓮兒,杏眼圓睜地掀開簾紗趕人,口氣跋扈得像個千金小姐,令馬車內的主僕兩人無奈的一笑。
好不容易讓出一條路足夠讓馬車通行,偏在這個時候有位婆婆擔著菜擔子經過,馬伕一時止不住馬兒的躁進,馬車一偏又停住了。
「怎麼了,是撞到人嗎?」楚仙仙聽見老人家的呻吟聲。
荷花探頭出去問了問馬伕,才又回身說明外頭的情形。「不是的,是車輪陷在坑洞裡。」
「還能走嗎?」姑母的居所就在不遠處,她不想耽擱太久。
「我問一聲。」她又將頭往外探,問個仔細。「忠叔說陷得很深得找人幫忙,希望小姐能等一會。」
等?「下車吧!」
反正不算太還,走一段路舒舒筋骨。
「嘎!小姐,您的意思是自己走過去?!」不好吧!萬一出了事誰擔當得起。
「別說你比我嬌貴走不了兩步路,我可要笑話你。」楚仙仙作勢要掀簾子下車。
「不行啦!小姐,太危險了。」以她的天香國色而言真的不該拋頭露面,易招來不軌之人。
連蓮兒也加以阻止,她知道小姐的美貌會引來不少麻煩事,為免落個護主無力的罪名,她死也不讓小姐下車。
「到底誰是小姐來著,你們敢攔我。」她們真被她寵壞了,目中無主。
「小姐,我們是為了您好,您別為難我們了。」這可不是逍遙山莊,由不得她們任性。
「是呀!小姐,您還記得上回上普佗寺上香那件事吧!我們差點就把您給搞丟了。」嚇得她以為小命不保了,得提頭去見莊主。
「你們太大驚小怪了,不過是兩條街的路程。」不顧侍女們的阻攔,她執意下車。
楚仙仙一落地即感受到一道道驚艷的視線落在自個身上,她不受影響的淺笑頷首,蓮步輕移,微送暖香,不在意皮相所造成的連鎖反應。
賣豆腐腦的小販燙傷了手,煎餅的鍋子冒出黑煙,趙老爹的包子忘記包餡,王小哥的油鍋滿是麵粉,一旁的油條捏成麻花。
她的美不只男人看傻了眼,連大娘、小嬸子都傾羨不已,偷偷摸一把看能不能沾點福氣。
「婆婆,你沒事吧?」她表情和善的扶起摔倒在地的老人家,並吩咐侍女幫忙收拾菜葉、蘿蔔。
「我沒……」
「她沒事,你有事,初到我們這地方不用拜碼頭嗎?就拿你的身體來抵。」
※ ※ ※
兩個侍女一左一右的護著小姐,馬伕手持著扁擔站在前頭要與人拚命,圍觀的百姓大氣不敢喘地往外退開,生怕受到波及。
荏弱的絕色女子,眼露淫穢的地方惡霸,膽小怕事的商家和攤販,在冉冉的金光下形成一幅美女落難圖,叫人好不憐惜的想上前解圍。
可是亂世才出英雄,國運昌隆的現今已沒有英雄,只有一群害怕惡勢力的市井小民。
要不是對方的下流語氣不堪入目,面對強虜擋路的楚仙仙幾乎要發出輕笑聲,不管四海如何昇平,每個地方總會出幾名不尚之徒。
或許她看起來纖弱無助,宛如風中垂柳需要人保護,實則不然,這些年她跟著九指師太練了不少強身護體的內功心法,尋常人想傷她分毫並不容易。
但是她不刻意宣張自己懂武一事,連最親近的人也加以隱瞞,用意是不想招惹更多的是非。
「哎……誰拿刀捅我,快給老子現身。」
咦!是誰出手。
「你敢在我面前自稱老子,你嫌我阿爹的刀磨得不夠利是不是?!」把你剁個稀巴爛。
帶頭的麻子臉吃痛的拔起插在肥臂的銀鏢,氣呼呼的瞪大眼睛。「怎麼又是你,你一天不管閒事會死呀!」
「路見不平當然要拔刀相助,誰叫你每次做壞事都不走遠些,非要在我老爹的攤子前鬧事。」害她不管都不行,擾了生意。
大家看看出聲的姑娘,再瞧瞧她身後的豬肉攤,不由得贊同的發出笑聲,同情麻子臉的不識相,活該讓人捅上一刀。
「馬妞兒你不要太過分,我是讓你可不是怕你,你……你少得寸進尺……」吞了吞唾涎,他伸長脖子瞧瞧馬大頭在不在。
他不是怕馬家父女喔!只是擔心那把殺豬的刀不長眼,一不小心往他肚眼上剖。
「我只會稱斤論兩不會算尺寸,你欺負人家姑娘就是不對,有本事你來向我收保護費呀!我把我老爹包一包送你。」
一說完又是一陣笑聲,麻子臉乍青乍白的握緊拳頭,非常想一拳揍扁她。
「我哪有欺負她,我是看她外地來的人生地不熟,想請她到我家喝口茶歇歇腳,盡……盡地主之誼。」要命,快痛死了。
「你幾時變得那麼熱心我怎不知情,要不要我也到你家喝喝茶、歇歇腿,順便大吃大喝一頓。」當她三歲孩童好欺騙呀!
笨、豬、頭。
麻子臉表情一變,兇惡的一瞪。「我家的事不用你管,你給我滾遠些。」
他不敢自稱老子,生怕馬大頭突然拿著殺豬刀衝出來砍他。
在這城裡並無大奸大惡之徒,不過樹大有枯枝,難免會冒出幾個不長眼的小混混惹是生非,而他正是這群混混的頭兒。
要說他有什麼不是嘛!頂多強收保護費、吃吃霸王餐,見人不順眼揍個兩拳,真要殺人放火他們還不敢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