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陣子我真的是非常……非常恨他,我並沒有騙你,只是其中有一些原因你不知道,如此而已。」依月解釋道。
「我現在明白了自己很傻。」紀如芬苦笑著:「戀愛過這麼多次,其實每一次我都認為自己是認真的。為對方付出一切,卻總沒有結果,還要讓別人說我『花癡』,多不 值得。可是今晚我看見張松年,他可以那樣對你,即使你早已和他說清楚不會愛他,他 還是願意為你犧牲生命。他那麼執意救你,這點讓我覺得自己真是太可恥了,明明不曾 體會過什麼是『愛』,卻以為自己已經愛過太多次了。為了戀情無法持久而自憐,我… …根本就不瞭解什麼是愛的真諦。」
「每個人對『愛』的看法不會全然相同的,我……我雖然不愛張松年,卻也和何思雲沒有關係,有機會的話,我會把事情的始末告訴你……」依月說。
紀如芬搖搖頭:「其實本來就與我不相干的事,我為什麼要去在意?結果搞出了這 麼大的事情……」
「幸好張松年沒有生命危險,不然你真是怎麼後悔都無濟於事了。」
「不管後果如何,這件事終究我要負起責任。」紀如芬悔恨地說:「依月!請你原 諒我,從前我任性、自私,但你總是包容我,我……我在辜負你的友誼了。」
依月看了她好一會兒,深深歎口氣:「我不想說我一點都不氣你,因為那是謊話。 不過如芬,我們都還年輕,都會犯錯,也許這就是成長所必須付出的代價。今天雖然你 傻得做出這種事,但我會原諒你,畢竟我看見你因此而後悔,並且成長了。
最遺憾的是無辜的張松年,他為了我……」依月眼中浮現淚光,話也說不下去了。
「不!全是我的錯。」紀如芬握住依月的手:「讓我留下來照顧他,我一定要做點 什麼,否則我永遠不會心安的。」她哀求道。
依月搖搖頭:「還是讓我留下來吧!我欠他太多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別想太多。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應該試著為未來多做些什麼。張松年這次受傷,看來得住院 一陣子,他家人又不在台灣,我們就輪流照顧他,表示我們的歉意,如果你願意,明天 再來替我吧!」
如芬還想說些什麼,但看了依月堅定的表情,她只有點點頭:「那麼我就去先回去 ,明天再來。」
「嗯!」依月疲憊地露出淺笑。
紀如芬一離開,陳輝就從病房裡走出來,並在依月身邊坐下:「怎麼會搞成這樣? 紀如芬是怎麼了?那根筋不對?」他問。
「我不想再談這件事了,經過這樣的一天,我真的好累。」依月將臉埋入雙手中, 歎氣道。
「你不想說我也不想多問。」陳輝說:「張松年剛醒了一下子,不過又睡著了。」
依月立刻抬頭:「他……有沒有說什麼?」
「他說別把事情鬧大,我想……他是不想影響到你。」
「他總是這樣,什麼都想到我……我……」依月痛苦地搖頭:「為什麼我不能回報 他?如果我可以愛他……」
「說這些做什麼?」陳輝皺眉:「感情的事可不是報恩,哪能說愛就愛呢?張松年 對你是真心的,所以甘願為你受傷,既然這是他的心意,你不要覺得對他有所虧欠,我 想他也不希望用這種方法來騙自己說你是愛他的。」
依月聽完他的話,苦笑道:「沒想到你今天說話這麼有條理,這麼有深意。」
「你是在笑我羅?」他皺眉。
「沒有,我怎麼敢?」
「我要先回去了,剛剛匆忙趕來,門都沒鎖呢!」
「謝謝你!陳輝,張松年的醫藥費……」
「錢是我先向別人借的,等你有了再還給我就好。」他站起來:「我先走了,你呢 ?」
「我在這兒陪他,畢竟是我害了他。」
「你再這麼說,我聽了都生氣了。」陳輝揮揮手離開。
依月進病房去,看著張松年臉色蒼白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忍不住眼中又泛起淚來 。
他為了愛她,竟付出了這麼多,而她,她究竟哪裡值得他這麼做了?
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她苦苦地想。
天啊!真漫長的一個夜晚。
☆☆☆
依月趴在病床旁睡了一個晚上,時醒時睡的,早上醒來只覺得渾身酸痛,頸子幾乎 轉不過來。
是止痛藥的關係吧!張松年依然熟睡著。依月看了他一會兒,歎了口氣,決定到外 頭洗把臉。
醫院的早晨非常寧靜,她自然地舉起手看看表,原來才五點多,天才微亮呢!
洗過臉,用面紙拭乾臉上的水珠,精神顯得好多了。她想著該去問問醫生,張松年 能不能吃些什麼東西,她好想辦法去買來,或是醫院有規定的食譜。
就在她轉個彎,經過醫院大門口,正巧有人推開大門衝進來,喘呼呼地停在她面前 。
「你……你沒事吧?」林澈困難地只能說出這句話。從陳輝那兒得知她的事後,他 幾乎是跑到醫院的,只有在真正無法呼吸時才停下來。生平第一次,他感激醫院就在離 姐姐家不遠的地方。
依月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他總是在她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出現。她無法控制 地便想起他和姐姐的「死灰復燃」,而她現在心情已經糟透了,沒有精力再去思索其它 問題。張松年還躺在醫院裡呢!她不該再分心去理會別的男人,尤其……是她姐姐的男 人。
「我很好。」她面無表情:「你怎麼會來這裡?誰住院了嗎?」
「我……我是來找你的,聽陳輝說……」
「我真不明白你幹嘛什麼都跟他說,我……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她不知道自己 為什麼這麼說,只是眼裡就要流下淚來,而她轉過身去,不想讓他看見。昨夜是那麼恐 怖,為什麼他不在她身旁?現在又匆匆跑來,一副很擔心的模樣,這是幹什麼?
林澈下意識地伸手拉住她。她果然生氣了,而且似乎不是普通的生氣。
「你……你生我的氣了?」他還是問道。
依月背對他站著,沒有說話。
生氣?她有資格生氣嗎?真說穿了她什麼也不是。眼淚終於滑落,而怎麼樣都不想 讓他看見。
「我……我很抱歉這幾天不在家……」林澈發現自己拉住她的手太久了些,於是把 手放開。老天!他該怎麼說?總不能告訴她是慕雲打電話給他……唉!可是他又不懂得 該怎麼說謊。「我……我應該告訴你一聲,可是……」
「你用不著告訴我,有了姐姐,你還會想到我嗎?」她忍不住說,她真氣他還是一 副無辜的樣子。
「你……」林澈訝異地說:「你……你知道我和慕雲在一起?」
依月覺得心如刀割,他竟然……「我不知道,不過謝謝你告訴我。」她用盡全力讓 自己保持平靜的聲音:「謝謝你特地趕來醫院,不過也許陳輝沒說清楚,我沒有受傷, 一點都沒有。」是的,直到知道他和姐姐的事之前,她是沒有受傷,至少不是那麼重。 「你……你可以回去了。」她說完往前走。
林澈又一次拉住她:「你……事情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
「我沒有想像『哪樣』,反正你和姐姐都是自由之身,想怎麼樣都是你們的自由。 」
「為什麼?」林澈又一次感到訝異:「為什麼你全知道了?慕雲說……「姐也太不小心了!既然不想把事情告訴家人,又怎麼把離婚證書忘在家裡呢?」
此時她真的對姐姐感到生氣,還有傷心。在她眼中,家人到底算什麼?如此重要的 事,她卻只記得告訴她的初戀情人。
「慕雲她……」
「你不要說了,我現在很忙,要照顧張松年,沒時間聽你說,你走吧!」她試著甩開他的手。
「依月!你……不要為了不存在的事生我的氣,我……」他試圖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沒有生氣,我沒有。」依月終於大叫。她也不想生氣啊!一點意義也沒有。
護士經過,對他們皺眉:「先生,小姐,這兒是醫院,請將說話的聲音放低。」
林澈連聲道歉著,覺得自己的不擅言辭真是件辛苦的事。在他心裡知道依月對他來 說很重要,因此他才不要她為了不存在的事生氣、難過。他希望看見她開開心心的,就 像以前的她。
「我可以解釋的。」他急切地說:「我會盡力說清楚……咦?你……為什麼哭? 怎麼了?」他更焦急。
他終於看見她滿是淚痕的臉,依月因此更沮喪,用手抹去臉上的潮濕,逕自往病房 走去。她才不想再理他了,他是姐姐的啊!
「等一下。」林澈又伸手去拉她,卻被她一甩給甩脫了。
依月看著他,激動地說:「你走吧!現在還來做什麼?昨天我那麼害怕的時候,你 在哪裡?我曾經是很誠心的,希望好好愛你,讓你不再孤單、不再寂寞,不再一個人到 世界各地遊蕩,結果……你並不需要,不是嗎?我只是……我只是自取其辱。」她伸手 指著病房:「張松年受了傷,現在還躺在裡頭,我不停地問自己,為什麼不接受他呢? 至少他愛我,我不用擔心他隨時會回到別人身邊。」眼淚忍不住又湧出眼眶:「我真的 該接受他的,我真的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