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窗子,她為自己泡了一杯牛奶,在沙發上找了個舒適的位子坐下來。是她的「milktime」了,她可以享受抒情音樂及數十分鐘的悠閒。
柔柔的音樂剛瀰漫整個房間,電話鈴突然響起。她以遙控器關小了音量,並拿起話筒。
「喂!」她說。
對方沉寂了會兒,問:
「葉秋葉小姐在嗎?」
文若蓮幾乎楞住了。這聲音她怎麼也不會忘;但——他打電話來幹什麼?他又怎麼會有這兒的電話號碼?
她馬上回過神來道:
「呃——秋子她——她不在。請問——」
「你是若蓮嗎?」對方說。
真的是他!他找秋子——難道是秋子對他說了什麼——不!不可能,秋子是絕對可以信任的人,她絕不會背叛朋友。
「秋子昨天飛往歐洲了。」她強自鎮定著。「如果你要找她——」
「我是曲南星,我要找的是你。」熟悉的聲音再度傳來,令文若蓮又覺一陣心痛。
「找我?不是說不再聯絡了嗎?」她問,並勸自己別抱任何幻想。「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
「問了很久才問出來的——你為什麼搬家?」
「沒為什麼,只是搬過來和朋友做個伴。」她平靜地答。
「那航空公司呢?為什麼不做了?」
「告別了一段戀情嘛,我想休息一陣子。」
「休息這麼久?」
文若蓮沉默了半晌,道:
「你打電話來查問我的生活動向嗎?我們已經分手了,曲先生!」
電話那頭也靜了靜。
「對不起!只是——我說過如果你有什麼困難——」
「我很好。」她打斷他,希望他別再對她糾纏了。當初決心分手的是他,現在這種假惺惺的關懷又算什麼?「謝謝你還關心我;不過——既然我們已經不在一起了,你還是別再打來。畢竟這是別人的電話。」
「我——上回你掉了的耳環在我車上找到了,我可以送去給你——」
「不——不用了,」她看著自己的肚子。「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把它丟了吧!不用特意送來給我。」
「但——你說過那是你最喜歡的一套——」
「眼光是會變的,而且——沒有必要為那麼件小東西麻煩你——」
「並不是那麼麻煩——」
「真的不用了。」
「你確定?」
「謝謝你。真的不用了。」
「其實我們之間不需要這麼客氣。」
「你忘了嗎?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文若蓮提醒他。
兩人後來又胡亂談了些,曲南星才掛了電話。聽著話筒裡嘟嘟的聲音,文若蓮慢慢地把話筒移近肚子。
「寶寶!是爸爸耶!爸爸打電話來了。」淚水滑落她的臉頰。「可是寶寶好可憐——」
一個職員走出辦公室,關上門,呼吸了—口新鮮空氣:心情感到無比的輕鬆。
這四五個月來,總裁的情緒幾乎不曾穩定過;雖說他的脾氣原本就陰晴不定,可從沒像最近這麼恐怖。
公司上下都在猜測原因,卻發現根本無從掌握曲總裁的好惡,他似乎對什麼事都不很在乎,卻又由不得你出任何差錯。
但——最近公司很順利啊!職員們戰戰兢兢一點也不敢疏忽;而除了生意上的事,他們再也想不出其他會讓曲總裁眉頭深鎖的原因。
其實,就算在事業上,曲南星也有著極佳的自制力;他雖冷傲易怒,卻也極為明理。
就這樣,公司上下眾說紛紜,他們不覺得曲總裁在事業上會栽跟頭,更不以為他會為感情方面的事煩心。公司裡小李就曾發表過總裁的「愛情論」——曲南星把女人看做豪華飯店的自助餐;對他來說價格合理,可以自行取用,而且菜色味美多樣,不過不能常吃,以免膩了會噁心反胃。
當然得像曲南星這種條件的人才能抱持這種論調,像他們這種小職員——唉!每天能吃雞腿飯就滿足了。
她竟拒絕見他?
曲南星狂怒地想著,恨不得衝到她面前抓住她問個究竟。
她掉了的那副耳環只是路邊攤二三百元的東西,掉在哪裡也不知道;但為了找個再見她的理由,他逛了好幾個夜市才找到相同的。
他幹嘛想要見她?他問自己。
幹嘛不時就想起她的美麗、她的溫柔?
什麼時候他對—個女人竟會如此難捨難分?
這幾個月來,他總是沒來由地心煩氣躁;換了幾個女伴卻沒一個順他心的,不是貪得無厭令他厭惡,就是嗲裡嗲氣惹他煩心,似乎沒人能像文若蓮那樣只是單純地愛他的人。
他並不在乎他的女人對他有沒有感情,他無法付出的自然也不對人強求;只是,不可否認的,和一個只要有你就別無所求的女人在一起是快樂多了,文若蓮就給他這種感覺。
雖然他很久以前就篤信和一個女人不該維持太長久的關係,但他仍希望有機會和文若蓮恢復交情;而以分手當時她似乎也很難過的表情看來,她對他應該依然還有感情,要復合應該沒有問題。
誰知道她連見他一面都不肯,還說什麼告別了一段戀情!她對他當真已無眷戀?還是她在這幾個月中另結新歡了?
他其實沒有權利表示意見,卻忍不住憤怒。他拒絕相信文若蓮是另—個有錢就能供養的虛榮女子,而他們的過去不過是一場隨時可以終止的交易。
該死!
要終止交易的人是他啊!他這麼三心二意還有什麼話可說?
曲南星緊蹙眉頭,想起方才秘書才提醒他下午有個重要會議,如果他每回不小心就要想那女人想個幾小時,「興南」集團恐怕再混不了多久了。
他靠向椅背歎了口氣,內線電話恰好響起,他按下對講機,王秘書的聲音傳來:
「總裁!會議還有十分鐘就開始,主管們都已經到齊了。」
「我知道了。」他感覺好疲倦。接下父親的事業並將之拓展得蒸蒸日上,這麼多年來他總是充滿野心,充滿鬥志,何時曾像此刻這般患得患失?
「若蓮!怎麼了?我看你這幾天好沒精神——是不是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出了什麼事?是你家裡又掛你電話?還是——寶寶有什麼不對勁?」乙葉秋皺著眉緊張地問。
「我根本沒有再打電話回家,寶寶也沒有什麼不對。」文若蓮淺笑道:「你不用擔心,我只是覺得有點累。」
「累了怎麼不休息呢?」
「躺了半天,總得起來走一走啊!」
葉秋盯著她好一會兒,說:
「我總覺得你好像在煩惱什麼。不能說給我聽嗎?」
「……」
「若蓮!」
文若蓮歎氣道:
「我忽然很害怕——」
「害怕什麼?」
「我怕孩子將來埋怨我——萬一他怪我生下他呢?」
「你這是什麼傻話!你是他母親吔!這麼辛苦生下他,他—輩子再怎麼孝順你都是應該的,又怎麼會怪你?」
「可是——他沒有爸爸——如果別人嘲笑他——」
「拜託!若蓮!你肚子都這麼大了,現在還想這個問題做什麼?」
文若蓮也知道自己問了個無聊的問題,但是——自從接了曲南星的電話,這個念頭就一直在她腦海裡盤旋。一個私生子在成長過程中將遭遇比一般人更多的挫折,她害怕孩子將來會因此而怨她。
文若蓮歎了口氣。
「不曉得為什麼我忽然越想越心慌。」
「你又胡思亂想了?」葉秋用責備的眼神看著她。「孩子生下來後,我們要教他記住你懷他生他的辛苦,教他孝順。他以後敢對你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看我這個乾媽不打斷他的腿——你可別護著他啊!沒用的。」
「就怕你比我還捨不得碰他一下。」文若蓮笑道:「看來我們得互相約束,以免寵壞了孩子。」
見她笑了,葉秋放心地說:
「別再擔心了好嗎?孩子是沒有爸爸,但他有兩個媽啊!這比有個不負責任的父親要好多了。」
文若蓮聞言神情一黯,葉秋不由得疼惜地歎氣。
「忘了他吧!」
「我也很希望能做到。」文若蓮苦笑。
「總有一天可以的,問題是你得嘗試啊!試著別老是想起他,別讓自己活得這麼苦。」
文若蓮點點頭。
「我會努力的。」
「這才對嘛!總不能每次孩子問起他爹你就淚眼相對啊!」
「孩子沒落地呢,我卻開始退卻了。真是沒用!」文若蓮不好意思地抹去淚水。
「本來就不容易,」葉秋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但會過去的。你要堅強點!有我幫你嘛,是不是?」
「我麻煩你這麼多——」
「喂!再說我可要生氣了。」
「好!不說了。」她笑笑。「說說你這一趟的收穫吧!這幾天我恍恍惚惚的,都忘了問你。」
「還真沒什麼好提的。整架飛機上沒半個帥哥,還有個煩人的傢伙老要我拿東拿西的,好像整個機艙裡只有我一個服務員似的。」葉秋一副不敢領教的表情。
文若蓮露出調侃的笑容,
「看來人家是對你有意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