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種事?怎麼少軍和愛娟都沒跟我提過。」
「阿姨不好意思說嘛!怕妳誤會她不肯幫忙。」
「我是這麼小心眼的人嗎?」葉母喃喃道。
「不是,當然不是!」巧夢微笑,感覺自己無法再這麼和母親閒聊下去,現在的她好想睡一覺。「解釋完了,可以讓我回房間休息了嗎?那止痛藥挺有效的,就是讓人想睡覺。」
「真的不用看醫生了嗎?」葉母還是擔心。
「真的不需要。」
葉母點頭。
「那麼妳上去吧!有妳的電話我就訊妳不在。」
「謝謝媽,我正想這麼交代呢!」巧夢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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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夢衣服都沒換就倒上了床,很訝異以自己目前的精神狀況還能跟媽聊那麼多。是的,應該是她吃藥吃糊塗了,否則怎麼會任戚少軍親吻她,彷彿她是個隨便的女人?
她呻吟著,直到現在才知道害羞。發生了這樣的事,雖說她不再回戚氏,往後哪裡還有臉上阿姨家呢?
該死,她為什麼不打他、不踢他?為什麼還厚著臉皮響應他?她喊他表哥,而且他已經有了要好的女朋友了,如果沒有毛建國打電話來——巧夢陡然坐起來,眼睛睜得好大……
毛建國?小小的台灣該不會有一大半的人都取這麼老土的名字吧?是楚剛嗎?楚剛打電話給戚少軍?這更加不可能了嘛!楚剛如果是表哥的好朋友,她為什麼從未聽愛娟阿姨和姨丈說起他的事?
這件事有點古怪,不過她這會兒沒心思玩推理遊戲。她已經離開戚氏企業,本來可以在家裡吃吃睡睡過幾個月,可是發生了那件事,她現在是連躲在家裡都難保不會胡思亂想了。
找個地方,什麼都不想的好好休息幾天吧!巧夢想著。過幾個悠閒無負擔的日子,看能不能使她丟掉的那幾磅肉再找回來;有好多衣服都不能穿了,這對她來說也是極大的困擾。
唉!戚氏何不增設個減肥部呢?鐵定可以賺大錢的。
巧夢不自覺笑了起來,誰知笑著笑著,眼淚竟然沿著臉頰滑落。她摸著雙頰的淚水,自己也覺得訝異;這麼久了,原來她還記得怎麼哭。
不願去想心傷的原因,巧夢將頭埋入枕中,無聲地任淚水奔流,一直到沈入夢鄉;而夢裡——有一幢溫暖的建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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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軍本來打算一下班就直接前往巧夢家,沒想到在掛了毛建國的電話之後就接到胡鳳玲的電話,這令他非常後悔通知了她要提前歸國的消息。
胡鳳玲持著二十多天不見他的理由,怎麼樣都要他今天晚上陪她吃飯;他支吾著不知該如何拒絕,但,在他還沒有機會說「不」的時候,她已經擅自決定了一切。
他無心跟任何人共進晚餐,此刻他的腦海中只有巧夢離開時的表情。她笑著對他說要辭職,還向他行禮;但是他知道她在難過,因為他在她眼裡看見了自責和羞愧。
該自責的人是他,該羞愧的人也是他,是他逾越本分侵犯了巧夢,他應該和她面對面把事情說清楚。可是他到現在還理不清自己的心情,見了她,又要從何說起?
小毛打電話來就是為了詢問巧夢在此工作的事,他先回答說「是」,隨即又補充道「已經不是了」。接著小毛又問了一大串問題,全都繞著巧夢轉,讓他幾乎忍不住要尖叫。
現在的他已無法為小毛做任何事了,因為他的立場起了這麼大的轉變,他如何還能微笑著拉攏他們兩人?不行,他是怎麼都做不到的!
遲疑了片刻,戚少軍拿起電話撥到姨媽家,他必須確定巧夢是否安全回到家了。
「喔!她剛剛才到,現在回房間休息了。」接電話的是葉母,她這麼回答了戚少軍的問題。
「實在很抱歉!」戚少軍真誠道:「我沒有盡到照顧巧夢的責任,讓她在公司受苦了。」
「唉!她就是這種個性,什麼事都藏在肚子裡,就是怕別人為她擔心。不過你也真是的,有難處應詰坦白跟姨媽說,姨媽又不是不明理的人,明知會讓你為難還硬要你替巧夢安排工作……」
「不,她工作很認真,是其它同事心眼小,故意排擠她。姨媽,她——巧夢她現在怎麼樣?需不需要送她到醫院……」
「我問過她好幾次了,她不肯去。」
「她瘦了好多,臉色也很差。」戚少軍的語氣中有著難掩的擔憂,聽在葉母心裡滿是歡喜。
「是啊!」她長歎一聲。「這一個月她瘦了一大圈,每天從公司回來都累得吃不下東西,都是洗個澡就倒在床上睡著了。」
沉默了半晌,戚少軍啞聲問:
「我可以跟她說話嗎?」
「現在啊?可是——她說想好好睡一覺,我還答應有她的電話就說她不在。我看這樣好了,等她睡醒,我讓她回電話給你。她再怎麼會睡,總不會不起來吃點東西吧!」
她不會回電話給他的,這一點戚少軍根本就瞭然於胸。
「不用了,讓她睡吧,」他沮喪又無奈地說:「明天——明天下班我會去看她,請您讓她留在家裡等我。」
「這個沒問題。」葉母掩嘴而笑。
「還有,姨媽,請妳準備一些比較營養的東西,而且一定要逼著她吃下去。」
「這——」葉母為難道:「我也很想做一些好吃又營養的東西替她補一補,可是我的手藝跟你媽一比可是差多了,我拿手的那幾樣料理,巧夢可是一見就怕啊!」
「拜託我母親做吧!」戚少軍立刻說:「我馬上打電話回家要我母親燉一鍋雞湯,一下班我就替她送過去。」
「這麼麻煩你們,怎麼好意思?不如我過去拿吧!反正就幾條街,走路幾分鐘就到了。」
「還是我送過去好了,如果那時候巧夢醒了,我也可以看看她,跟她談一談。我——她是應該好好休息一陣子,但是我並不希望她就這麼辭職。」他想起晚上跟胡鳳玲還有約會,就心煩得恨不得能將自己一分為二——他是如此擔心巧夢,又怎麼會有閒情逸致赴胡鳳玲的浪漫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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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軍送雞湯去給巧夢時,她還在熟睡中,他甚至未能見她一面就必須離開了;因為距離與胡鳳玲晚餐時間只剩下不到四十分鐘,而約會地點離巧夢家還有一大段距離呢!
他鬱鬱寡歡地離開姨媽家,飛車前往與胡鳳玲碰面的地點。結果他還是遲到了十分鐘,而可想而知,胡大小姐的臉色很難看,一張嘴嘟得半天高。
「你居然遲到了!約會讓女孩子等是最不禮貌的,難道你不知道?」她沒等他坐下,劈頭就訊。
「對不起,路上塞車。」
「你應該提早出發嘛!我一個人坐在這兒等,大家都在看我,好丟臉!」
戚少軍心情不佳,她說的話又明顯過於誇張。女孩子單獨坐在西餐廳裡根本就是件平常的事,他一點也不相信那會招來任何人的非議。她這麼說只是要讓他感到愧疚——他懂。
「妳自己說了時間和地點,根本不聽我的回答就掛了電話。」戚少軍坐在她的對面,有股衝動要傾瀉他對她的忍耐。「妳總是這麼任性,想到什麼就要做什麼,非要人家依妳的意思。但是我不能一再配合妳,鳳玲,現在的我有更多事情要處理,不可能因為妳的一通電話或一個命令就拋下我自己的事。」
「你剛回國,難道不能晚一天再談公事嗎?我們分開二十多天,還以為你也會想見見我,所以我才費心安排這個晚餐。你自己遲到不說,居然還說我任性,你——你這不是太無理取鬧、太過分了嗎?」
「如果妳總是小題大作,稍稍不順妳的心就亂發脾氣,那我要告訴妳,我已經無法繼續再忍受下去了。」
「你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戚少軍!?」胡鳳玲臉色鐵青,姣好的面孔因此全變了樣。「你說啊!把你的想法清楚地說出來。」
「妳應該冷靜一點。」戚少軍淡然提醒地。
「我很冷靜,但是你的話實在讓我生氣。自從回到台灣,你就整天忙於你的事業,一個星期見不到兩次面不說,連電話都很少打,我這樣子像是你的女朋友嗎?你和員工相處的時間比我多出不知道幾倍。我爸媽成天跟我追問你的事,問我們何時結婚?我還怕惹你心煩,每次都替你擋下來,替你說好話,我這樣是任性嗎?你說!你說啊!」胡鳳玲傾身朝他低吼。
戚少軍歎氣。
「我們會變成這樣,我知道自己也要負一部份責任。不過責任在誰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我們兩人在個性上有著明顯的差異這才是重點。我不能符合妳的要求,妳的抱怨也經常困擾我,所以——妳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分開一陣子,好好考慮一下彼此道不適合自己?」
就這樣,他們的攤牌行動從西餐廳裡頭延續到外頭。他試著和她講理,她卻咄咄逼人,時而怒罵,時而委屈地哭泣,兩個人就這麼耗到近十點,他才結束這段談話,將一路不發一言、只是垂淚的她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