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救我!救救我!」她喊著,聲音非常清晰。「我好想你們,我好想——好想見你們!讓我回去!讓我回去吧!」
眼淚滑下她的臉頰,這樣傷痛的哭喊令在場三個人都鼻酸不忍。然後蘇蘇開始以她受傷的手拉扯被子!為了避免她再次傷了自己,沈千浪抓住她的手先制止了她的動作,並開口要冷劍晨過來幫忙。
「你快過來幫我按住她,我必須給她吃點藥,她這麼浪費體力很快就會虛脫的。仙兒!去外頭挖一些雪進來,這麼高的熱度一定得先退了!」
他們開始動作——仙兒朝外頭跑,冷劍晨則將蘇蘇整個抱入懷中緊緊箝制住,好讓沈千浪空出手來準備草藥。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蘇蘇感覺自己被死神擄獲了!那麼緊!那麼強橫無法掙脫!無助而絕望的她低泣,接著由心靈深處發出一聲吶喊,聲音響徹天際,幾乎傳遍了整個冷鷹堡!
冷劍晨楞住了,沈千浪楞住了,捧著雪進來的仙兒更是驚愕地跪坐在地,不敢相信他們看見的!
蘇蘇消失了!
從冷劍晨的懷裡,在三雙眼的注視下,她就像煙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什麼也不剩!
冷劍晨的一顆心霎時凍結!
蘇蘇——他的一生所愛啊!
第九章
蘇蘇又看了看銅環,忽然感覺手腕一陣發熱,戴著手環的地方像要被燙傷一樣。她瞪著銅環,然後甩動右手,想甩掉那股熾熱感,可是越甩卻越覺得熱。
「怎麼了?蘇蘇,哪裡不舒服嗎?」魏鶯推開門走進女兒的房間,手上的餐盤上有一杯牛奶和兩個三明治。「有什麼不對勁可得老實告訴媽媽,你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有任何閃失的話我和你爸會受不了的!」她放下手中的東西,坐在床邊將蘇蘇摟進懷中;這是她自蘇蘇回來後最常做的一個動作。
蘇蘇也回抱了母親,並對她笑了笑。
「這一個月來你每次進我房間都這麼說,我已經沒事了,媽。」
「叫我怎麼能不擔心?」魏鶯想起過去幾個月的情景還心有餘悸。「從絕望到出現一線曙光,我跟你爸心裡的感覺是外人沒辦法體會到的,我們幾乎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魏鶯拭了拭眼角溢出的淚水。「你瞧我,變得比以前的你還愛哭。」
「媽!」
「你以前是愛哭嘛!」
「在那邊我已經哭夠了。」蘇蘇把事情的始末全告訴了父母;雖然過程是如此荒誕不經,他們終究是相信了!畢竟除了相信她的說法外,已沒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釋蘇蘇這幾個月來的行蹤。何況她還有另一個證物,那就是鷹飾銅環。「到底誰能幫我取下它呢?」蘇蘇看著手腕上的銅環問。儘管一場大病讓她更形消瘦,卻還沒有瘦到能讓銅環滑出的程度。
「硬要取下來當然可以,可是這漂亮的東西會破壞了,說不定還會傷了你的手啊!」她母親說。
「我不在乎,」蘇蘇回答,另一隻隻手卻無意識地撫摸著銅環。「我不在乎它會壞掉或者我會受傷,反正我不要它繼續戴在我手上。」
「戴著它有什麼關係呢?就當做是一種紀念嘛!反正你已經回到爸媽身邊,再也不會離開了。」魏鶯忽然喊:「哎呀!媽有個東西要給你,差點又忘了!你等著!我這就去拿來!」
蘇蘇喝著牛奶,吃了個三明治,母親這才回來,遞給她一個紅色的平安符。
「這是我昨天跟你爸爸特地到廟裡求來的,你掛在脖子上不要拿下來喔!」
「謝謝你,媽媽。」她微笑說。
魏鶯點頭。
「來,吃過了東西就休息一會兒,醫師說你體力尚未恢復,最需要的就是營養的食物和充份的休息。」
「每天睡覺,整個人都懶起來了。」
「懶就懶,媽還希望你就懶懶地睡別胡思亂想的。」魏鶯歎氣。「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就當它是人生中一個奇特的經驗,不需要忘記,卻也不必刻去想。你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大學生,不應該為了這次的經歷心神不定,這點你爸爸也很擔心呢!」
「你跟爸都不必為我操心,我會努力把自己的心態調整過來的。」
魏鶯盯著女兒看了良久,欣慰地笑了。
「這幾個月來你成長了,姑且不論那些山賊是怎麼蠻橫不講理,對他來說畢竟還有那麼點好處。」
「他們其實並不壞,有些人甚至對我很好呢!」蘇蘇說。
「是啊!你這麼個標緻的姑娘,在賊窟待了幾個月能毫髮無傷回來,真的已經是萬幸了!」
母親的表情暖昧,蘇蘇這才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不禁羞紅了臉。
「我在那兒才稱不上標緻呢!唐朝的美女是以豐腴著稱的,你忘了楊貴妃了?」她說。
「你當然稱得上是美女,」魏鶯眨眨眼笑著說。「否則怎麼會得到寨主的青睞,差點成了人家的壓寨夫人?」
母親離開後,蘇蘇下床走到書櫃前,抽出一本精裝的「唐史」,坐下來翻閱,翻著翻著,冷鷹堡裡的一幕幕自然地又在眼前浮現了!
一個月前的一個雨夜,父親發現她倒在家門口,發著高燒,幾乎可說已經是奄奄一息了!
緊接著是一陣大亂!失蹤數月的她突然出現,不僅蘇家夫婦喜不自勝,媒體記者也追蹤而至,足足在蘇家門外守了近兩個星期。要不是蘇蘇病得說不出半句話,加上父親著以往在警界的關係打理了一切,也許這會兒她依然被一群記者糾纏到不得安寧呢!
現代的醫療科技輕易地將極度虛弱的她拉離了鬼門關,現在的她幾乎已經完全恢復健康了,只是父母和醫生「囑咐」她必須多休息,盡可能休息,最好是全天候臥床休息。
蘇蘇認為她應該出去走走,去買衣服或者看電影,再不然乾脆就回學校上課算了。忙碌一點對她才是好的,如果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必須做,此刻她哪裡有時間翻這本書,並想起那些她巴不得忘記的事?
是不是越想忘記的事就越容易想起?否則為什麼從她恢復健康後,想的就全是冷鷹堡的點點滴滴?她想起那兒的雪,想起仙兒、冷劍英、沈千浪和他的馬,她甚至想起冷劍晨,那個說要娶她卻將她關進地牢的可惡男人。
這一點道理也沒有!她幹嘛想起那個人?他不僅不值得懷念,根本就應該被徹底從記憶裡抹去才對。他狂妄、傲慢不講理,威脅要娶她為妻,最後卻害她差點死於肺炎!她恨他、恨他、恨死他了!
蘇蘇把書「碰」的一聲合上,她發覺自己又心煩了。這些天來她總是如此,想起仙兒或其他人多少教她想念,想起他卻總教她心煩意亂。
也許冷劍晨留給她的不全是些惡夢。蘇蘇輕撫著手上的銅環,首次平心靜氣想這個問題。而且——是的,只要她願意靜心想想,不難承認自己以往對他的判定其實並不公平。
他的確狠心將她扔進冰冷的地牢,可是他也替她送毯子送吃的,還——還為她刮掉了鬍子不是嗎?還有那天晚上她嚇哭了,是他來安慰她……而據仙兒所說,他這些罕見且不經意展現的溫柔都只為了她。
是嗎?只為了她?如果這是真的,她——天!她心跳得好快,為了一個老她一千多歲的人臉紅真是個笑話!
蘇蘇撲到床上,希望自己就這麼撞昏了而不再想起他。真的!不能再想他了!不能再想起冷鷹堡的一切人、事、物,他們不是真實的,至少對她而言不是!他們是古代人,而且早已屍骨無存,想又有什麼用?有什麼用?
將臉埋在棉被中,蘇蘇哭了,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她以為她已經不愛哭了,事實顯示她並未因為做了兩趟時空之旅而變得勇敢。
雪已經漸漸在融化中,冷劍晨的心卻像凍結多年的冰一般,毫無消融的徵兆。
她了!瞬間從他懷裡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在做夢一樣,他到現在都還無法相信。
「她一定是回到她自己的時代去了,蘇蘇曾經對我說過她來自一千多年後的一個小島。」
仙兒對他說過這番話,他聽了根本不能接受。什麼一千多年後?這麼荒誕的事讓人如何相信?
可是慢慢的,經過一個多月來靜靜的思索,他漸漸感覺到仙兒的話也許並非完全不可信。
蘇蘇在的時候不也經常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而她的衣著、她袋子裡的東西看起來都那麼怪異是他們根本不曾見過的。
人常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浩瀚的天地間什麼奇妙的事都可能發生。如果蘇蘇沒有說謊,如果真是來自另一個他們無法理解的時空,那麼這荒誕的一切都有了解釋,蘇蘇平空出現在冷鷹堡也不足為奇了。
可惜他始終不相信她,硬將她歸為危險敵人,不敢盡心愛她、寵她,對她總保持著一絲戒心。如今她人不在了,而且無處可尋,他縱使萬般悔恨,又如何能喚她回到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