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黛蒂轉頭給了莉莉足以致死的一瞥,再回頭時又是一臉絕美的笑容。
「來,試試人間的玩意兒,很不錯哦!」
「我知道咖啡,我有個——有個朋友非常喜歡這東西。」撒旦薇笑說,他想起了冷漠。
「是嗎?」女神哈哈地笑。「那真是巧,我也非常中意它香甜的滋味呢!」
「你向來很懂享受的。」撒旦拿起莉莉剛端來的咖啡啜了下。「既然咖啡已經送來了,我們可以言歸正傳了嗎?」
「啊?」女神眨動她的長睫毛。
「有關那道隔牆。」
「喔!那道牆!」明白已經無法再敷衍,羅黛蒂只得點頭笑著說:「瞧我多健忘,剛才我們不就是在談那道牆嗎?哈哈!」
「根據我屬下的報告,那道牆前些日子讓你們給砸出了一個洞,是不是真有這件事?」撒日一毫不浪費時間,直接問。
「呃……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女神祇得道。
「你好像不是很肯定?」撤日一揚起兩道濃眉。「我的屬下說你答應盡快將它修復不是嗎?」
「嗯!」女神點頭。「是,我是說過會盡快把洞給補上。事實上我已經吩咐下去——」
「什麼時候?」
「啊?」女神又眨眨眼。
「你是什麼時候吩咐下去的?」撒日一耐著性子問。
「什麼時候嗎?」女神端起咖啡猛喝,直到杯子見底才不得不停下來。「呃……這個我得想想,上個星期……不對,也許是兩、三天前——」
「究竟是什麼時候?」撒旦咬牙問。誰都看得出他生氣了,即使是羅黛蒂女神覺害怕,她甚至失手把咖啡杯給掉了。
「拜託!這樣的小事我不可能件件都記得住的。」女神尖銳地說。
「兩界之間的隔牆有了損毀怎麼能說是件小事?如果你認為它可有可無,當初我們又何必建造它?」
「對不起,對不起嘛!我當然知道兩界之間必須劃清界限,但是……」羅黛蒂皺眉。「但是這幾天我的皮膚很差,頭髮的卷度也不夠,再加上指甲出現裂痕——」
「能不能停一下?」聽她說著他想都沒想過的事,撒旦忍不住皺起眉,開口了:「這些——你的頭髮和指甲——這些和我們正在討論的隔牆有什麼關係嗎?」
「沒有什麼很大的關係啦!但是它們讓我很頭大,每天光是煩惱這些問題就佔去我好多時間,哪裡還有閒功夫來想其它的事?」女神看著自己的手,憂鬱地歎了口氣。
能怎麼辦呢?掐死她好引起神鬼大戰嗎?撒旦閉上眼睛,在心裡數到十才能以平和的語氣繼續他們的討論。
「那麼——你究竟派人去補牆了沒有?」他又一次問。
「有,當然有。」
「什麼時候?」
「剛才。」女神的聲音比耳語大不了多少。
「你說什麼?剛才才讓人去修?」撒旦站了起來。〔你——〕
女神後退了一大步。
「冷靜點,魔鬼,別嚇著我了。」
「你真是——」撒旦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得咒罵一聲又坐回椅子上。
「有必要這麼生氣嗎?我知道我記性是差了點,但我畢竟已經叫人去修了嘛!」
「我不該生氣嗎?」撒旦吼。「你忘了派人補牆也就罷了,為什麼還把雕像往下丟?你知道那有多危險?我們是很長壽沒錯,但那並不表示我們的頭就比較硬,像你這種玩法,我有幾條命怕都不夠用!」
「拜託你別這ど誇張,不過是一個小雕像嘛!小天使貪玩不小心碰掉的,對你而言根本就——」女神忽然停了下來,似乎是此刻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麼。她張大了嘴和眼,試了幾回才能繼續發出聲音。「你說……你的意思是那尊雕像它……它剛好……」
「它剛好掉在我頭上。」撒旦看著羅黛蒂女神並替她把話說完,一字一句清晰得令女神起了一陣寒意。
蜜兒啊蜜兒,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你這回禍惹大了,天帝出面都未必救得了你啊!女神這麼想著,不由為蜜兒未來的命運捏了把冷汗。
第二章
蜜兒從未見過像他這樣的人,一個彷彿來自地獄的黑色使者。他有冷硬堅毅的臉部輪廓,高大的身軀包裹在黑色的衣物裡,一頭長髮漆黑,如沒有星光的夜晚,深沉的眼眸看不透也無法猜測,這還算好的了,最怪的是一對長短不一的角,就長在他的頭頂上。
躲在門邊偷看的蜜兒皺眉了,心想一定是裘麗在跟她開玩笑,這傢伙也許是個英俊的惡魔,但根本就不像她所聽說過的冥界統治者。再說冥王撒旦到神界來做什麼?他忙死了,怎麼可能因為他某個子民頭上腫了個包就到這兒來找女神興師問罪?
該死的裘麗,明知道她已經夠害怕的了還這麼嚇她,她馬上就要去找她算帳。
蜜兒忿忿地轉身,誰知腳一滑,整個人就失去了重心往後倒。
天啊!她可不能在這裡跌倒啊!她倒在大殿門口,那麼女神和那個怪傢伙就會發現她了。蜜兒揮舞著雙手試圖穩住自己的身子,但是卻適得其反,她只能閉上眼睛,想像自己的臀部又要疼好幾天了,她上回摔出來的青紫到現在還沒完全消呢!
這太不公平了,為什麼所有的實習天使中就只有她一天到晚跌倒?
撒旦聽見了細微的聲響,轉過身,恰好看見一個女孩在大殿門口舞動雙手。這倒是挺新奇的舞蹈,他揚起眉想。閉著眼睛往後倒,兩隻手像風車似的轉啊轉,是他從沒見過的奇怪花招,就是表情差了點,五官全皺在一塊兒,活像要從容就義又不夠勇敢……
直到聽見一聲尖叫他才發現舞蹈秀已經結束,再過一秒鐘那女孩就要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了。撒旦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多事,但一秒鐘對他而言非常足夠了,於是他伸手一指,確信幾床棉被可以讓她免去大半的疼痛與傷害。
蜜兒的腳離開了地面往後倒,但她預期中的痛楚並沒有出現,似乎有什麼柔軟的東西接住了她,讓她不至於摔在地上又多出一些青紫色的記號。
蜜兒鬆了口氣,看見雪白的棉絮漫天飛舞,而透過它們,她還看見那個惡魔及滿臉錯愕的羅黛蒂女神。
事實上撒旦也一樣驚愕,他雖然未將情緒寫在臉上,卻在撇過頭去時忍不住憤怒地咒罵。
棉絮?哪裡來的那麼一大堆棉絮?他要的是棉被啊!該死!真是該死!詛咒羅黛蒂和她那些雕像。
「我的耐性已經用光了,羅黛蒂!」撒旦咬緊牙道:「請你馬上告訴我誰該為這件事負責。」
女神的注意力由蜜兒身上被拉了回來。
「啊!你在跟我說話?」她眨動睫毛問。
「這裡除了你,還有其它人嗎?」這些話是由牙縫裡擠出來的。
「說的也是,我真是問了個傻問題。」女神說著,哈哈笑了起來,撒旦則有掐斷她脖子的衝動。
他閉上眼睛,半晌後又張開,以僅存的一丁點耐性再問:
「忘了把隔牆的洞補上是你的錯,但是我不想破壞兩界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和平關係,所以不向你追究。但之前打壤隔牆和這回砸下雕像的兩個人,請你讓他們立刻來見我。」
女神又眨眨眼,好像這是她唯一能有的反應,然後她看看撒旦,接著又看向正在綿絮堆裡掙扎的蜜兒。
「不就在那兒嗎?」羅黛蒂道。
「她?」撒旦揚起兩道濃眉問。
女神點頭。
「請別太苛責她,你也看見了,她不過是個見習天使,只是個小女孩。」
「的確是個小丫頭。」撒旦仔細打量她,並低喃道。他在冥界沒見過這樣的小女孩,皮膚和頭髮都是淺淺的蜂蜜顏色,看起來很——很溫暖的感覺。「她是哪一個?破壞隔牆,還是砸下雕像的?」
「呃……我還是再提醒你一次,她是無心的,小女孩嘛!哪一個不貪玩?」女神看著撒旦並對他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其實……隔牆的洞和那個雕像,兩件事都是她做的,不過那是意外,真的,純粹是意外。就算我拜託你,撒旦,請別過度為難她好嗎?」羅黛蒂說著憂心地看向蜜兒,她好不容易站起來了,正努力將身上的棉絮拍掉。
真是大難臨頭猶不自知,羅黛蒂除了擔憂歎息之外,已別無它法。
蜜兒邊拍著棉絮,邊納悶著這些東西是打哪兒來的,她很確定它們前一刻還不存在,為什麼忽然間就出現了呢?不過多虧了它們才使她的臀部免於另一次苦難,這幾乎可以說是她「擅長」跌倒以來,第一次還能開心大笑的。
那丫頭在笑?女神心想自己就要哭了。她看了撤旦一眼,發覺他的面無表情比大聲咆哮還令人害怕。天帝不也說過嗎?要從冥界之王臉上瞧出他在想些什麼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那麼她該留下來居中協調呢?還是讓蜜兒獨自面對這個魔鬼?女神心裡正盤算著,卻看見大殿外的蜜兒躡手躡腳地正打算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