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那麼,怎麼會有那封信?」冷漠放下手中的杯子,兩道濃眉緊蹙。
「會不會是丁老頭搞錯了,把隔壁家的信當成自個兒的?」
「你當這種威脅信是宣傳單,家家戶戶都收得到?信我瞧過,的確是寄過丁元喜的,上頭警告他要多注意女兒的安全。」
「怎麼會這樣?我真的沒寄過什麼信給丁老頭。」梵軒嚷著。
「事情有些古怪。」冷漠道。
「你打算怎麼做?冷漠,我總覺得事情有些偏離了我們所預設的軌道。」
「別擔心,我會查清楚的。」
「查?你沒弄錯吧?老兄,你該查的不是那封信,而是那個女孩的底細,可別搞到最後,你真的當起她的保鑣來了。」
「你在胡說什麼啊?」冷漠皺眉。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吧?」梵軒問。
「我當然知道,不須要你提醒。」
「那就好!」
「你呢?現在在做什麼?還窩在飯店看電視嗎?」
「再看下去我就要生病了,那些故事全都悲傷得可以。」梵軒回答。「我現在在外頭,正打算四處走走,看看人類有什麼好玩的東西。」
「這主意不錯!不過你可得當心些,別在人界惹出什麼麻煩來,這可不是你習慣的世界,逼不得已非得使法術時也要特別小心。」冷漠囑咐他。
「我知道了。」
「那麼,祝你玩得開心,有事隨時和我聯絡。」冷漠道,並結束了這次的通話。
究竟這封威脅信是怎麼回事?
接下來的時間裡,冷漠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梵軒不會對他說謊,更沒有道理欺騙他,那麼,這封信到底是從何而來?
信就攤開在他的面前,他一再審慎地閱讀它,發覺其中簡短的機械文字根本無法提供他任何訊息,它就像一封再尋常也不過的警告函,毫無特殊之處。
在綁票之前先給予警告,這表示寫這封信的人並不是真的想綁架丁秋柔,只是藉此來達成另一個目的,是不是這個樣子?
冷漠想他應該和丁元喜好好談一談。之前,他以為信是梵軒寫的,是以並沒有將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上頭;現在不同了,事情似乎變得有些複雜,如果真有人想對那女孩不利,他便不能坐視不管。
這念頭倏地令冷漠心裡一驚,他顯然太入戲了,才會忘了自己並不是真正的保鑣。他的任務是攻破丁秋柔的心防,讓她露出破綻,然後將之帶回冥界接受審判。他執行任務從不曾心軟,這回也不會!不論她裝得多麼單純、無辜,一旦證明了她就是此之任務的目標,他絕不會有絲毫留情。
那麼,他又何必像只該死的狗,拚命要嗅出這封信裡隱含的危險味道?冷漠問自己,隨即又加以否認,他並非擔心那女孩的安危才對威脅信耿耿於懷,他只是對任務負責。
對於女人,他一向既不信任,也不關心!
他將信塞回抽屜裡,起身走到窗旁看著外頭蒼翠的樹木。綠色是一種不錯的色彩,看著它,似乎能讓人心靈平靜,應該將之帶回黑暗的冥界,並多方使用才是!
嗯,這主意不錯,梵軒也會喜歡吧!他總是毛躁又欠缺耐性;多看些綠色的東西,對他絕對是有益的。如果梵軒真想成為冥使中的佼佼者,就必須有像他一般的冷靜與自制能力;無意間便將情緒展露無遺是最傻的行為。
冷漠對自己的處事態度非常自信,他鮮少讓外界的因素影響他的判斷能力。然而,盯著窗外的一片碧綠看了又看,不知怎麼地,這回,他的心並未因此獲得平靜--那封威脅信就像他心口上的一根刺,令他怎麼都無法置之不理。
他懊惱地背過身去,抓了抓原本稍嫌凌亂的頭髮,在一陣遲疑之後,冷漠跨出幾個大步,推門而出,直接走向隔壁,並敲響了那扇房門。
門緊閉著,裡頭的人也沒有對他的敲門給予回應,於是冷漠耐著性子又試了一次,這回還不錯,至少他聽見了丁大小姐的聲音。
「別來煩我--」丁秋柔的嘶吼帶著壓抑。「我不吃飯,也不想見任何人,我媽回來的話,你們就這麼告訴她。」
看來,她是把他當成家裡某個傭人了。冷漠扯高嘴角,伸出手輕輕碰觸,並試著轉動門把,只聽「喀」地一響,原本上了鎖的門應聲而開。
將自己整個埋在棉被裡的丁秋柔倏地推開被子坐起來,對著站在門外的冷漠發出刺耳的尖叫。
「你……你……」丁秋柔瞪大眼睛,雙手緊緊抓住被子,支吾地問:「你是怎麼進來的?門明明鎖上了。」
「原來你沒事。」冷漠微微一笑,踏著悠閒的步伐走進她的閨房。「你不應該把自己鎖在房裡,出了事的話,可就麻煩了!」他故意這麼說,事實上,一點也不麻煩,對他而言,開個鎖就像喝水一樣容易。
「你……」丁秋柔勉強壓下驚惶和怒氣,朝他喊:「你無權擅自進入我的房間,我會告訴我爸爸,要他開除你這個自大的黑心鬼。」
「黑心鬼?」冷漠幾乎要笑了。「很不錯!是我聽過最有創意的罵人詞彙。」
「是嗎?那顯然你聽的還不夠多。」丁秋柔一直在虛張聲勢,是以回了這麼一句之後,她便開始沮喪。不行的!她絕無法就這麼和他在一個屋簷下共同生活。「你弄壞了我的門鎖嗎?否則,你怎麼能進得來?」她低頭看著抓緊被子的雙手,可憐兮兮地說著。
見她這副模樣,冷漠霎時失去了捉弄她的興致。說起來也許沒人會相信,但他真的希望他們能和平相處,即使只是一小段時間--就在他確定她的身份,並揭露他的來意之前。
隨即,他惱怒地發現自己太大意了。偽裝是所有的逃犯最慣用的伎倆,也許她的表現既自然且楚楚可憐,那依然很可能只是作戲,他怎麼能如此輕易便卸下防備?真是該死!為什麼這個女孩顯得這般不同?他很難理所當然地將她視為逃犯。
深吸了一口氣,冷漠移開目光,不正眼看她。
「別擔心了,你的門依然完好無缺。」他說。
「那你怎麼進得了我的房間?我確定我把門鎖上了。」丁秋柔問,聲音仍舊透露著沮喪,彷彿他的「破門而入」是一件足以影響她一生的重大事情。
「如果我連鎖都不會開,又怎麼能把你從綁匪手中救出來?」冷漠這麼說。
「不會有人來綁架我的。」丁秋柔聞言,喊著。
「你何以如此肯定?」
「我從沒傷害過任何人,為什麼有人會想傷害我呢?」
冷漠瞪著她。
「你究竟是太單純,或者根本就是個白疑?」
丁秋柔張大了嘴,隨即生氣地指著他。
「你怎麼可以罵我?我爸爸花了一大筆錢可不是請你來罵我的!」
「就算是在人界,也有沒心肝的壞蛋!他們做壞事純粹是為了自我的利益,哪裡會管你是江洋大盜,還是天殺的大好人?你在人界待了這麼多年,總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
這回,輪到丁秋柔以怪異的眼光看他。
「你說話的方式好奇怪。」她皺眉。「為什麼說『人界』?我從來沒聽過誰用這個名詞來稱呼我們所居住的環境。」
「是嗎?」冷漠非常仔細地觀察她的表情,映入眼廉的卻只有純然的無辜與不解。非常好!精湛的演技簡直可以榮膺金像獎最佳女主角。「就算是我用詞不當吧!反正,那不是我此刻想跟你討論的話題。」他說著,告訴自己別太著急,絕對還有更多機會可以逮著她的小辮子。
「你就這麼闖進我房裡,還指望我會乖乖地坐在這兒跟你談話?」丁秋柔這才想起自己對他太過和氣,於是她哼了聲,撇過頭去,把富家女的傲慢表達得淋漓盡致。「很抱歉,冷先生,要談話得等會了,現在我想休息,請你出去吧!還有,出去時,麻煩替我把門帶上,既然門鎖難不倒你,我會要爸爸找人在裡頭裝個門閂。」
「別麻煩了,我照樣會打開它的。」冷漠逕自走到她床邊,拉了張椅子坐下。「恐怕你暫時不能休息了,丁小姐,我要和你討論一下那封威脅信的事。」
「威脅信?」丁秋柔的注意力又被拉了回來。她再度轉頭看著冷漠,甚至還把身子前傾了些。「你在說什麼?我沒收到什麼威脅信呀!」
「但是你父親收到了。」冷漠告訴她。
「什麼?」
「你父親收到了一封信,信中說明將對你不利。」
丁秋柔愕然,好半晌之後才能開口。
「爸爸收到了一封威脅信,所以他才會想送我回山上?後來,又雇了你做我的隨身保鑣?」她喃喃道:「這件事是真的嗎?你沒騙我?」
「你父親沒對你提起這件事?」冷漠反問。
她搖頭,頗為沮喪地道:
「他一個字也沒提。」
「也許是他不想讓你害怕。但是,我認為該把實情告訴你,如果你能具備一些警覺性,我的保護工作將會進行得比較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