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秋柔好想哭,想逃離這一切回到父母身邊;她愈來愈脆弱不堪,但卻絕不會向這 個人尋求慰藉。她這輩子第一次想將整個人、整顆心交給一個人,換來的竟是這樣的回 報,這已經令她心死,再也不這麼傻,再也不了!
於是,她推開他轉過身去,費盡力氣才沒有向恐懼屈服,只要想起他昨晚是如何待 她,她是寧可昏過去,也不願躲進他懷中。
見她突然背過身去,冷漠並未覺得安心,因為她依舊是悶不吭聲,雖然她的臉上寫 滿脆弱,但顯然不打算向他傾吐。太大的改變了,冷漠想,昨晚她還口口聲聲要求他的 保護呢!
「怎麼了?」他的手搭上她的肩。「轉過身來跟我說句話,只要告訴我你沒事,還 有,我知道妳有很多疑惑,問我,我會告訴你」
「冷漠!」就在這時候,梵軒闖進來打斷了他的話。「撒旦王要我來告訴你,他說 時間到了,審判將再次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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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十分鐘對冷漠來說,簡直是眨眼即過,雖然他說出了大部分的實情,卻不能肯 定她聽進去了沒有,就算她聽見他說了些什麼,恐怕也很難相信那是真的;畢竟,這種 事情太超乎想像,而人類的想像力向來是非常薄弱的。
該死!三十分鐘能辦成什麼事?那一丁點的時間根本就不夠,還差得遠呢!
儘管冷漠滿心不悅,審判終究還是重新開始了。冥界之王因為經過三十分鐘的等待 而顯得更加不耐,而絕大多數的冥使則以責難的眼神看他。這些冷漠都不予理會,他的 目光完全集中在今天的女主角身上。
丁秋柔又跪在大殿正中央,依然是微微顫抖並低頭不語。看見這情形,冷漠又氣又 急,冥王則挑高了眉毛,一臉的不開心。
「你究竟跟她說明過沒有?」他問冷漠:「為什麼她還是一副不肯俯首認罪的倔強 模樣?」
撒旦忿怒的聲音穿過了秋柔的耳中,刺透她的心,令她不由自主握緊雙拳。認罪? 認什麼罪?她沒做錯什麼」為什麼要跪在這裡接受審判?
這樣的想法,再加上在體內肆虐的恐懼及委屈,一股腦兒全都化為怒氣,潰堤而出 。她一聲尖叫,嚇住了在場所有的人,並且讓大殿一片寂靜。
「我不認罪,我什麼罪也沒有。」丁秋柔理直氣壯地說著,並掙扎地站起來。
「這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人抓來,要人跪下,隨隨便便就給人安個罪名──」
「住口,別再說了。」冷漠開口制止她,擔心她繼續下去,會把撒旦惹怒到無法收拾的地步。可惜他的好意未能發揮作用,他開始懷疑丁秋柔是故意對他視若無睹、故意 不理會他的警告,她只是激動地朝著撒旦吼叫。
「我知道你們把我當逃犯,但是我不記得我是。」她說,伸手抹去臉頰上的淚水。 「我只知道自己是很平凡的女孩子,有疼愛我的父母和一隻叫諾比的狗朋友,跟他們比起來,你們簡直怪異得不像人類。」她停了停,又深呼吸,似在用此方法培養自己的勇氣。「你們這麼自以為是,一定不會在乎我說些什麼,反正我已經被你們騙來這裡,想 走也不知道該如何離開,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總之,別想我會認罪,我絕不會承 認自己沒有做過的事,就算你們要殺了我也──」
冷漠衝過來摀住她的嘴。
「夠了!」他在她耳旁咬著牙,低聲道:「你真這麼想死嗎?撒旦可不會留情的, 他動根手指頭就可以要你永遠醒不來,妳知不知道?」
「死就死!」丁秋柔扳開他的手。「反正只是躺在那兒什麼感覺也沒有,怎麼樣都好過在這裡任人侮辱。你走開!」她推開他。「我們一個是犯人,一個是法官。 你有你的職責、我有我的自尊,別混在一塊兒比較好。」
冷漠很訝異她居然會說出這種話,更令他驚愕的是撒旦竟然大笑起來。
「果然像是換了個人,從前的娜茵是絕對沒有這種膽量的。」
丁秋柔不馴地看向撒旦。
「娜茵是誰?為什麼你們都把我當做她?」
「不是我們把你當做她,應該說你根本就是娜茵。」撒旦懶懶地說。
「我是丁秋柔。」
「是啊!現在的你叫丁秋柔,但從前的你的確是娜茵。」
「你胡說!我一直是丁秋柔,從小到現在都是丁秋柔。」
撒旦的肩一揚。
「我是絕不胡說的,再這麼說,我馬上將你打入地牢,關一輩子。」
「撒旦王!」冷漠聞言,向前一步。「請別動怒,時間太緊迫了,我不能……我沒辦法對她解釋清楚,並且讓她接受這一切……」
「所以,我說不需要為她浪費時間。」撒旦冷酷地道:「即使她聰明得飲下『失憶水』以去除在冥界的所有記憶,那也不會改變什麼。她依然是我的逃犯,我必須將她定罪以昭示眾人。」
冷漠心一沉,他不希望結果是這樣,但就算是他,也不該質疑撒旦的決定。他深吸了口氣,說:「那麼……撒旦王打算如何處置她?」他問,接著,再次聽見撒旦的笑聲 。真是喜怒無常,冷漠想著,忽然感覺那笑聲聽起來非常不舒服,刺耳得就像是在譏嘲 著他。
笑聲持續了好一會兒才停止,撒旦甚至還擦拭過眼角笑出來的淚水,才開口說話。
「你是怎麼回事?冷漠,我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你對逃犯的判決這麼感興趣耶! 哈哈!」
有這麼好笑嗎?冷漠真想上前抹去撒旦的笑臉。
「我只是想知道結果。」
「結果?」撒旦搖頭。「審判尚未結束,哪來的結果?恐怕你得耐心再等一會兒了 。」
「她只知道自己是丁秋柔,對過去的事一點記憶也沒有,在這種情況下,審判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嗎?」冷漠問。
「不經審問就定人的罪,冥界之王怎麼能做這種事?」撒旦揮揮手。「不行! 我既要定罪就一定要讓犯人心服口服,審判絕不能半途而廢。」
「她永遠不會心服的。」
「你說什麼?」聽冷漠這麼說,撒旦不悅地揚起眉。
「我說她永遠不會心服的。」冷漠無視於撒旦的怒氣,回答道:「娜茵有罪,丁秋柔卻沒有,除非她承認自己就是娜茵,否則」
「記憶消失了就是消失了,我可沒辦法使它恢復。」撒旦說。
「這個我知道,即使真能恢復,對她也沒有什麼好處。」冷漠看著撒旦。「請直接說出你的判決吧!再繼續這無意義的審判也不會有結果的。」
撒旦蹙眉點頭。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那好吧!就別浪費時間了。」他拍手召來侍衛。「把她關入地牢,終生不得釋放。」
冷漠聽了一楞,接著,出聲喝止上前欲抓丁秋柔的侍衛。
「等一等」他對他們說,然後,一口氣衝到撒旦面前。「你不能把她關進牢裡,她身子弱,會受不了的。」
「不關地牢?」撒旦瞪著冷漠。「那好,即刻將她打入人界,要做貓、狗,或者是 雞、鴨、魚,隨她挑。」
「不行!」冷漠焦急地喊:「請你不要這麼做,不要!」
撒旦拍擊桌子,站了起來。
「不行?不要?什麼時候開始,我的判決還得經過你的同意!我是寵信你,黑冥使 ,但這不表示你就可以再三左右我的決定。」
冷漠低頭。
「我不敢,也絕沒有忤逆的意思,只是希望冥王能再作考慮,不要妄下判決。」
「對於逃犯,我向來給予相同的懲罰,我不明白你為何對我的大公無私存有意見。 「撒日一坐回椅子上。「你對娜茵沒有感情,這點我很清楚,我還記得當年你是多麼冷 淡地旁觀婚約解除。但是這個女孩子呢?你對她也一樣嗎!還是你明明在意她、關心她 ,卻受限於她『曾經』是娜茵而無法坦然表達?」
撒旦這番話令丁秋柔瞪大了眼睛,冷漠也幾乎要咒罵出聲。提起那麼久以前的事做 什麼?他們該討論的是如何定這女人的罪。
冷漠想著,不覺一驚,忽然間明白了一件事。他知道不管撒旦做何判決都會得到他的反對,他無法坐視任何人傷害她,即使是冥界之王也不行!
「喂!」問完話卻沒有得到回答了,冥王不耐煩了。「別傻傻地站在那裡,冷漠, 既然你對我的判決這麼不滿,那我再縱容你一回,讓你來定她的罪如何?」
「我?」冷漠很訝異。
撒旦不在乎地點頭。
「是啊!你來判決,不過不能偏私,得讓其它人服氣才行。你試試就會知道這有多難了。」
是很難,冷漠想著,他唯一會做的就是什麼罪也不定,判她無罪,還她自由,但那根本就行不通,不是嗎?不過只是一個絕對無法令人心服的判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