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閉了閉眼道:
「不,你不能回去!」
「為什麼?」她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看他。
「很難對你說清楚,但是,不行就是不行!」
「那麼,去別的地方行不行?」她哀求。「我不想留在這裡,我不喜歡。」
「怎麼會不喜歡?你可是在這裡生活了好長一段時間啊!」明知道她不知情,冷漠還是忍不住這麼說。
丁秋柔聽了,疑惑地皺眉。
「你在胡說什麼?我從來沒有到過這個地方,怎麼可能在這兒住過?」
「有很多事你已經忘了。」
「忘了?」她跺著腳喊:「我才不會忘記這種事情。小時候,我住在山上,每天都和堂兄們玩在一起--不是摘果子,就是逗弄迷了路的小動物……這些事我都記得一清二楚,可見我的記憶力好得不得了,如果我來過這裡我一定會記得的。」
看來,她是完全融入她自己所設定的角色中了。冷漠不願再對她多說什麼,因為她曾喝下「失憶水」,要喚起她對冥界的記憶,可以說是絕無可能。
「先睡吧!」他說:「所有的事情到明天就會結束了。」
「結束?」丁秋柔不怎麼明白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但她只問了自己最關心的。「是不是事情一結束,我就能回到我爸媽身邊?」
冷漠沒有回答,直接抱起她放回床上,並替她蓋上被子。
「睡吧!別多想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我害怕,怎麼可能睡得著?」她拉著被子說。
「沒什麼好怕的。」冷漠道,轉過身就要離開。
丁秋柔一把拉住他的手。
「不會有人傷害我吧?你會保護我嗎?」
冷漠只是看著她,沒有回答,於是她又問了一次:
「你會嗎?你會保護我不受任何傷害嗎?」
複雜的情緒閃過冷漠的臉上,有激情、有矛盾,還看得出深深的自我壓抑。然後,很突然地,他彎下身子將她再度擁入懷裡,閉上眼睛緊抱著她,緊得她因疼痛而蹙眉。
「你怎麼了?我的腰……別這麼用力,我不能呼吸了。」
「那就暫時呼吸吧!」冷漠喃喃道,接著,低頭佔據了她微張的雙唇。
丁秋柔又忘了掙扎,她任他激烈狂熱地吻她,並扭動著讓自己的身軀更貼近他,偶爾更以幾聲低吟助長他的慾火。
冷漠將她壓倒在床上,唇滑過她的頰、她的眼、她的頸子,雙手恣意在她的腰際、她的胸前搜尋;而她歡迎他的觸碰,她感覺緊貼著他、不再分開是她所經歷過最棒的事。
她的柔順幾乎令冷漠瘋狂,當他好不容易解開了她上衣的兩顆扣子,他感覺自己的手顫抖得厲害。然後,非常突然地,他警覺到自己在做什麼,自我厭惡及劇烈的忿怒頃刻間澆熄了他的慾望。
他倏地離開她站好,雙手握拳且怒意在眼中顯現,僅有不穩定的呼吸聲顯示他曾在情慾邊緣徘徊。
至於丁秋柔,她和這個男人有過兩次接吻,兩次都結束得如此突兀,她真是既惱怒又迷惑。
「怎麼了?」她蹙眉問:「我做錯了什麼事嗎?」
冷漠眉一揚。
「你沒錯,只是印證了一句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儘管外貌和身份已經不同,你潛在的淫蕩基因是不會改變的。」他極冷酷地道。
這麼惡毒的指控讓丁秋柔愕然,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得承受這些,但他話裡的輕蔑卻深深地傷害了她。
丁秋柔流著眼淚,慢慢躲回被子裡,冷漠則在瞥見淚水滑落她臉頰的剎那,完全失去控制。
「不許哭!」他咬著牙吼:「我說不許哭,聽見了沒有?」
被他這麼一吼,丁秋柔啜泣著,更將頭埋入被中。這瞬間,冷漠的表情難以理解,最後,他以陰鬱的表情看了看床上聳起的被子,然後,忿怒地一拳擊向牆壁。
※ ※ ※
回到房裡的冷漠,灌了好幾杯酒卻依然清醒,想藉著酒精讓自己較容易入睡的目的沒有達成,反倒是原本混濁的思緒愈來愈清晰了。
把懊惱和挫折感一股腦兒全發洩在別人身上,這樣的男人是最差勁的,不是嗎?冷漠這麼想著,對自我的厭惡愈來愈深。明明知道她對冥界的事已毫無記憶,卻又殘忍地說出那些話傷害她,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存的又是哪門子的壞心眼?
這些問題其實是有答案的,只是他害怕去想,他深受她所吸引,卻又拒絕承認。
是這樣的嗎?他愛上了這個人界的女孩,即使她根本就是娜茵,他那個在結婚前夕和其他男人斯混的前任未婚妻?
該死的!他怎麼能不在乎這個?他怎麼能愛上一個曾經背叛過他的女人?冷漠大喊一聲,並摔破了杯子,接著,乾脆直接拿起酒瓶把酒往嘴裡灌。
怎麼辦?該如何做才能解開這一團亂?一向冷靜的他首次體會到心煩意亂是什麼,而就這麼一次的體驗,彷彿在他胸口刺一刀似的,令他疼痛不已。
明天,一切都將在明天告一段落。
撒旦對緝捕而回的逃犯向來不會留情。他們不是被眨入人界,成為任人宰割的家禽家畜;就是被監禁在冥界的地牢,直到自然死亡;無論是哪一種,都會令他們生不如死。
她也會有相同的命運。當年她不服冥王的判決而私逃出境,此刻便注定了要面臨更嚴苛的懲罰。而他,以冥界「黑冥使」的立場來說,是應該以公平超然的態度來看待這次的審判,但他做得到嗎?即使以他目前對她又氣又恨的情緒來看,恐怕也無法眼睜睜見她被判刑卻無動於衷。
一思及此,冷漠更覺心煩。這時候,他才發覺最迫在眉睫的問題是明天一早的審判,而不是他和她之間的情愛恩怨。他開始懊惱了,後悔剛才沒有先和撒旦談談這件事,他雖無力改變王的決定,至少可以針對情況想想辦法。
這念頭忽然讓冷漠覺得好笑。替她想辦法?難道他想冒著惹撒旦不悅的危險為她脫罪?哈!這不可能,就因為她是娜茵,冷漠絕不會站出來替她說半句話,他可不想成為笑柄,讓每個人都有機會當著他面,對他指指點點並嘲弄一番。
既是如此,就等著旁觀明日的審判吧!冷漠這麼告訴自己,卻不由自主地記起在人界的幾天時光。在那短暫的時光裡,她是丁秋柔,而他是她的隨身保鑣,她逐漸給予他全然的信任,他則盡心地保護她不受任何傷害。
回到了冥界,這些都不存在了。他猶在遲疑自己對她究竟是何感覺,事實便打破了初萌芽的情愫。有娜茵的陰影夾在中間,再加上身份懸殊,他們之間等於已經沒有未來可言。
要用這些確實的道理說服自己應該是件容易的事,但冷漠卻覺得一顆心莫名其妙地作疼,好像生命中流失了什麼,然後空虛便趁機進來填滿空位。
喝著酒,任思緒隨意而行,然而,它們總停留在冷漠極力想忘卻的地方。她信任的眼眸、她羞怯的碰觸,他們的擁抱以及他們的吻,老天!教他如何能遺忘?怎麼能?
就這麼提著酒瓶半躺在床上,時間在恍惚間一點一滴慢慢流失。不知道經過了多久,冷漠開始察覺到週遭有了些微的聲響,整個冥界由寂靜逐漸轉變為嘈雜。
黑夜已經過去,新的一天來臨。女侍們端來溫水請冷漠梳洗,並送上豐盛的早餐供他享用。所有的事情都依循著一定的秩序進行,只有他的心依舊想著昨晚,沈溺在她帶淚的眼眸中。
歎口氣,冷漠扔開酒瓶站起來,他用清水洗臉,並以手指頭稍微梳理一下頭髮。然後,他走到桌旁,對於盤中那些食物一點胃口也沒有,只拿起咖啡啜飲。
咖啡還剩下半杯,熟悉的雷聲響徹整個冥界,冷漠放下手中的杯子,知道休閒時間已經結束,撒旦的審判即將開始。
第十章
冷漠似乎是最後一個走入大殿的冥使,坐在大殿最高處的撒旦已經因等待而面有不耐,就連梵軒都為他的終於出現明顯地鬆了口氣。
他面無表情地走過大殿,看見丁秋柔就跪在大殿的正中央。她低垂著頭,雙手在膝上緊緊握拳;雖然長髮遮住了她整個的臉蛋,他卻可以由那雙顫抖的肩感受到她深沉的 恐懼。
也難怪她會害怕,畢竟除了他以外,沒有人會想到為她解釋這一切,而他又因為情 緒太過煩躁而疏忽了這一點。忽然被帶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緊接著就得面對審判, 她根本不明白為什麼就被迫跪在那裡,那種孤單無助的感覺一定極端強烈。
冷漠大步走向梵軒,無視於撒旦責難的眼神,低聲問:「你跟她解釋過嗎?」
「解釋什麼?」梵軒也低聲問。
「解釋她即將面對的審判。」冷漠咬牙。「她什麼都不知道,你難道看不出她有多 害怕嗎?」